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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他们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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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之后,我爸交代给我一件事,他给了我个地址,让我隔一段时间去那里串个门。

听我爸说,这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爷爷交代的事。

爷爷走得早,我爸上大学的时候,爷爷就出事了。爷爷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非常模糊,他是做什么的、怎么死的,我一概不知,每次问起我爸和我奶也不告诉我,这么多年,我只大概知道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做过大事的人,他去世大概也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而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听我爸说,他上大学那几年,是被爷爷的两个好哥们一直照顾着的,这两个人我是见过的,我爸让我叫他们苏爷爷和黎爷爷,前者总跟我家走动,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有钱,要不然现在怎么天天守着一成天不开张的眼镜铺子养老呢,北京老城区的四合院,多贵的地段啊!

黎爷爷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听苏爷爷提过一嘴,说黎爷爷年轻的时候落下病根了,不然也不会走这么早。

我拿着我爸给的地址,在网上搜了一下,在西藏的墨脱县,更具体的就搜不到了,看卫星地图,是个挺荒芜的地方,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住在大山里。

我没弄明白我爸说隔一段时间去串个门的隔一段时间是多久,总不至于每个月都得往大山里跑一趟吧?

倒不是嫌麻烦,只要我爸给我报销机票钱,我还是愿意去的。

我爸似乎也意识到他的表达太模糊,跟我说,三五年去一趟就行。

“这是隔一段时间?”虽然现在的人均寿命比爷爷那时候长了一些,但三五年大概还不能用一段时间来形容,我很质疑我爸的时间观念。

我爸的神情有些复杂,他不是个很经常流露出这种复杂情绪的人,按照我奶的话来说,我爸是个很简单的人,充分继承了我爷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特点,从小就这样,连工作了都没能变得聪明一点。

这是我奶的原话,顺便一提,我爸是体育老师。

我爸只是很含糊地跟我说,我去了就知道了,顺便在我去墨脱之前,先去见一趟苏爷爷,他有东西让我捎过去。

我问他,这个地址住了谁,如何称呼,以及需要提些什么礼品过去。

我爸说苏爷爷让捎过去什么就带什么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至于称呼,我爸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很快就放弃,然后上网查了一下,跟我说,按照辈分,我得叫祖师爷。

我看到了他手机的搜索界面,搜索栏赫然写着:爷爷的师父叫什么。

不知道这一幕要是让祖师爷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我爸又补充,说我不用叫祖师爷,因为他也从来没这么叫过,据说我爷爷也从来没正式叫过师父。

“所以我该叫什么?”我有些抓狂,我爸这不逗我玩儿嘛!

我爸想了半天,告诉我住在那边的是三个人,爷爷的师父姓顾,是里头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有一个戴墨镜的是苏爷爷的师父,似乎姓黑,还有一个最高冷的是他俩的朋友,姓张。

我质疑:“爷爷的师父,得快一百岁了吧,还能看出来好看不好看?你还不如说有头发没头发呢。还有,什么叫似乎姓黑,你不知道苏爷爷的师父姓什么吗?老年痴呆了?”

我爸跟我说,他是听别人叫过他一嘴黑爷,至于这位到底姓什么,我爸也不知道。

至于有头发没头发的问题,我爸只是叮嘱我,住在那边的三位长的很年轻,让我见到了之后不要太吃惊。

“再年轻能年轻到哪儿去,顶多就是没谢顶。”我吐槽,“你去人家家里这么多次,都不知道人家姓啥,那你去串门干什么的?”

我爸也很无奈,他跟我说,每次他去串门就三件事,第一件,帮苏爷爷捎东西,第二件,看看那三位活的死的,第三件,问他们还缺什么东西吗。然后他就打道回府了,都没跟那三位聊过天。

“你串门不聊天,嘴长着干嘛的?”

我爸也来脾气了,骂我小兔崽子,然后跟我说,那三位顶难聊,姓张的那个,他就没见过说话,另外两位太能唠了,三两句就能把人给气死的那种,他实在唠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总觉得那三位有一种很奇怪的气场,我爸的原话是:“可远看而不可玩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你中学语文及过格吗?”

我爸大手一挥,表示这不重要,我一听就明白了,绝对没及过格。

我爸告诉我,见了就知道了,当时爷爷交代下串门这件事,其实就一句话,隔段时间去看看他们还活没活着,我爸说这件事是可以刻进我们家祖训里的话,每一代都得这么做。

我更不明白了,按照这辈分来看,身子骨再健朗,过几年我也得给他们准备后事吧?

