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游戏里可以静静坐在电脑旁观望的亲吻, 不是海市蜃楼般游戏画面中两个完美人物的双人互动, 他充满香味的气息就在鼻息间, 他的呼吸声粗重急促，他的心跳在我抗拒推他胸膛的手掌下剧烈起伏, 他个子高到需要我抬头抬到后劲发酸……

他是真实存在的杜寒川。

真实到我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我好没用。这一刻只想忘记所有的负担与差距，放弃所有的原则与底线，钻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要了, 可不可以要他。

但我也很争气。最后我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你爱我，也知道你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所以什么都不要说。”杜寒川皱着眉，在我唇边轻声说着, 又偷偷啜了一下我的下唇，“我和你一样, 试着解脱过很多次，但我没你洒脱，每一次都像这一回一样一败涂地。”

“杜寒川……”

“实在不行, 就像之前约定的那样, 我等你黄昏恋。”他眼眶红红的，自嘲地笑, “我早就不想再等了, 但我知道结果还是不得不等。”

他又吻了我两次, 一把将我揽入怀里。

真是很奇怪的感情。分明没有得到, 却像是失去了一百次。

我握紧双拳, 没有回抱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哭到天崩地裂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拥抱原本是安慰人的动作，却也可以如此刺痛。

然后，他像是放弃了挣扎，放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没有到正式开展的时间，展厅里人不多，工作人员数量多过顾客。从杜寒川走了以后，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但都默默向我或他投以好奇又讶异的眼神。

我这才狼狈地用指尖擦了擦眼角，却发现手心很疼。张开手掌看了看，两个手心都各有四个深深的月牙指甲痕。用大拇指按揉指甲痕，它们被抚平了一些，但就像岁月无法带走的疤，深深的痕迹恢复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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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瓣桃花

一天后，我收到了一封系统邮件，他们说策划和美工看中我的画风，问我有没有兴趣为明年进入制作流程的《桃花万界2.0》画cg图。沉寂那么久，总算快有一笔收入，我的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

当人习惯了天堂，哪怕在凡间生活，也会像活在地狱；而当人经历过地狱的磨难，再回到凡间，也觉得自己身在天堂。

同时，杜寒川的号不再充当尸体了，而是长期在线，但从来不说话。直到帮里有人透露说，他把号交给了梁小邪托管。

于是，我去了梁小邪的直播间。

“今天真是有缘，我正开着寒哥的号，他的万年老对头就来了。欢迎翩姐。”梁小邪知道我和一川寒星离婚，如此介绍，避开了尴尬。

屏幕上，角色名和称号都是高度一致的“我爱翩翩”，但操作方式、快捷键排序都和本人截然不同，让我顿时感到有些惆怅……

梁小邪同时在和大家闲聊：“我跟大家讲解一次很有趣的作战吧。我和寒哥第一次争霸战遇到翩姐时，寒哥战力还不到翩姐的三分之二。那时候翩姐在万界还是一骑绝尘的强，估计技能没调，料理也没吃，就开自动跑到人群中央挂机。没想到我们配合得特好，五个人侥幸打赢了翩姐。结果她不再挂机以后，我们几个诶她摁在地上猛捶，太惨了。”

说完他还咂咂嘴，把我给逗笑了。我打字说：“别说了小邪，那是那三个月来我第一次在争霸赛中死掉，我觉得好丢脸。”

其实，当时所有队友都没发现我的情绪，只有聪明的小恶魔发现了，跟我说他要去洗点，配合我，因为不想再看我死了。我没让他洗，只是开了高级闪避和防护技能，料理吃好，第二次遇到他们，开局22秒就完成了三连杀。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赢得漂亮，但作为战队的第一主力和精神支柱，我那时压力已经开始慢慢变大了。后来死在角落都不敢说出来，只能继续假装没事一样指挥，不然队友知道了可能都会分神。

“别，翩姐，当时我们才觉得丢脸。知道这件事以后，无无说不想让我丢脸，所以把我号顶了。但咱们那支萌新队伍明显都成了惊弓之鸟，之后几场遇到你们，他们都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我就只剩寒哥一个人在走位。当时翩姐追着他满屏跑，他都只剩下一点血了，还不忘回避后对你丢一个大招，那个反抗精神，简直了。”

我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咦，你怎么知道无无顶号后我们打成什么样的，是无无告诉你的吗？”

梁小邪自然地笑了一声：“当时我们俩开着视频，她直接在线给我直播了。”

从和无哥冷战之后，他再也没开过视频了。随后，他继续操作着一川寒星的号，念出一位粉丝的问题：“‘翩姐是老区那位土豪凤舞翩然吗？她玩的是什么职业呢？’直播间有很多新区的朋友啊，我来跟各位说一下。翩姐就是凤舞翩然，但不能光用土豪形容她。土豪有很多，但凤舞飘然的标签一直是聪明、会玩、操作好，大佬中的大神。她玩的是鬼炼。你们发现了吗，几乎所有游戏里，全服最顶尖的高手练的都是物理系近战职业，如刺客和战士……”

