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最少五分钟, 我才收到了他的回复：“翩翩, 你和我认识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样。哪怕没办法在现实世界得到你, 我也觉得能在一起一天算一天，能和你互相喜欢一天算一天。一生就这么长, 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这段话看得我眼眶都湿了。我抹了抹眼角，正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煽情，他又补了一句话：“你们女生就喜欢看男生说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对吧？”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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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跟你组cp, 当然是因为你是凤舞翩然。还用问吗？能泡到凤舞翩然多有成就感，比单挑打赢三个恶魔代言人加十个苍雪梧桐还爽。”

“……”

“想想, 我不仅打败了凤舞翩然，还把她强势占有为自己的女人，宗教级的游戏体验了。”

“你蛇精病啊, 我大号已经没了, 谁知道你cp是凤舞翩然。”

“我自己爽了就行了, 管别人怎么看干嘛。”

“……”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人一会儿哭, 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被气得半死的？我好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掐他的脖子。

聊了一会儿, 他跟我说他妈来了，要去做下家务。因为他家里他妈地位最高, 最喜欢对他说的话就是：“你这叉烧包, 再让我看到你吃饭不收碗, 我立刻带你离开这美丽的世界！我能带你来, 就能带你走！”

我被他模仿妈妈的口吻逗笑了，让他快去忙，然后关掉手机屏幕，望着头顶的灯盏发呆。

和一川寒星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们俩就是如此投缘，能一个晚上把别人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都聊完。

这两天我从他那里得知，他和我一样，从小就喜欢玩游戏，学生时代不知换过多少台电脑，经常带小伙伴儿到家里来玩电脑，伴随着我们童年成长的都是仙剑系列和光荣的三国系列。他和我一样有一个成功创业的父亲。但他爸在感情上比我爸靠谱多了，始终对老婆专一，非常疼自己儿子，陪小儿子打游戏时发现了互联网的蓝海，于是从开酒店式公寓转行做互联网行业。

仅仅是跟他聊天，我都能感觉到他对父亲的崇拜。这一点上，我们俩也很相似。如果在家里出事前遇到一川寒星，我一定会觉得我们很般配，并且更加积极地处理我们的感情，而且会认真考虑见面的事。

可是现在，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

我觉得自己连郑飞扬都配不上，更别说是光辉万丈的一川寒星。

所以，当游戏里扮演一个与他般配的女生，假装我还是从前的自己，和他谈一段王子公主般的恋爱，已经是在一起最好的方式了。

他微信的头像是多塞特郡的侏罗纪海岸和天然石灰岩拱门，我曾经也到过那里。我和他连最喜欢的海滩都是一样的。再看看我们的聊天记录，我真觉得他离我很近，近到好像两个人没有任何秘密，只要伸伸手，我就可以碰到他。

可是，他又特别遥远，远到我连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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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手机震了一下。无哥是我发了一条微信过来：“翩翩姐，我好气，梁小邪太过分了，你说他是不是大姨夫来了？”

“怎么了？”我好奇地回复。但我觉得梁小邪不会无理取闹。他懂事得让人心疼，一看就知道是吃过苦的孩子。

“你不知道，以前我那些狗屁不通的cp吃他醋，有黑粉不爽他，说他是颜值主播、声优主播，我都是无条件帮他干他们！他现在居然跟我站在对立面，气死我了！”很显然，她这句“干他们”是被一川寒星传染的。

其实，无哥的前任吃梁小邪的醋算是进入了灰色地带。

无哥是顶级号拥有者。她在游戏的生物链里属于食物供应者，打交道最多的对象并不是单个玩家，而是战队、所属势力和游戏公司的高级服务。所以，大佬的818总是以势力纷争为主导，很少以狗血爱情和多角恋为主导。

主播是游戏公司高级服务的一部分。梁小邪和老板们相处方式人情味儿十足，既让老板觉得他是朋友或战友，不多不少的参与到游戏中，又不介入老板私事太多，好让老板得到最高的游戏体验。因此，梁小邪和无哥的相处模式应该是典型的服务和被服务的关系。

主播属于服务方，是现实里的人；cp是游戏里的伴侣，是虚拟世界里的人。二者本不应该有任何冲突和交集，敬业的主播也不会把感情投进游戏。

无哥大女子主义严重，在游戏里谈的是跨阶级恋爱——七个前夫每一个战力都远不如她。他们玩不起权力和战力，只能把重心放在爱情上。所以，他们不会理解她对爱情的超低需求度，才会连主播的醋都吃。

这就很好地验证了雨玲珑曾经说过的话：就算在游戏里，也是要讲门当户对的。

但现在，不管我怎么问话，她都不跟我说她和梁小邪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点开手机雷驰游戏直播app首页，找到并进入梁小邪的直播间，发现他已经下播了，历史聊天记录里有很多粉丝留下的言论：

