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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心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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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骨熬的汤底醇香扑鼻,肉是嫩嫩的小牛肉,切得极薄,稍一过汤,便几乎是立时变了颜色。

荤菜只有牛肉,素菜倒是满满摆了一桌。

冻豆腐吸饱了汤汁,咬在口中有一点颤巍巍的筋道,鲜美异常,口感也极为引人。

各色的菇子下进汤里,几息之后从容夹出。菌子特有的鲜和牛肉汤的醇彼此交错,每咬一口都能咬出满口的鲜甜。

桌上搁了许多点心,枣泥糕甜蜜腻口,核桃糕香脆微甜,樱桃酒酿正好下饭。碟子里还搁着两把细细的鸡蛋面,挑入锅中,浸了牛肉汤,鸡蛋的鲜香被汤的醇厚激发得淋漓尽致,这面也更添筋道。

蘸汁儿有甜辣味的,有麻辣味的,还有口感清甜的果子味,挨个儿品尝过去,一时间竟是哪个都搁不下手。

桂花蜜酒和樱桃酿轮番着入口,锅子撤下去后,秦诺捧着肚子,迷迷糊糊地昏昏欲睡。

许是喝多了酒,秦诺的嘴唇鲜润得仿佛三月梢头挂着的沾满了露儿的桃花瓣,清清媚媚地在那里招摇,唇上还沾着果酿香甜的滋味,秦诺晕晕乎乎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满足得眯眼含笑。

言霆捧着茶碗喝了一口,喉结却上下滚动了数息方止。

他按了按眉心,转过头去瞧向院里的一颗桂花树。

“好吃。”秦诺两手垫在椅背上,一张晕红的小脸儿满是海棠春色:“肚子怎么长得这么小,要是有两个这么大的肚子就好了,能吃这么……这么多。”她抡圆了手臂画了个大圈,自顾自地说笑得热闹。

言霆哭笑不得地应和着哄她,手上拿了醒酒汤小心地喂进她嘴里:“就知道吃,小傻子。”

秦诺觉着自己很清醒,可她晕得坐也坐不住,话不由口,忍不住地想胡说八道。

“你才傻,被我……被我利用了都……都不知道。”

“哦?”言霆半蹲在她身前,抬手给她蹭了蹭嘴角:“我们糯儿这么聪明,如今都会利用人了?”

“那当然。”秦诺骄傲地扬起下巴,扬了一会儿觉着头晕得支不住,只能蔫蔫儿地趴了回去。

她苦着脸,皱着鼻子,要哭不哭地看向言霆:“难受,难受……”

“哪儿难受?”言霆一颗心被她这么揉来搓去,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疼得受不住:“是不是吃多了?还是头晕?站起来走一走好不好?”

“这儿难受,疼……”秦诺抓着他的手腕软绵绵地往自己心口按:“每次看见你,都……都觉着疼……”

言霆看着她眼角流出来的泪,犹如被迎头击了一棒,心口也像是被利刃翻来搅去,痛得他眼眶发酸。

他一时失神,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心口,待他回转过来时,却仍旧未曾挪开。

“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好不好?”言霆轻轻按住她的心口,像是捧住了她的一颗心,珍重万千,不知如何是好。

“呜……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别人,你还……你还让她住在你的院子里,呜……”秦诺哭得满脸是泪,几有些喘不过气,言霆忙着给她顺气,又手忙脚乱地拭着她脸上的泪珠儿。

面对万马千军亦不改色,几经生死从无退缩的定王,此时此刻却尤觉无力。

“我没有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糯儿乖,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里疼。”那些原就是误会,他原本打算着回了定州再好好解决,省得这小丫头半途逃了,横生许多枝节。是以一直以来,她要躲他便由得她躲,总想着先把人骗回去再说。可如今她的这些眼泪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把他的所有筹谋打得七零八落。

