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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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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外面形势不咋好,我怕你害怕,就没跟你细说。”

“已经这样了么?真的有人因为吃不上饭饿死了么?我以为,只是艰苦一点就到头了,难道真的会发展到饿殍遍野么?”死亡,是田恬最难以接受的现实。

高原拍拍她的头,靠的她很近,柔声安抚她说:“别想那么多,努力让自己活的更好,其他的事有我呢。”

人在无助迷茫的时候,最怕听到也最想听到的就是,别怕,有我呢。这会让一个人更加软弱,也很容易让人沉沦。

田恬不是什么圣母婊,缓过了死亡带来的震撼,她说道:“我惦记家里,也不知道支书能不能给批假,我想回去看看。”

“不行!现在外面世道太乱了,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太危险了。要实在惦记,我明天帮你发个电报。”高原是情感和理智分的特别清楚的人,惯吃惯喝惯玩儿惯乐,但是涉及到他认为不能去做的事情,那不管怎么磨他都不会同意的。

现在发十个字的电报,等于在后世一下发了十件加急的顺丰,但在通讯设备不普及的今天,只有这个是最快的传达方式了。

可是问问也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想一想,田恬还是咬牙跟着电报后面,又让高原往家里寄了个包裹。里面东西不多,就是她这阵子在山上采的能放的住的山货,蘑菇木耳野干菜,其中还夹了一些晾干的青麦苗。

她这也算是拔社会主义麦苗了,没办法,现在一日三餐基本都是稀的,肚子天天斗空落落的。虽然山上去一次多少能找到些吃的,可那也是远远不够的。自从田里稻苗开始结穗,每次麦苗被风吹得东摇西摆,田恬总觉得那是它们再叫自己过去吃点。

有一天她是在没忍住,麦苗的气简直太诱人了,趁着没人她就薅了一把揣兜里了。刚装着若无其事转身要走,就撞到了别人的身上,说句不嫌丢人的话,当时她都要吓尿了。

这个时代敢偷拿公家的东西,比后世偷抢别人家孩子的惯犯都恶劣,那就是刑事上的问题,现在是连政治、思想都要给你批烂批臭。

田恬是真不知道该咋办好了,抓个现行,解释还有啥用,她就想像鸵鸟一样闭着眼睛等待最终的审判。一般像她这样的,不管谁抓住了对她都不会客气的,基本是一脚踹跪那,再来顿大嘴巴子。之后送到革委会,那花样就更多了,搞破鞋打xx,偷东西就打手,还让人空这手去拿烧红的炉炭,总之现在这些反动派是专治各种不服。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预想中的打骂,反倒听有人说话,道:“高干事!和小同志谈话呢!能先帮看看我们队那辆车轴么,感觉特别的兹拗,叫油也不行。”

之后就是高原说道:“行!三队的是吧,你先回去吧,我和她交代点事马上就过去!”

田恬这才知道,自己撞见的不是别人,而是高原。等到那人走后,她泄了口气般的一下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说:“我以为这次死定了!还好是你!别扭送我去清委会行么?我以后一定改,再也不敢了。”

这年头父检子,子批父都屡见不鲜,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上一分钟跟你生死之交的朋友,可能就会因为你拿了公家一根电线而站出来批判你。

高原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还用劳保手套帮她抽了抽身上沾的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瞅你这点出息!就算被人看见了,也要说苗上有病害,这才会摘掉的!还没等斗你呢,就开始一副认人宰割的认罪态度,清算都两三年了你还平安活着,你这不是点子太高,就是老天爷开了眼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了,田恬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地。看来她不是能干坏事的料,心里素质太差了,就像高原说的,人家还没怎么招呢,自己就先熊了。其实也不赖她太胆小,实在是反动派这帮人太凶残了,要不是一时饿迷糊鬼迷心窍了,借她俩胆她也不敢薅这社会麦苗啊。

第37章

现在下乡改造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一心支援祖国建设,这种人一般都是各个单位的骨干,觉悟比较高。等于是公务员变成农民,最后能不能调回去还不一定,可就这,主动申请下放的人还是占了全国下乡青年一半的人数。有的甚至是兄弟姐妹、两口子带孩子,可见现在的人们精神觉悟有多么的高尚。

可真正到了地方后,生活突然来了个大反转,每天又是重体力活干着,就没有几个不后悔的。但工作关系已经跟着人转过来了,组织上不批准,擅自离开岗位就是逃兵,要接受人民的审判的。

所以有的人说这地方都没饭吃了,为什么还要干靠,怎么不跑。不是没跑的,但跑了就是黑户,不跑的这些人,也都是对组织上抱有希望,认为组织很快就会有办法解决这一系列的困难。特别是那些有成份的,和稀里糊涂被扣了帽子的,总觉得现在的一切困难都是组织上对他们的磨练,看看他们是不是忠于革命忠于党。如果逃跑,那不就是背叛革命!

