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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倾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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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高悬于夜幕之上, 明星稀少,三两枚散落在黑暗里闪烁微茫。

风里隐约夹杂着浓油赤酱火锅的香气, 前巷的交谈声模糊的传过来, 竖起耳朵也难辨清其中词汇。

乔卿久刚被拽回到正位的心,不知道被什么锐利的东西轻轻的戳弄了几下。

酸软一片。

似乎在她的印象里,萧恕是永远不会难过的。

他总端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好像做什么都漫不经心, 习惯性懒散困倦。

看着冷淡,但人真的挺好的, 会把给朋友带的创可贴扔给自己。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有人住进家里, 打乱自己原本的生活节奏。

明明吃饭那天萧恕跟父亲谈的不算愉快, 可萧恕从未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厌恶, 并竭尽所能的布置了温馨的房间给自己。

这样倨傲的少年当如风, 引朋唤友举杯敬明月。

而不是在这寂寥月色之下, 吞吐着尼古丁,神情落寞。

不当着人面讨论他的事情,是当代人社交守则第一条。

“我妈喊我去端菜。”范加餐当即闭嘴, 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匆匆离开后巷。

毫无人性的扔下乔卿久, 头都没回。

虽然他们俩好像的确是没什么交情。

萧恕站在原处没有动, 乔卿久跟他之间隔着段不长的距离。

谁都没能往前走上半步, 隔空对视。

白炽灯的光亮扯长乔卿久细瘦的身影, 没有镜子。

但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表情。

起码不是在笑着的。

乔卿久意识到自己很浅薄的喜欢上了两米开外的这个人, 比心动更多。

或许会陪他走上一段路, 如果奢侈些的话,勉强算上能参与萧恕的未来。

却完全不了解他的过去。

乔卿久没办法亲口问萧恕什么。

她把自己带入萧恕的位子上,若是萧恕问自己。

“你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能变成今天这幅乖戾模样。”

那乔卿久也不知如何作答, 她能说些什么呢?

把自己完完全全的铺摊开来, 阴暗的、疯狂的、暴戾的统统展露出来吗?

会吓坏萧恕的吧。

说我从小看着我父母吵架长大,为了不被波及到所以一直假装乖巧,努力变得优秀,生生做了十几年别人家的孩子;

说暴雨那天母亲好像有预感般,撕扯着不让父亲出门执行公务,我偏向着父亲,主动给他递了雨具,然后在天蒙蒙亮时,收到他了的死讯;

说我在父亲头七还没过时候,撞见母亲跟陌生男人上床,面无表情的摔上了房门;

说我其实根本不想要寄人篱下,可我没有办法,我是多余的那个人,我受不了母亲对我发疯了,我选择委屈自己跟你;

说我这些年来最害怕的一件事情,是跟我母亲站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寒暄着夸耀,“你长得真像妈妈。”

多可笑啊,孩子像母亲,对我来说是种诅咒,我见过母亲的歇斯底里,小心翼翼,生怕我遗传上她的躁狂症。

可我真的没有被遗传到吗?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呢。

我甚至在某些时刻想要跟母亲一样诘责父亲,你是人民警. 察,肩负着国家大义,那你就不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了吗?

只有我自己知道,你第一次见到我,我摔掉啤酒瓶拿尖锐的瓶尖对郭玲善时动过什么心思。

我想的是:我已经这样难过了,每分每秒都在硬撑下去,谁如果再给我添堵,那大家干脆一起死掉好了,统统都别想好过。

还有跳舞这件事情,我其实真的没多喜欢跳舞,兴许三四岁指着电视上的舞者说,“我想要跟她们一样”的时候是真心的,我后来根本没多喜欢。

但我不幸的拥有舞蹈天赋,跳舞是我的特长,绝非爱好。

舞蹈于我更像是墙上奖状、表格里荣誉栏里的填充物,我不爱它,结果为了圆满我母亲的愿景跳个不停。

尽可能把生活里所有的空隙填满,不停的跳舞宣泄多余精力,安静下来时候望着天花板,想的事情是,怎么死掉来的痛快。

但我下不了手,我还有其他亲人。

我无法想象把我带大的爷爷奶奶收到我死讯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要让两个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接着再送黑发人吗?

我只能竭尽全力的活下去,我的命牵扯的不只是我个人,我有牵有挂。

并非是真选择困难,我只是害怕去做出选择,因为我之前怎么选都有错。

孩童时期选跳舞是错、后来送父亲雨具是错。

我追悔莫及,无力回天。

每个选择都把我自己推进万劫不复,我总想着如果当初,会怎么样,所以再也做不出任何选择。

难道我能够跟你说,你看得到我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我。

其实我疯得比谁都厉害,我只是装的像个正常人吗?

乔卿久不能,跟萧恕不熟悉的时候她不能。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萧恕后,更加不能。

人性习惯趋利避害。

乔卿久只肯让萧恕看见站在阳光下的自己,她妥帖的收好自己的阴暗面。

又有什么资格去问萧恕,“你从前经历过些什么呢?”

短短对视的几分钟里,时间像是凝固起来。

老树生长多年,枝桠终于伸展高过石墙,树影却始终脱离不了墙覆下来的大片阴影。

像极了乔卿久的困境,花漫长的时间,终归逃脱不了原生家庭留下的底色。

其实倒也不能算是对视,他们的目光不具备攻击性,反之平和温柔。

就好像是在这样安静的月色下,目不转睛的看了对方一会儿而已。

萧恕指尖的烟从刚才开始便没有在动过了,持烟的手垂在身侧,另只手抄兜,黑眸没有光,似古井无波。

指尖烟已然烧到了最末端,烟灰落在石板地上,砰然卷起尘埃四溅。

这是这几分钟里唯一变化的物质,萧恕回过神来,扬手吸了口。

烟蒂被扔在地上,脚踩上去有火花迸出,立刻湮灭。

“你吃饱了吗?”萧恕开口,声音如常动听。

仅尾调漏了丝没能被完全掩住的哑。

乔卿久迎上去,摸了摸自己微微隆的小腹,犹豫道,“应该还能把冰粉吃掉?”

“嗯。”萧恕颔首,“那回去吃饭了,范姨做的红糖糍粑跟蛋煎糍粑都是一绝,打包给你做早餐吧,你更喜欢那个?”

“能双拼吗,小孩子才做选择呢,可我想都要。”乔卿久软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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