是他的错,昔年不知男女情爱,又觉小丫头年岁小,只当自己对他唯有兄妹之谊。他不愿她搅和进王府之事,惟愿她一生平安顺遂,过得简单快活。

是以在发觉了她的心思后,他开始疏远她,冷落她,只盼她自己退缩,能离了这些权势争端,他自会护她好好地过一生。

王府是什么地方,就算有他处处护着,她自己也要日日提心。彼时他已对她生了情爱之心,自己却并无知觉,只想着要给她一份安静悠然的日子,却忘了人心是容不得算计和权衡的。

皇室荒唐,他自来便存了君临天下,整顿山河的心思。这条路荆棘遍布,连他都不敢说明日何如,是以彼时,他只好强作冷漠,将她隔绝在这些危难之外。

他错算了自己的心,也辜负了她的心,这一误,便误到了今日这地步。

当日信阳陷落,他看着她几乎要随了家人而去的模样,头一次知道心如刀绞是个什么滋味,从那时开始,他就再也骗不了自己。

若无后来的种种误会,层层阴差阳错,他绝不会失去她,不会让她承了这么多痛楚。

他自以为是,无情凉薄,到今日终于全数还报在了他的心上。

刀山火海他亦无所惜,却不愿见她如今这般受尽了苦难的模样。

他恨不能为她承了这些苦,受了这些痛。

她为他心疼,他何尝不是日日夜夜心痛难安。

他自是知晓她如今已嫁入侯府,但这又如何?他从不是个好人,既已再度寻着了她,他就再未想过放手。

他助着虞斌重掌荷州大权,却不允他再与糯儿有何牵扯。

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从此后,他会将她护在怀里,让她一生安稳无忧。

她大约会恨他,会想远离他。若他是个好人,自当顺着她,成全她,让她离开,去寻一份海阔天空。

但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只能禁锢她,永远地把她困在怀里,让她一步都不能离开。

他自己都无可奈何。

他可以将自己这条命交给她,拼尽一切换她一个笑容,却绝不可能放手让她离开。

当年他自为无情时尚不能放手,如今已识情心,就更不可能放手了。

言霆的眼沉若深渊,他紧紧盯住她,半晌,方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晓风出言欲阻,却被江澜捂住嘴困住手脚拉出了屋外,晓风恨得直踩江澜,眼睁睁看着言霆把公主抱进了内室去。

这和那时候她听了晁昱的话,暂且避开,让定王去看公主不同,她方才看到了定王的眼,那眼神又沉又暗,像是要一口吃了她们公主。

晓风虽未经过男女之事,却在长久的暗探生涯中见过不少次,她唯恐公主会吃亏。

“行了行了,别挣扎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相信我,你们殿下进去前是什么样儿,出来肯定还是什么样儿,王爷绝不会伤害她,他要比你我更珍惜殿下……”

“珍惜个屁,他是个男人,我们殿下这会儿又喝醉了,你没看着他那个样儿吗?你给我松开,我们殿下若在这里吃了什么亏,我命不要也要把你们给拆了,你松开,松开!”

江澜头痛欲裂,见着不远处抱臂看戏的晁昱,刚要出言求救,就见晁昱转身,施施然踱了出去。

“我的祖宗,我保证,我用命保证王爷不会伤了殿下,你消停点儿成不成?你当初也是同意了我们的话的,你心里也应该知道我们王爷对殿下是个什么心意,方才的情形你也见了,我个大男人都觉心酸,你难道就不能给他们些工夫?殿下对我们王爷的心意没有改变,你难道就愿意看着她整日强颜欢笑,孤独一生?”

“孤独你个头,只要殿下愿意,这天下愿意为她舍命的人多了,就欠你们王爷这一个啊,我看你们主仆全是王八蛋,王八……呜……”

晓风被江澜强行拖走,他指了手下亲信守好门,半拖半抱地把晓风扛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路的挣扎让晓风有些脱力,她也知道自己今日反应太过。

她从前并不知公主和定王前缘何如,今日听了一耳朵,便立时对定王生出许多意见来。

从公主和定王的话里,她生出了许多猜测和念头,多半也晓得了些当年之事。

殿下从前也有喝多的时候,虽只有一两回,但没有一次像今次这么难过。

定王言霆让公主很难过,这是她如今的头一个认识。

不管当年是误会也好,是事实也罢,她心里为殿下叫屈,为殿下委屈。她实在想不通,居然有人会舍得让殿下心痛。

她明白晁昱一直以来对定王的放纵和帮助。

在这个世道,公主是这样的身份,又是这般的容貌,若无人强势相护,只恐命途坎坷。

她明知如此,可当见到、听到殿下的委屈难过时,仍忍不住冲动愤怒,想将殿下带离那个教她难过的人的身边。

闹腾了这么大一会儿,晓风这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只是她心中仍旧有许多担忧。

她虽非男子,却知自家公主是如何绝色,定王固然怜惜珍视她,可他到底是个男人,真的能始终发乎情止乎礼,不逾越一步吗?

“你当真能保证定王不会冒犯殿下?”晓风气喘吁吁地靠在墙壁上,阖目慢慢将气喘匀:

“你摸着良心说,真能保证我们殿下无恙?”

