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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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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只听房相扬声嗳——了一下, 摆摆手道, “今日只有宾客,而无僚属,诸位莫要因房某的到来而拘束。这里并非中书省, 你我又皆为永阳公主的客,不必礼节繁重。”

那头忽然有叫好的声音,原是方才伎人舞毕, 想来定是精彩至极。房相如颔首, 亦微笑着随着旁人击掌, 称“好”, 大有随遇而安的意思。

几位书令主事闻声, 这才敢抬头虚看向宰相, 见他抬广袖自行斟酒饮之,又抬头认真观宴, 颇有几分欲久坐于此的想法,实在与他平日不苟言笑的样子大相庭径。

有殷切者复礼,道,“房相乃国宰, 怎可做末座?在下实在是忧心, 不如房相移步,去上坐观赏吧!”

那几个人一听,连忙应和起来,说正是正是,纷纷要唤来内侍为宰相换座。

房相如却淡淡地推辞掉了, “今日算房某迟了,此时再换座,怕是要惊了公主仪驾,更扫了旁人的兴致。房这个位置刚好,都看得到,诸位归座吧。”

说什么忧心?恐怕是他坐在这里,叫他们不敢尽兴吧。

其实他倒也不是不分场合的人。中书省里他一向严苛于人,可出了殿,自然也不会手伸得那样长。更何况,那几位都是年轻人,刚及弱冠的模样,何必和他们在此时较真。

说起来他为何来,不过是替窦楦过来撑撑场面。窦尚书是大忙人,不得空赴贵主宴席,他只是替好友跑一趟而已,说到底也是公事。

虽然……他叫窦楦交出来他那份请柬的时候的确花了不少功夫,也费了点口舌,不过门口的内侍不大识字,好在认得他房相如这张脸,也没多想就赶紧请他入内了。

房相如微微伸着脖子,放眼去寻崔侍中的影子,可惜人多,实在看不见。不过此宴还真是热闹,满目绯青银绿,皆是达官子弟,有好几位眼熟的青年郎君都在其中,其父皆是三省的朝臣,大概是一同被邀请而来的。

想要融入年轻人的局,就要学会变通,这时候就不必做什么侃然正色的样子,免得不合时宜。

他想到这,忽然觉得参加她的花宴也没什么难。年轻人多怎么了,他又不是没年轻过。要通权达变,要顺天应时,这和做官一个道理。

所以房相如暗暗对自己点头,抒怀一笑,又看向台中的舞者,然后击掌称赞“甚美”,对一旁的僚属聊侃起来,“那想必是羯鼓吧?乃八音之首。记得这一曲《柘枝》,出自西域石国,昭武九国是前朝事了。柘枝初出鼓声招,回雪飘飖转蓬舞。公主竟请来了柘枝伎,难得,难得。”

也不知今日怎么了,房相似乎话有点多,不过也随和不少。虽然是闲聊,可内容之一二还如平日给他们评古论今似的,有几分传业解惑的味道。

几人面面相觑,又不好多言,只得连连陪笑,称房相博学广闻,可肚子里又没那么多东西,一时间接不上话,只好请房相品尝佳果。

宰相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了。宴会上的攀今掉古已经过时,孩子们早就没那个耐心研习史书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平之世里,这种花宴上写诗斗文才是该做的,要不然,就是偷偷议论如何与公主攀谈几句话,以窥天姿。

可房相如不了解,依旧按自己的性子正襟危坐于末座,腰身习惯性地挺得笔直,宛如冬松。深绯色的襕衫朝服还没来得及换,坐在这里倒显得更亮眼。

有去了趟厕床返宴的人,从末尾溜回席中,瞥见末座的房相如,大吃一惊,纷纷鞠袖恭敬,探声问,“房相也来了?为何坐于此处?我等心惶啊……”

几个人一行礼,引得旁人也侧目过来,见果真是宰相大驾光临,哪里还敢坐得住,三三两两地都溜到末座那头,毕恭毕敬地招呼去了。

人头攒动得太多,台上的人就看得一清二楚。

珠帘后,漱鸢皱眉不解,偏头问道,“那边何事?为何有些骚乱?叫人去看看。”