所以很多人都是最后都是饿死、累死、病死,也不敢离开或逃跑。

“高大哥,你说命重要,还是荣誉更重要呢?”

看到这么多人为了它丢掉性命也无怨,田恬不禁有点迷茫了。听他们说信仰是高尚的,没有信念的人,灵魂都是空虚的。

高原能明白田恬的心情,在这样一个人人谈奉献大环境下,想硬起心肠置身事外真的很难。如果是他这样心志坚定,不受任何外力所影响的还行,田恬光从面相就能看出是一个耳根子软,又没意志力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她。

“荣誉,可以给人带来很多东西,但没有生命,一切也只是一场空。后人缅怀悼念,也不过是个名字,所以,好好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老话不也说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是酸甜苦辣,哪怕是吃苦受罪,只有活着才能体会,也才有希望。死了是一了百了,但人死如灯灭,哪怕是想重来,也再没有机会了。

你年纪小,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也正常,他们总爱喊什么为祖国为人民,哪怕粉身有碎骨同志也不要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继续建设美丽国家!要真能再来的话,都得上赶子去死了,事实上十八年后,除了一堆烂骨头渣子,什么也不会有的。”

“可是你也是为人民干实事的领导啊,有什么脏活累活也都是领头干。”他又是标兵又是先进可不是牛皮吹出来的,都是实打实干出来的,所以田恬不明白为什么反过来他要这么说。

“我是什么起点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玩命儿干谁能拉我一把啊!而且我是男人,不认干怎么养家糊口呢,可指着让我拿命去换所谓的荣誉,我宁可当革命的逃兵,做人民的罪人了。那些光荣了的,如果也是像我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没一个,那他要玩儿光棍儿,玩儿奉献行。如果有父有母有家有业,他们死得其所了,拖累活着的人跟着心碎。”

一个男人,有能力,又这么有责任心,最主要对你还深情。特别是对着田恬这种心思不大的小女人,说这种话,真是妥妥的蹭蹭往上刷好感度。

田恬其实也只是迷茫,但真让她拿自己这□□十斤儿去堵枪眼,她躲的得比谁都快。

“我不会去做傻事的,高大哥你不用打这种比喻!再说就我这个成份,想奉献也排不上号儿啊。”田恬说道。

高原又说:“这不是怕你脑袋一热就什么都敢干了么!还有你最近怎么和吕文娟走的那么近,那小姑娘可是个激进派,什么事儿都敢干,你心眼实在,别再被她连累了。”

大哥,你这是在含蓄的说俺傻么!

田恬把怎么和吕文娟相识的过程跟他说了说:“王英兰怎么也占着我师父的名头,别人都能另说,跟她的关系怎么也不能僵了。她又和吕文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也说吕文娟激进了,我哪敢得罪她啊。上回非让我加入她们‘造反小队’,我就说考虑考虑,还没说拒绝呢,她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顿把我臭损。那小纲小线给我上的,惭愧的我就差自绝于人民了。”

和高原说话,她总是特别的放松,连比划带表情的,把高原都看乐了。这小丫头,一身耐(爱)人肉,她要想讨好谁啊,真没谁能忍心对她拉下脸的。就连那个吕文娟,简直就是□□的煞星,她却能顶着个黑五类的身份和她交上朋友。

但她要想气谁,真是能把你气的没着没落的,那种爱谁谁的滚刀肉模样,谁看谁牙疼。

不过高原抓到了一个她话里的重点,又问她说:“王英兰胳膊好的差不多了,你说就是用的胡军让你送去的药膏?那他说没说在哪弄的药?”

“我没细问过,不过听胡小队说过一嘴,说是在北山林场那找人开的药。问这个干吗?有谁要用么?”天天问道。

用是没人要用,但药效这么神奇的东西,以后肯定还能有大用处。当年他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就偷听过那些大人物说,秘方这种东西,不管是药方,食谱还是手艺传承,都是一方在手,几代人受益。那人当时还说,他最开始也不过是个小学徒,就是偷学了药堂师傅一个治跌打的秘方。单凭这一个小药方,他就开了一家正骨管,还说就凭这一样,子子辈辈都有饭吃了。

现在都是集体制,大锅饭,什么都是国家的,什么都是人民共享的。但高原就是忍不住替自己打算,也会想如果这种体制解体了又该怎么办,这样未雨绸缪又有先见的人,如果放以后,妥妥就是个成功人士。

“行,我会去问胡军的!如果人家愿意教,我倒真想学学。干农活的人很容易犯这个毛病,以后自己想用也方便。”

他说这话也提醒田恬了,原先她们那最出名的云南白药,也是建国后,民间人士捐献给国家的。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没这个觉悟,和药厂或者公司合作,干吃红倒是不错。

“学到手是真格的,就算不会医术以后干不了这个,也可以拿配方和别人合作。”

说完,田恬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把嘴巴捂上,对着高原无辜的卡巴卡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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