江澜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不确定。

他虽能保证王爷如今不会真的对秦姑娘做什么,但发乎情止乎礼,大约不是很有可能。

秦姑娘醉成那个样儿了,嘴里的话一句赛一句扎人,两人都不戴着面具了,王爷情急之下会做什么他也料不准。

但有一点是能肯定的。

那就是王爷绝不会在明媒正娶前真的要了秦姑娘,他对她,当真珍视已极,绝不肯如此委屈了她。

他叹了口气,半虚着心地摸着心口道:“你放心,王爷绝不会真的委屈了殿下。”他说完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缓缓心虚:“如今殿下还挂着个侯爷夫人的名头,等把这名头去了,回头也该准备王爷和你们殿下的婚事了。”

晓风闭着眼,各种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定王还不知殿下与虞斌没有任何干系,晁昱也没与定王说清此事。

晁昱是什么想头呢?借此试探?还是别有念头?

晓风也没将这事与江澜说透,她心里对这对主仆还有火气,又存着试探套话的念头,闻言冷笑道:“去了这个名头,就能去了我们殿下曾嫁虞斌的事实?要我说,你还是劝劝王爷,就算我们殿下肯嫁给王爷,那时也是二嫁之身了,定王心里当真半点都不介意?”

江澜拿出几个油纸包堆在桌上,讨好地请晓风吃上一吃。

要说半点不介意那是绝不可能的,在知晓了秦姑娘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后,王爷那晚大醉了一场。

刀剑加身面不改色的男儿颓然悲痛成那副模样,就算是心硬如铁之人看了也要心酸。

可王爷就算介意的再多,这些介意里也绝无半分是关于秦姑娘的。在他心里,秦姑娘半分不好都没有,错的都是旁人。

他甚至深恨自己,却绝无一丝一毫地嫌弃介意秦姑娘。

他是真的把人放在了心尖儿上,他嫉妒,伤心,难过,痛悔,但从未有迁怒之心。

江澜已经查得虞斌与夏溪之事,王爷也已做了决定,会成全这对小儿女,也决不允虞斌再与秦姑娘扯上干系。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若说怪,王爷也只怪自己。

江澜知道,当年王爷对秦姑娘曾故作冷漠,如今种种,亦是当日苦果。但后来,王爷是真心要娶秦姑娘为妻的,他远赴沙场,留了许多人护着秦姑娘,只怕她受了信阳城灭的牵累。

只是后头种种差错误会,生生将二人分隔三载,秦姑娘受了许多苦楚,自家王爷又何曾好受?

“你看低了王爷。”江澜慢慢地搓着松子儿上的皮,等得了一把细白的瓤儿,便将它们全都托在了晓风眼前:“我知道你生气什么,但是男女情爱,岂是对错是非四字可解。你也瞧见了,三年了,若秦姑娘真的能够放下,她今日怎会如此?若王爷当真有丝毫的不耐弃嫌,又岂会露出那副形容?晓风,你心里向着秦姑娘,这无可厚非,但你也看见了,若不解了这个心结,她又怎能真正高兴轻松得起来?当年的事你所知不多,但你瞧晁昱也一样忠心,他既已默允,处处睁一眼闭一眼,便也说明了当今帝后的心意,你就算为着秦姑娘,有些事也最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好,否则就不是帮她,而是添乱了。”

晓风没好气地吃了一把松子,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江澜摸了把发凉的脖颈,摇头苦笑不已。

“但这些也只是你们的想法。”晓风重重呼出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既你们王爷如此珍视我们殿下,那就该知道,如今将我们殿下撇在这些权势斗争之外才是最好,将来,殿下也可寻一良人,远离这些争端,和和乐乐地过太平日子。”

“王爷当年那般对待秦姑娘,与你存的是同一种心思,可后来又如何呢?人心难控,并非理智二字可以左右,事情既已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咱们不若就顺其自然,说不得如此才会迎来最好的结果。”

晓风垂眸,半日,缓缓叹出一口气来:“我不和你争,这事说到底也得听我们殿下的,我这会儿要去守在门外,你别阻拦我,说到底,殿下并非答应王爷任何事,男女有别,我不可能就这么远远看着。”

天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来,江澜默然为晓风举着伞,眼睛虽看着路,所有的心神却都搁在了晓风身上。

他盼着王爷与秦姑娘能早日成了眷属,这不仅是为了主子,也是为了他自己。

如今这般情形,晓风把他们定王府的人都当成了洪水猛兽,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他逼得紧了,只怕机会就更小了。

娶媳妇不易啊,他现在是当真理解了王爷了。

外间阴雨绵绵,冷风呼呼,屋中却暖得仿佛融融春日。

秦诺自进了屋就一直不肯好好休息,活生生将言霆折腾出一身汗来。

何尝有人敢这么折腾他,可此时他应付这小坏蛋应付得手忙脚乱,心中却如阳光照耀般明媚又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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