她今日梳了双环望仙髻,又插了对簪、对钗,鬓边斜插花胜,髻中戴了小花轴。

簪钗是金银或玉制的,双环髻又繁琐,所以更显得她脖子修长,顶着满头沉甸甸的繁错的美丽,连侧头说话的时候都需要小心翼翼,整个身子微微倾过去,视之更为典雅从容。

视线放过去,见人群中有一人颇为醒目,她扬眉疑惑,虽然看不清脸,但窥身姿倒是不错,潇潇然有魏晋之遗风。

她微微轻颔首,道,“人群中那人是谁?将他叫过来,给我瞧瞧。”

幼蓉还未迈出步子,就有内侍垂身走上前来,报,“公主,房相来了。”

她正预备饮茶,听了之后有些错愕,“哦?他怎么来啦?” ,这倒是没想到,再仔细看过去,待那人转过脸来,才发现真的是他。

内侍敏锐,闻声不对,复多嘴道,“不是公主邀请房相的吗?”

她内心雀跃地轻笑,她当然是没请他。至于宰相是怎么进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该给脸面的时候还是要给的,她不是恩将仇报的小人,就算他三番五次地婉拒,可她还是要留他几分尊严的。

漱鸢引袖遮唇,忍着笑意吩咐道,“哦,对。看我的记性。不错,我是请了他。去,叫人添案加席,快快将宰相请于上座。”

偷偷来了,又不敢坐得近些,这姓房的惯是意外的纯良。她方才正觉宴席乏味,诗作墨宝收了不少,却无一人入眼。此时他却来了,像是知道她无聊了似的,刚好来解这乏味。

公主来了兴致,眼神也明亮起来,微微笑着等。

房相如在末座那头推三阻四地和众人客套一番,最后终于抵挡不住,在旁人的殷切注视和簇拥下,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台上的珠帘已经打起来,她居高临下,长睫垂视地瞧他,笑嘻嘻道,“房相还真的来了呀?我以为中书省忙得很……”

荒谬!他的人都被她叫走了,全在此寻欢作乐,就剩他一个人在那边如何做事?她明知道的……

不满归不满,这种时候还是要忍。

房相如缓缓环臂对袖,对着上头再三行礼,从容敬声道,“回公主,臣忙完了,也就赶来了。多谢公主赐座。”

她扬手一挥叫人为宰相添茶汤,道,“少放些盐,房相口味清淡,不喜欢太浓的。” 说完,又继续看着他,忍不住笑道,“今日我不过是凑一局热闹,也看看有无合心之人。正愁着人选,房相既然也来了,我也放心了。”

房相如抬头看她,才看清她今日画了横云眉,又贴花钿,点面靥,妃色唇,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不爱敷太厚的粉,却觉其人艳妩动人,竟叫他有些没认出来。

回过神来,听出她方才那句似乎话里有话,房相如心里惊惧,忙长鞠一礼,不敢再看她得意的目光,赶紧俯身道,“多谢公主赐茶,臣就不扰公主相看了……容臣先入座……”

这么熟悉他的口味,又口不择言地说些引人误会的话,实在叫人紧张得不行。

好在旁人尚未未察觉什么,他觉出李漱鸢的眼神不对劲,赶紧片刻也不留地旋走回席,就怕她直接当众钦点了他似的。

那慌乱之色漱鸢全数看在眼里,却也不急。下头的歌舞正盛,她却只是用余光瞧他。就算只能看见个虚晃的身影,依旧觉得他如此出众。

弘文馆里近看久了,今日不远不近地一望,竟也觉得他英正得很。这样的人物,若不快点到手,恐怕要被旁人采撷而去。

如果她想,若是非得和父亲去求个赐婚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真的强取豪夺,他愿意吗?这些士大夫文人平日最自诩风骨,真要是强扭这瓜,恐怕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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