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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不说说了等于没说的话吗?”我道。

他再微微一笑,夏菡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希望那故事不是真的,它就不是真的。”他不理我了,转头望着夏菡,支着额,眉眼深邃,眼波如醉,“如果姑娘能适应塞外的生活,交趾国的皇宫倒是可以给姑娘留一席之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夏菡面前,给她倒了一杯茶。夏菡忙羞答答地起身回礼,一个不小心,歪倒在他的怀里,耶律齐忙扶住了。过了半晌,两人也舍不得分开。

我咳了一声,两人这才分开了。

夏菡羞答答地垂首:“那小女子就多谢殿下了,小女子一介平民,怎么衬得上殿下?”

他笑容更深:“交趾国可不像中原,没有贵贱高低之分。”

夏菡道:“那小女子多谢殿下了,小女子得殿下如此青睐,不知哪时修来的福气。殿下颈间的颈巾不知是何人所制,何时围于颈间?花纹精美无比,怕是雪纺绸制成的吧?原来一片雪白,现如今已变成灰色,虽然有些脏,但也着实手工精致,怕是好几日没洗了吧?不如除了下来,小女子为您洗洗?”她又羞答答一笑,“小女子身份虽然配不上殿下,但干这些粗活倒是很有心得,到了交趾国,定会为王子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自此之后,他便时常地理理颈巾,脸成铁灰之色,但也没有那一汪春水向东流的笑容了。

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说话,我感觉压力很大。

特别是夏菡时不时羞答答地望望他,又望望他的颈间,又羞答答地一笑之后。

于是我决定另找对象打破厅里的沉寂,我的视线转向了正和闭目默默和铁镣作斗争的白问鼎,当然,我得首先针得耶律齐的同意。

我指了指那铁灰镣铐中挣扎的绯红身影,道:“除了白幂之外,白问鼎恐怕是当世武功最高之人,你就不怕他脱困而出?”

他铁青着脸冷笑:“铁镣上的尖刺涂了麻沸散,他气门受损,就是武功再高,也动弹不得!”

因耶律齐没了忧郁的眼波,如醉的笑容,所以给我的压力着实很大,堂中又冷清下来。只有夏菡得了他的承诺,认为他此时酷酷的样子更惹人怜爱,所以支了额,就着茶水,对他痴痴而望。

正沉寂之中,马车在青石地板上滚动之声隆隆而来。和着金铁相击,四匹乌黑健马拉着一个巨大乌黑的马厢,那马额高毛卷,就算我这个不懂马的人见了,也感觉这马肯定跑得快。

车轮陷进去了结实的青石地板,那车厢显见用特殊材料制成。

“这车厢用玄铁特制,人一旦进到里面,锁上铁笼,没有我手里这把钥匙,就算是再利的宝剑也劈他不开……”耶律齐回头吩咐车座上的夏添,“请你的旧主人进去吧。”

车帘揭开,露出了森森铁栅。

我迟疑地举了举手。

耶律齐眼利,看到了,问道:“怎么,你也想上去?对不住,这铁笼子地方太窄,怕不适合你。”

我道:“我哪有那等荣幸?不过想代夏菡问问,她是跟你坐同一辆马车,还是怎么样?您不是说在皇宫中给她留了一处地方吗?”

夏添手里的马鞭子一下子落在了车辕之上,偶一回眸,眼眸幽幽暗暗,如刺一般,刺得我一哆嗦。但耶律齐一无所察,我明白了,耶律齐对夏菡的身份一知半解,他可能知道夏添或许和她有关,要不然他不会对她特殊照顾,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之深。

此时,正值秋季,阔叶梧桐树叶飘落,在院子里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问鼎被人牵着,白幂被人扶着,往车厢笼子里塞了过去。盖在车厢上的厚布揭开,笼子铁栅森森,里面有两张固定的椅子,颜色黝黑,显见着也是用铁铸成。

只要走进这笼子,两人固定于铁椅之上,即使有人来救,也解开不了椅子上的铁锁,而椅子下面,藏有火药,以备不时之需。

在两人被押进笼子之前,耶律齐将笼子里的设备解释了。

他一边解说,一边睥睨四方,视线正巧落在了我的身上,道:“怎么,你不相信?”

我盯着那铁笼子看了良久,皱眉道:“这个囚室的确是万无一失,不过……”

他对我与夏菡两个女子没那么警戒,所以夏菡便站在我的身边,垂眉低首,纤手掩香罗……意思是她时常悄悄地望了耶律齐一眼,又扭捏地垂了眼眸,但抬头望一下耶律齐。听了我的说,掩嘴一笑,道:“呃,你就别藏着了,快告诉齐哥哥……”

她的声音原本清脆爽朗,如今却如嘴里含了个萝卜,千回百转,特别是那声“齐哥哥”让我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寒战。抬眼一望,耶律齐刺花衫袖下面半露在外的手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想必他和我一样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我继续沉思,绕着笼子走了一圈:“这笼子的确是坚不可摧,但这其中有一个缺陷,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所谓旁观者清,想必你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

其实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偶像处于粉丝的目光之下时,其实并不好受,尤其是处于一种赤裸裸的占有的黏黏糊糊的目光之下时。自从那声齐哥哥一出口,夏菡每含羞望耶律齐一下,他的拳头便握紧一分,想必手上的汗毛也随着一次次一一竖起。可他还要保持形象,继续冷酷残忍。所以,脸上基本铁青,背部基本僵直,说话基本从牙缝中刺出些声音来。