“小邪别难过了，你不播了我们会伤心的啊……”

“无老板只是一时间情绪来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老邪今天这么早就下播了？”

“唉，小邪和无老板有些不愉快，你们快去粉丝群安慰安慰他。我叫他半天了，他都没吱声。”

打开直播回放，无哥一个晚上都在。刚进直播间和梁小邪连麦，她还自己放起了洗脑神曲《大哥欢迎你》：“大哥大哥欢迎你/感谢你来我这里/大哥大哥欢迎你/等风等雨等着你/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礼物走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踏祥云进来了/大哥天大哥地大哥能顶天立地/大哥风大哥雨大哥能呼风唤雨/这是我的好大哥/他有房又有车/再次欢迎我大哥/刷点礼物不用说……”

她一边自嗨放着音乐，一边给梁小邪猛刷礼物，逗得直播间的粉丝都哈哈大笑。梁小邪打断了她：“无无，你今天收到快递了吗？”

“你怎么知道，今天傍晚我收到了一条lv的白金碧玺手链。这这，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摄像头里的梁小邪笑了一声：“不是送给你的，只是拿给你看一下。”

“卧了个大槽，小邪你居然会送我礼物？好开心吼吼吼！”她发出了一阵实在没什么女人味儿的粗野笑声，“但是为什么啊！你才是主播，我收你礼物好像不太得劲儿？”

梁小邪眼睛弯弯，笑意跟水墨似的在清秀的脸上晕开：“感谢无无当了我一年的老板，今天刚好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大家都知道的，无无给我刷了很多礼物。多亏了她，我妈的病才好得那么快。所以，这只是很小的礼物，不成敬意。还有谢谢直播间的各位，最近我妈出院了，我在家给她做了很多她最爱吃的蜜汁豆腐干。当时想到了大家，就做了很多，你们在微信上把地址发给我，我给你们都寄一些过去。”

有粉丝提问，梁小邪把问题念了一遍：“‘蜜汁豆腐干，噗，小邪果然是苏州人。无老板不是北京的吗，你们是怎么见面的啊？’我和无无是雷驰举办《桃花万界》线下活动时见到的。”

“‘无老板漂亮吗？’”梁小邪怔了一下，随后大方地笑了：“当然漂亮，我们无老板能不漂亮吗？”

无哥完全没留意到他们在讨论她的外貌，兴奋得像通了电一样：“小邪小邪，豆腐干有我的份嘛？”

“有的。无无，你太瘦了，多吃点。还有少熬夜，身体发冷就多喝点热水。”

“多喝热水，你不如叫我多喝硫酸。”无哥大叹一声，“我跟你们讲，小邪做饭太好吃了，隔一段时间就要弄一堆吃的给我们，还喜欢半夜把别人点给他的外卖送到我家，我都被他喂成球体了，他还说我瘦。”

梁小邪笑出声来：“怪我咯？”

“就怪你就怪你。”

他更是笑得一脸阳光，满满都是宠溺意味：“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本来氛围一片大好，但四十三分钟前，红衣教那个女生在游戏里刷喇叭喷无哥，无哥就在直播间里吐槽这件事，叫梁小邪开她号去揍这些喷子。

梁小邪沉默了片刻，收敛了笑容：“其实无无，虽然你说过cp就是陪你玩的伙伴，你对谁都不上心，但我还是觉得以后你结婚还是挑一挑，别什么歪瓜裂枣都给机会。”说完半晌，直播间一片寂静，他又试探地喊了一声：“无无？”

又过了十多秒，无哥才轻声说：“你是在嫌弃我？”

梁小邪慌了：“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的意思是，很多麻烦跟你过去cp太多是有一定关系的……”

“我cp太多？”

“无无，你误会我了。我真觉得那些男生配不上你。你想寒哥和嫂子，挺配吧。我觉得你要找cp，应该是找个寒哥这样靠谱又有能力的男生，而不是跟那些……”

无哥愤怒地打断了他：“哦，你现在还觉得我应该跟寒总在一起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哥再度打断了他：“小邪，咱们就不说我的事了吧，说说你的事。你和你死对头主播竞争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他的？把他往死里怼，帮你刷到人气第一名。当时你跟我说你特别感谢我，砸钱事小，我的心意事大，知道我对你这么仗义，以后你不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边。而你现在是怎么对我的？害怕得罪其他玩家，甚至还帮我敌对说话，觉得我是个朝秦暮楚情缘不断的女的？”

梁小邪本来提起一口气想说什么，但笑了笑，只剩下了无奈的一句话：“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只会收你礼物的势利眼主播，对吧？”

无哥给他的答案是漫长的沉默。

梁小邪垂着眼，看着键盘的方向：“我连朋友都不是，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