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 黄奶奶跟儿子商量了下，还是觉得麻烦程知青一趟, 让程知青带着他们去。

程瑶对这次之行, 心里早有了心里准备，是以很爽快地应下。

不过在去之前，她又上山看了一趟余二丫。

天气转凉, 程瑶给余二丫置办了些棉花与布料, 让余二丫自个儿做棉衣穿。

其余的也就是一些生活用品，油盐酱醋之类的。

同时, 牛棚那边她也去了一趟, 正好碰见了贺成兰与阮和田, 两人都说起了一两个月之后就要离开的事情。

听到准信的程瑶, 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心说他们总算要走了, 这些人走了, 她的麻烦也会少很多。

此时程瑶不知道的是，大队里有两个人知道了她并没有定亲，也没有未婚夫的事情。

其中一个是叶博文, 叶博文不是大嘴巴的人, 更不希望程知青被大队里的庄稼汉祸祸, 自然不会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另外一个就是苗小凤了, 苗小凤跟程瑶不对付, 一直把程瑶当成情敌看待。

哪怕是她现在已经得了手, 可内心仍然把程瑶当成一个劲敌。

她担心只要程瑶对叶博文勾勾手, 叶博文就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要往程瑶怀里钻，

好在叶博文最挺老实的, 跟她关系也亲近不少, 让她内心的忧虑总算是减轻不少。

期间苗小凤也想过把程瑶已经退婚这个消失透露出去，可是她只要一想这个消息放出去后，大队里的那些小伙子都扒拉到程瑶面前。

变成只会摇尾巴的哈巴狗，她这心里就不痛快。

她才不要让程瑶享受众人的追捧。

加上她也怕叶博文知道这个消息后，重新燃起了对程瑶的旖旎心思。

是以，她把这个消息压在了心思，打算任何人都不告诉。

至于程瑶，在大队里转悠的时候，就发现苗小凤跟叶博文姿态很亲密。

哪怕两人走路的时候还有一段距离，可是从苗小凤的表情上，她可以看出，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有了进展。

就是不知道是那一方面的进展。

但这些都不关程瑶的事儿，甚至她对于这个事情还有了乐见其成。

叶博文被苗小凤搞定了好呀，被搞定了以后可就不能再对她说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反正程瑶内心是真心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来着。

三个人之中两位女同志是最开心的，唯独叶博文，整天闷闷不乐，强颜欢笑。

***

转过天来，程瑶领着黄家人一起上了市里。

好不容易七拐八拐来到老陈大夫的家门口，却发现拍了许久的大门，都没有人应声。

还是隔壁的人家听见这急促的敲门声才出来告知，今天是领供应粮的日子，老陈早上天不亮就上供销社抢购去了。

这会儿还早，估摸着要等下午的功夫才能回来。

程瑶谢过对方，转头看向黄家人。

“黄奶奶，咱们是在这儿等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要程瑶自己的话，一个人轻松自在，肯定是到处晃悠，上黑市逛逛去了。

可是黄家人带着病号，哪儿都走不了。

唯独可以歇脚的地方，也就是招待所。

然而以黄家人的性格，怕是不会轻易花这份钱。

黄奶奶思考了片刻，厚着脸皮对程瑶说，“程知青，能麻烦你带着春兰去找一下陈大夫吗？”

看程瑶一路上熟门熟路的，黄奶奶下意识觉得程瑶对市里的情况很熟。

要是他们自己去找人，一个是根本不认得对方，一个是往哪边走都不知道。

只能大海捞针，瞎找。

因此，这个事情还得麻烦程知青。

至于是让春兰跟着，也是考虑到春兰也是女同志的缘故。

“春兰，你走得动吗？”转头，黄奶奶又问了二儿媳妇的娘家妹子。

虽说她知道春兰一定会走，当还是要问下人家的意见不是？

毕竟不是自家人，没进黄家门。

她不能使唤。

春兰哪有什么意见可言，她巴不得她姐姐的病被治好，很愉快地答应。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都到这儿了，程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直接应下，然后带着春兰去找老陈大夫。

程瑶以前来市里的时候，就把市里差不多摸透了，所以这会儿是直奔目的地。

她们很顺利，在队伍的前方，找到了还在排队的老陈大夫。

“老陈？”程瑶在后头喊了一句。

老陈压根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还是等程瑶到了他跟前，他才明白，原来刚才那声老陈指的是他。