我再绕铁笼一圈之后,皱眉望着那铁笼沉思:“这笼子里怎么不多放一张桌子?再放上个骰子?再放两副叶子牌给他们?长路漫漫,你如果不弄些东西让他们转移注意力,难保他们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您的身上。要知道他们虽然困于铁锁之中,但到底是两只猛虎,如果是一公一母倒也好,可惜两只都是公的,您就不担心,他们把您的铁笼撞翻……”

耶律齐的脸色由铁青转为暗红,夏菡痴痴地在我耳边轻声道:“他发怒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未等他动作,地面之上动作了,那铺地的阔叶梧桐叶忽地泼天而起,无数黑衣人从纷纷扬扬飘落的梧桐树叶下迅急而来,寒刃闪闪,杀意浓浓。

此时,我早拉了一把夏菡,非常迅急地重滚回了桌子底下。

桌子底下很挤,夏菡抱紧了我,以防一不小心有刀剑把她多出来的地方给劈了。

此时,我们看得清楚,原本正坐在我们正对面椅子上的身子僵直,脸色灰白的白幂已然不见了踪影。再望过去,原来白幂生龙活虎地和耶律齐斗在一处,打得正欢。

唯一受困的,就是依旧被铁索锁住的白问鼎了。

我们和白问鼎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了,倏地,他向我们眨了眨眼……

夏菡低声问道:“阿淡,你看见没有,太子向我们丢秋波了?”

我默默地道:“一个人总沉浸于幻想之中,没错,是能防老,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夏菡认错了:“好吧,不是秋波,是求救的眼波。阿淡,我们救不救他?”

我和夏菡都不喜欢白问鼎。说来也奇怪,夏菡对她遇到的每一个男人,仿佛都发过花痴,就是对白问鼎没有……我慎重道:“我们怎么救他?难道拿把菜刀给他砍断锁链?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桌子底下吧。”

夏菡一脸娴熟地从怀里掏出把钥匙,端庄道:“我一不小心拾到了开那铁链子的钥匙。”

我明白了,这把钥匙,来自于她的那一“软倒”,她一边对着耶律齐花痴,一边把手伸进他怀里把钥匙偷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的意思是吃包子的时候就不能喝汤?欣赏美男时就不能办正事了?我什么时候都把正事放在心头。”她道。

说实在话,我有些可怜耶律齐,当他被羡慕的眼神与光环包围,虽然有点儿厌烦,但的确感觉自己是站于云端,站于高处,俯视众生……实际脚上早被人糊了狗屎了。

我和她钻出了桌子,冒着枪林剑雨来到白问鼎的身边,问他:“你还能动吗?”

白问鼎抬了抬眼眸,眼光微幽,手轻扬,袖微拂,爱答不理,有气无力:“这麻沸散可真厉害。”

此时此刻,他有些像大雨中淋了一晚雨的小狗,让夏菡同情心大发,上前抚了抚他的头道:“乖,我来救你。”

“你做什么?”他咬牙切齿,终于看了一眼这位他从来没放在心上的棋子。她已不识他,尽管他是她心中最不可磨灭的梦。而他,却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尽管她曾是他最有用的棋子。

有梧桐树叶被剑风扬起,四周围刀风凛凛,帷幄轻扬,衫袖如风,他和她相遇,却只如陌生人一般,淡淡如水。

她调转目光,得意洋洋地拿出了钥匙,解开了他身上的制约。此时,白幂以及手下和耶律齐以及手下打得正欢,埋伏于各处的黑色人影和耶律齐的圆帽人马来回冲突,往来不止,处在胶着状态。

“快去帮帮他啊……”夏菡道。

可脱困的白问鼎慢条斯理地坐下了,慢吞吞地道:“你放心,我这位二弟可是准备充足。让耶律齐人马齐至,这个时候才动手,他可等了许久了,他可真是考虑周全,使耶律齐的人一个都跑不了,没有人能回交趾国报信,他心思缜密……怎会需要别人帮忙?”他抬眼一笑,“想不到连我都中了他的圈套,连自己,他都可以下得去狠手。耶律齐擅使毒药,要逃过他的法眼,扮成中毒的模样,想必他身上真的有毒,不是幻影之毒,却是让身体痛苦万分的剥离之毒。只有它,才使人的中毒的表像像幻影,可却因身体的痛苦而记得所有一切……耶律齐以为此局大获全胜,哪里想到,早掉进了我这位二弟布好的陷阱里。我这位二弟,真是一位最厉害的猎人。”

“你的意思是他表情僵硬之时,便是在忍着痛苦装白痴?”

“他知道如果有人走近他身边,便会发觉真相,所以,他才扮成了生人勿近。”

我望了他一眼,他的表情着实颓废,于是安慰道:“你对他还是有疑问的,不是那么容易受骗的,你不是还派人试探过他吗?”

“夏添?”他脸上颓废表情一改,变成了阴冷冷的权贵太子,“这个影子,倒是陪了我多年。”

他已习惯于被人背叛,又或者说,他已习惯于背叛他人。所以,夏添的背叛,他在心底早有准备,他毫不失落。可我倒有几分奇怪,为什么对白幂就不同?白幂是一个比夏添狡猾百倍的特务头子,他应该时刻准备着被他欺骗才对啊。

而白问鼎滔滔不绝的言语,使我想起了深闺怨妇,积怨已久,所以才会一吐为快……让我不得不认为他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沮丧与失落,也使我不得不问:“大哥,你怎么会来救他?”

这是一个萦绕纠缠于我心中许久的问题,他怎么会来救白幂?还只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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