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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天天夜里蹿的人抖什么?”更夫压低了嗓子道:“再说了,今年不太平,见着什么妖魔事都不稀奇。六月里广东那片有人见着真龙的事听说了么?就卧在海边上,听说筋骨不知被谁给抽了!抽龙筋啊!你说这是什么兆头?前俩月还传言国师差点儿殁了——”

更夫还没说完,就见堂倌气若游丝要往摊子底下滑:“来了来了,他他他果真又来了……”

话音刚落,摊前就多了个书生模样的人。

他长相平淡无奇,带着深重的倦容,脸颊两侧透着不正常的血色,像是烤火烤久了起的干烧。这人穿了一件灰青长袍,人瘦,袍子也薄,活像树枝上叉了块布,风吹一吹就要上天了。

更夫衬着白皮灯笼的光,盯着这书生的脸看了半晌,叼在嘴里的最后一口包子都冻凉了,也没顾得上咽。

书生自言自语般低声嘟囔了一句“到了”,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堂倌,十分瘆得慌。

堂倌当即夹了夹腿,觉得自己要尿。

“劳驾,桃脂烧肉——”这书生正经说话的声音倒是好听,跟刚才的自言自语不同,青竹流水似的,只是极不贴脸,且不贴口型,看着……更瘆得慌了。

堂倌避开他的目光,战战兢兢地拎起食盒递给他:“都、都备好了,用的是瓷罐,没搁酥梨八角小茴香,刚出锅,还热烫着。”

书生似乎被噎了一下,他盯着食盒看了片刻,这才有了反应,慢吞吞地点头道:“有劳。”

这声音哑了些,跟方才那句又略有不同。

食盒对书生来说似乎有些沉,活像给树枝挂上了千斤坠。他走时比来时慢了许多,好半天才走远了一些。

更夫打了个寒惊,回过神来。

堂倌脸色刷白地小声道:“这回你瞧见了吧?那张脸……诶?你急匆匆地做什么去?”

更夫:“尿急。”

堂倌:“……”

然而更夫刚走出去没多远,就拎着铜锣梆子又绕回来了。

堂倌还未开口,更夫便一拍他的肩膀,冲不远处又是一顿挤眉弄眼:“往那处瞧!”

只见街对边,一道白影安静无声地自夜色中来。

刚受过惊的堂倌脚下登时一软,差点儿以为自己又见着了脏东西。好在他又定睛多瞧了一眼,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僧人。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素白僧衣,宽摆大袖。从头到脚没有一星半点儿杂色,活似披麻戴孝,大清早瞧见真是好不吉利。

堂倌没明白:“瞧见了,不就是个和尚?”

更夫低声道:“方才我从他身边过,打眼一看,他腰边挂着五帝钱呢!”

五帝钱能驱邪化煞镇宅门,传说当朝国师喜欢用,腰眼里总挂着一串。从此这五帝钱便成了各路吃鬼神饭讨日子的人最常用的器物。当中虽不乏浑水摸鱼的江湖骗子,但大多还是有三两下本事的。

堂倌远远将那僧人上下一顿打量,觉得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度,总之,确实不像是江湖骗子。况且他也管不着那么许多了,三天已是极限,明早那书生若是再来一趟,只怕他真要憋不住当场尿出来了。

僧人步履不紧不慢,却很快到了近处,眼看着就要从摊前走过,堂倌赶紧叫住了他:“大师留步!”

僧人脚步一顿,白麻僧衣的下摆轻轻荡了两下,却没沾上一星尘土。他朝堂倌投来一瞥,目光无波无澜也无温意,简直比吹在脸上的寒风还冷。直到如此近处,堂倌才发现,这僧人身量很高,以至于目光是自上而下投过来的,看得堂倌莫名朝后缩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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