“哎呀，程同志，今天可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先前程同志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过来开打胎的药方，老陈记忆深刻。

这会儿一眼就认出了程瑶来。

程瑶笑着跟老陈打招呼，“不巧，我今天是特意来找您的。”

老陈心里还纳闷，他跟这位程同志压根就不熟，能有什么特意需要对方找的。

不过当他看见了对方身后的年轻姑娘时，老陈恍然大悟。

对方怕是又带着年轻姑娘来开方子的。

至于什么方子，老陈心中自有猜测。

年轻姑娘家，不上医院，而上他这儿，能有什么好事儿。

瞬间，老陈对程瑶的观感降至谷底，用一种对方是一个老鸨子的眼神看程瑶。

程瑶接收到老陈不太友好的眼神，当然不会以为自己看错。

心中猜测估计是老陈脑补太厉害。

程瑶也没解释，只是跟老陈说道，“老陈，我瞧你这马上快排到了。我且等等，到时候去了你家，再说正经事儿。”

现在人太多，又拥挤得厉害，人多嘴杂，并不是谈事的好时候。

老陈侧头看了程瑶一眼，嗯了一声之后，便没再说话。

见状，程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

她可真是一个好人呐，老陈绝对是误会她了。

程瑶想着，等会儿到了老陈家里，把事情一说老陈就能清楚明白，是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至于铁春兰，心中则是有些怀疑老陈这普普通通的模样，是否是真如程知青说的那般医术高明。

在红星生产大队待了这许久，铁春兰自然也知道了程瑶是何许人也。

不光如此，她还吃到了程瑶打的野猪，见到了分猪肉时候的盛景。

那时候，铁春兰特别羡慕程瑶。

没想到程知青秀秀气气，漂漂亮亮的，竟然力大如牛，大队里三五个壮汉都不是程知青的对手。

若当年她有程知青这份能耐，也不至于现在落到这个地步。

可惜没有如果。

“程知青，咱们要不要去边上等着，这儿人实在太多了。”这排队的人大多都是男人小伙子，像她们两个年轻姑娘出来的，是少数。

而且她能感觉到，周遭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程知青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上。

再对比自己，那自己肯定是灰头土脸，没脸见人的模样。

是以，铁春兰想离开这儿，找个人少点的地方。

程瑶也知道周遭都是男人，估计铁春兰不太舒服，又怕被人揩油。

“可以啊，咱们到那边去。”程瑶指了个地方，又转头对老陈大夫说，“老陈，我们两到那边去等你，等你弄好了，记得来找我们。”

听到这儿，老陈心想说，这姑娘好大的脸那。

来求他看病的，竟然还让他主动去找人。

老陈觉得，等会儿自己就该偷偷摸摸走。

然而，还没等他这个想法成型。

程瑶那边却是又开口了，“我有朋友还在你家门口等着，可千万别忘记了。一家子的那种。”

老陈大夫：“……”

嗬，敢情他的家门口还被人堵了。

老陈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不过同时他心里也消了等会儿偷溜的想法。废话，人家正堵着他家门口，他即便是回了，那也是让人堵个正着。

平白给人添笑话。

所以呀，这次，他是非接诊不可了。

于是老陈只能点头认下。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老陈终于扛着大大小小的麻袋从供销社出来。

程瑶眼神好得很，更别说她一直在关注大门口那边。

这不老陈一出来，她就看见了。

“我们上去帮老陈拿些东西，想必老陈会对我们有好感些，到时候也不至于拒绝医治你姐姐。”

说完，程瑶率先过去。

铁春兰紧跟其上。

“老陈，我们帮你拿东西，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拿着多费劲。”

程瑶一边说，一边直接上手，抢过了其中最重的一袋，直接放到接肩头。

而一边的铁春兰也帮忙拿了两个轻便的麻袋。

瞬间，老程手上轻了大半。

他转头看了程瑶一眼，又看了铁春兰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在前头领着路，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带着两人来到了家门口。

同时也看见了家门口蹲着好几个人。

老陈心说，这个程知青，可真是没有说瞎话。

眼前这些人，可不就是堵着他家门口来着。

老陈知道，这么些人出动的，怕是轻易打发不了。

今天他只能认命，乖乖给人看病。

否则他这边不答应，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对方燥起来，他没多会儿就得完蛋。

对着那些人点了点头，老陈便沉着脸，开了自家的大门，领着人进去。

等老陈大夫把所有今天领的东西都安置好。

他才终于对铁春兰说道，“伸手出来我看看。”