我带着疑惑去了苏爷爷家,苏爷爷给了我一副墨镜,让我带到墨脱去,还让我给他们仨拍张合照回来带给他。

我心说打个视频电话不就好了,不过苏爷爷总给我一种威严感,我不敢跟对我爸似的没大没小,就应了下来。

到了墨脱,我按照我爸给的地址找过去,那地方是真荒芜,在山里头,方圆十里就没个活人,最后一段路只能徒步走过去,我还以为这世上早就没这种原始的地方了。

到了三位长辈住的地方,我又大吃一惊,这仨人看着也就比我大个十来岁,倍儿年轻,按照脸来看,我甚至怀疑爷爷死的时候,他们仨出生没。

“呦,来啦?等我打完这盘啊!”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招呼了我一声,他在打游戏,年前才出的,我和同学也玩过,于是我更加怀疑,这个人会是爷爷的师父?我爸逗我呢吧!

“瞎子,出来接个客!”

我嘴角抽了抽,还没等我淡定下来,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应该是苏爷爷的师父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材很好,还真有点接客的意味,现在有人好这口,不过我很质疑,就这荒无人烟的地界,有客可接?

“小朋友,想什么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心说走远了,连忙从包里翻出来苏爷爷让我转交的墨镜,“您是……黑先生吧?苏爷爷让我带给您的。”这声祖师爷我实在叫不出口,让我叫祖宗我都叫不出口,太他妈的年轻了。

不知道我怎么触到打游戏那个人的笑点了,他一个操作没弄好,死了,笑了半天,“黑先生,我都多少年没听过这么正经的称呼了。”

我只觉得尴尬得能原地刨一个坟坑出来,幸好这俩人还有点人道主义精神,招呼我去客厅,长得漂亮的那个说:“看来探望我们仨的任务交给你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然,随便你怎么称呼,别叫我顾先生就行,太严肃了,跟我的气质不符。”

这话我认同,这人感觉比我爸还“平易近人”。

“哑巴上山了还没回来,你得等会儿了,叫他小哥就行,以前别人都这么叫他。还有这位——黑先生。”顾然又笑了半天,“你叫他黑眼镜或者黑瞎子都行。”

叫黑瞎子似乎有些不太礼貌,我决定叫他黑眼镜。

我按照我爸说的,对了一下人,还没回来的小哥应该是那个没怎么说过话的,也就是说,我现在solo面对的二位,就是两三句话就能把我爸气死的。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从来都没出过错,在被反复气死气活的过程中,我逐渐明白我爸说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是什么意思了。

该怎么形容面前这俩人呢?平易近人是真的、有趣也是真的,但他们还带给我一种很遥远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具体形容,但我现在相信,他们的辈分很高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长得这么年轻,也不知道他们仨为什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小哥在晚饭之前回来了,趁着天还是亮的,我按照苏爷爷的交代给他们仨拍了张合照,他们留我吃了顿晚饭,然后给我安排了一间客房,让我住一晚再走。

我满腹疑惑,本来也没打算当天就走的。

他们仨大概是一起住了很久,有一种很奇妙的气场,我完全插入不进去,吃完晚饭,顾然叫黑眼睛陪他一起打游戏,小哥就坐在一边发呆,我也坐在一边,不过我是在观察他们。

他们仨聊天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带出来更多的年代感,比如黑眼镜说顾然打游戏一直耍赖皮,从以前就是,他说了好几个游戏的名字,有的我听说过,是我爸那个年代的东西,有的压根没听过。

客厅的墙上挂了很多照片,有些是拍立得拍出来的,早几十年就不流行这玩意儿了,我在我爸珍藏的老东西里见过。还有些照片更古早,是相机拍过冲洗出来的,有些看起来还是胶卷冲洗的。

这还得益于我大一的时候有一门选修课,是摄影历史,不然我才不会认得这些载进史书里的东西呢。

还有些更早的,黑白照片,看着装很像历史课本里的上个世纪。

虽然照片的清晰度不甚相同,但能辨认出来,照片上有他们仨人,在比较近的照片中我看到了我爷爷、苏爷爷和黎爷爷,是他们年轻的时候,我在我爸的相册里见过,照片里还有几个我没见过的人,大概都是他们的同辈。

我不禁在想,他们究竟活了多久呢?光是照片上的,也得有一百多年了。

我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信仰受到了动摇。

第二天走之前,我按照苏爷爷的叮嘱,问了他们还缺什么,下次送过来。

顾然说他们什么都不缺,让我转告苏爷爷,他们准备过段时间出去旅行,让我近十来年不用过来串门。

我答应了下来,没再去问为什么他们一旅行能是十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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