这个过程中，欧皇小草莓一直在聊天框里刷屏，小邪长小邪短，小邪老师好，小邪老师棒。一般主播面对老板这样的追捧，可能早就受宠若惊紧抱大腿了。梁小邪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主播，友好而客气，让人听了很舒服。但是，当那条“无哥哥哥哥哥进入直播间”的vip铁粉专用彩色弹幕出现后，他反应就没那么快了。他先是继续解说自己的操作，但十五秒内口误了三次，最后他才说了一句：“欢迎无无。”

也不知是因为听过梁小邪和无哥的传说，还是梁小邪太不自然，或是女人有神奇的第六感，无哥进来之后，欧皇小草莓再也没发过言。无哥一开始也没说话，听见梁小邪主动和她打招呼，她总算打了一句：“小邪你好。”

梁小邪没再回复她，而是继续解说：“近战抗揍，对装备要求最高，但一旦到达极致，虐杀别的职业就是小菜一碟。通常在同战力的情况下，鬼炼攻速快、回避高、输出高，还有强力破甲技能——啊，谢谢小草莓的铁粉爱心一百连发——看鬼炼，他们还有强力破甲技能，能把天云这种盾型职业都克得死死的，可以说是最完美的职业——谢谢无无的铁粉爱心两百连发……”

欧皇小草莓和无哥一前一后送完百连爱心之后，居然莫名其妙怼起来了。而且，不管欧皇小草莓送梁小邪什么，无哥都会按照比她多一倍的数量也送一份。然后，作为玩得正激情的新区土豪，欧皇小草莓当然不会轻易认怂，又会送更多的礼物给梁小邪。

开始梁小邪还感谢她们，开玩笑说：“这周我人气已经是第一了，两位小富婆，你们这样给我刷好浪费，不能留到下周吗？”

但她俩没人理睬他，还是默默互怼。直播间的人数飞速增加，很多其它主播的粉丝也过来强势围观。梁小邪居然有点沉不住气了，俨然说：“好了好了，谢谢小草莓和无无，你们不要送了，你们把聊天框大家说的话都刷没了……”

但依然没人理他。

不出二十分钟，两个老板都分别刷了四五万元的礼物。这期间，有一个叫欧皇小苹果的网友说：“我真是看不懂无大佬的骚操作。上次在直播间喷小邪的人不就是她么，现在怎么又没事人一样跑回来了？感情这不是在请主播，是在谈恋爱嘛。”

无哥哥哥哥哥：“你他妈的还是闭嘴吧。”她停下来说了一句，赶紧又把礼物补上。

欧皇小苹果：“无大佬居然说脏话，不怕被人说你不是好女孩？”

无哥哥哥哥哥：“老子日了你这个好女孩。”

无哥又加入刷礼物阵营中不到两分钟，梁小邪的声音沉下来了：“无无，不要刷了。”

无哥率先停手了。过了半晌，她才打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而不是阻止她？”

“因为是你先开始怼礼物的。”梁小邪声音很平静，却莫名传递出一种焦虑的情绪。

“是因为她才是你现在的大老板吧。给你刷礼物你还不要，呵呵。”

“你要是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说，我不喜欢你这么给我刷礼物。”

“不想欠我了，是么。”

“不是，你怎么什么事都喜欢曲解成……”

他话没说完，因为无哥没等到答案就退出了直播间。

场面再次陷入了极度尴尬。除了梁小邪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就又只剩下了他敲击键盘的声音。我在雷驰直播的私信中找到了他，发了一条消息：“小邪，我记得以前你都不开摄像头直播的，你开摄像头就是为了她吧？”

“嗯，她说喜欢看我的脸。”他秒回。

“然后现在你不开摄像头是因为她，新的老板虽然重要但也没无无特殊，对吧？”

“嗯。”

“所以呢，你和无无这样有什么意义呢，明明都很重视对方，真心把对方当朋友的……”

“翩姐，就是太重视了，才会搞成现在这样。我已经忘记她是我老板了。”

“怎么说？”

“年初我和前女友分手后，前女友找我要了一大笔分手费，我又留了一笔钱给我妈治病，彻底穷了。直播这边的礼物打赏和工资又都是一月一结算的，我不想让领导觉得我太缺钱，所以什么都没说。刚好那段时间，无无过来苏州玩，然后，我就做各种好吃的给她吃。她走了以后，我酱油咸菜吃了两周，直到发工资。”

“然后，你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反而很开心？”

“嗯。那时才刚结束一段谈了两年的恋爱，你说我是不是很薄情。”

“你喜欢上无无了？”

“不。”他回复得很快，“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无无是我老板，是我朋友，我是绝对不敢对她有什么想法的。而且，我已经因为想赚钱失去了女朋友，如果再跟无无闹出点什么818，那真是为了赚钱连职业操守都不要了。虽然她最近对我过分了点，但这点度我还是知道该怎么把握。”

“哈哈，好的。但我想跟你说的是，无无才说了一些话……”我把无哥怎么描述梁小邪的话告诉了他。

他隔半分钟才回复：“……真的？她真的这么说？她只是情绪上来了，想怼听风吧。她的脾气我知道的，不用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