铁春兰纳闷，心说这是干什么。她是带着姐姐来看病的，又她自己来看病。

怎么大夫还要让她伸手来着。

但铁春兰习惯了听话，下意识伸了手。

老陈大夫抓过对方的手腕直接把脉，然而把着把着，老陈大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老陈大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快得大家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陈大夫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位同志的我看不准，等过阵子再来看。”

黄奶奶脸上还停留着诧异，“不是，老陈大夫，我是给我二儿媳看病的，她在这儿呢？”黄奶奶伸手指了指铁冬梅。

这么大个人躺着，老陈大夫怎么跟看不见似的。

而对于老陈大夫对铁春兰说的话，黄奶奶没懂。但她也能知道，铁春兰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事情。

即便是有，老陈大夫也没有看准，所以才会说让铁春兰过阵子再来的话。

“哦，我还以为你们要看两个，刚才这位小姑娘跟程知青一起过去来着。”

说罢，老陈大夫看了程瑶一眼。

那眼神里含着的意思，程瑶读懂了。

埋怨看的是别人，怎么程瑶不说清楚。

程瑶无奈，这黄家人她只是负责领过来而已，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人家长辈在呢，她也不好越俎代庖不是。

“老陈大夫，我们这次来是给这位嫂子看的，不是那位。”程瑶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

见状，老陈大夫也没说什么，转头又给铁冬梅把脉去了。

这一回，老陈大夫皱眉比方才更加厉害。

“眼睛我看看。”

“闭上眼睛，别紧张，放轻松。”

“舌头伸出来。”

“啊……”

过了好半响，老陈大夫才开口，“是不是平日里总是心绪不宁，心里难受，睡眠不好。除此之外，身上还总是这儿疼哪儿疼的？”

老陈大夫让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

无他，因为他们并没有说铁冬梅的病情，也就是说这是人家老大夫自己看出来的。

由此可见，对方的医术，着实不错。

这一下，众人心中都有了底。

或许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大夫真的能治好铁冬梅的病。

当然，有一个人心思格外与众不同。

这人就是铁冬梅的男人，黄世义。

黄世义这会儿的心情是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铁冬梅见老陈大夫说得头头是道的，心中忽然燃起了希望。

谁能愿意把自己的男人孩子给别的女人，她的那些去哪拍，都是没办法之下才做的。

若是她能好，这一切自然作废。

“大夫，是的，我休息不好，睡得也差，天天心情也不好，身上总是这儿疼那儿疼，只是过阵子又不疼了……”

铁冬梅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症状好好跟大夫说了一遍，包括最近的胃口怎么样，通常都是几点睡，几点醒。

还把自己上医院检查了两次，都没检查出毛病的事儿也一一道来，最后家里吃的什么药，也全都告知。

老大夫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沉默片刻才道，“你这个病，应该是你从前两年生了孩子开始的，只是那个时候症状轻，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病，确实也比较容易被忽略……”

黄奶奶着急了，“那大夫，这该怎么办，能治好吗？”

说实在的，也得亏是黄家人疼人，好吃好喝的养着铁冬梅，要换成其他人家，生病卧床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早就见阎王去了。

老陈大夫斟酌字眼，“一般情况下是能治好的，这样吧，我先开一个方子，等吃完了再回来找我。期间早起早睡，多出去晒晒太阳，别想那些烦心事，保持心情愉快。心情很重要，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这种病人，老陈大夫极少遇见。当了几十年的大夫，遇见的也就那么几个。

这对老陈大夫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所以他十分认真。

把注意事项说了又说。

黄家人处于巨大的欢喜中，连连应下。

而后老陈大夫开了药方，交给了黄家人。

“我这儿只负责开方子，药材却是没有的。你让程知青领着，她知道上哪儿抓药。”老陈大夫看了程瑶一眼。

然后又转头对铁春兰说，“下回来的时候，你也跟着过来，到时候我再确认一下。”

老陈大夫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刚才不是说没什么事儿吗？怎么下回还要铁春兰来？

铁春兰接收到大家伙的视线，心中一阵紧张，莫不是？

铁春兰脸色有些难看地点头。

见状，老陈大夫安慰了一句，“放心，不是什么大毛病。而且我还不能确认，下回再说吧。回去该吃吃，该喝喝，保持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