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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吴哥窟(全文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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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阮语绝口不提,她心里还是不能忘记过去六年的事。

不可能忘记带给她一切的那个男人。

哪怕周辞清不在眼前,他的一动一静还是能牵动阮语身体里每一根弦,弹奏出或欢乐或低沉的乐声。

这是他许时风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

漆黑的高速公路上,许时风自己开车跟在救护车后,不是里面没有位置,单纯是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

世上没有雁过无痕的事,更别说周辞清于阮语是镌刻的意义。

他真的能走进阮语心里吗?

但这种矫情的想法很快被现实冲刷一空,阮语癫痫发作倒地时可能是撞到了脑袋,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好几次生命体征骤降被送入ICU,求生意志极低。

刚又结束一次抢救,他和宋毓瑶各自倚在医院的墙上,一个前俯,一个背靠。

都已经没有眼泪可以供给发泄用途。

“我后悔和周辞清说阮语死了,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接受终身监禁,阮语也不会受到这样的打击……”

纵使他们都不想把这两个注定捆绑的名字放在一起,但人为怎敌得过天定。

夜深时分,他回到病房,替阮语调好氧气管,尾指不小心碰到她冰凉的脸颊,恍惚触碰到的是一块难以消融的厚冰。

冰冷一日不融化,阮语就无法醒来。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细声说:“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周辞清的案件有了二审,你不打算起来关注吗?”

医生说,亲人的呼唤是最好的苏醒汤,这段日子里所有人都在阮语耳边说过无数的话。

但这是第一次提到周辞清。

那晚他在医院楼下坐了一宿,陪伴他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胡子拉碴,眼圈青黑,在目睹第叁次急诊室生死时速后,递给他一根烟。

“我媳妇肝癌晚期,整个人跟个骷髅似的。她原来很漂亮的啊,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她最爱美了,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根本不让我见她。应该也就这两叁天了,我们的女儿也才刚上一年级,这可怎么办啊……”

许时风没有打断男人的絮叨,接过香烟任他倾诉发泄。

“那你呢?你怎么坐在这里?”

发泄完毕,男人终于想起对方也是个正在烦恼的人,打算转换角色,自己当个垃圾桶回收破烂情绪,“你媳妇也……”

“不是。”他把香烟递回去,“她会醒来的,我只是……”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语。

他无比盼望阮语睁开双眼,又不愿意接受阮语是因为周辞清才醒过来。

人总难逃贪嗔痴叁垢,得陇望蜀。

东方既白,他沉默了整夜的手机和晨曦一同乍现。

电话里,宋毓瑶泣不成声:“阮语醒过来了,她说想见见你……”

但人又是那样地容易满足,听见阮语需要他的这一刻,他又义无反顾地冲上楼只为能再早一秒见到她。

病床上,阮语脸色依旧苍白,见他站在门口,艰难抬手示意他进来。

“我做了一个梦,里面一片虚空,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她虚弱一笑,却已经疲惫得眼睛都要闭上,“你又一次救了我。”

许时风没有说话。

到底是他的声音唤醒了她,还是周辞清的消息让她有了求生欲望?

就让他再次装聋作哑吧。

“阮语。”他微笑着露出利爪,“那下一句是不是无以为报,所以要以身相许?”

阮语脸上果然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没有痛快拒绝,袒露出自己的痛苦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再等等我,我要给你一个彻彻底底的阮语。”

而现在的她并不是。

因为她还装载着异国他乡的那位无法忘怀的曾经爱人。

许时风上前将她的头搂到胸前:“阮语,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不想你再因为他受一点伤害……”

虽然已经离开CSA,但他没有和队员们断开联系。

打听得知,周辞清二审将会在一个月后开庭,他自私地隐瞒起所有信息,甚至要求旁人不得和阮语提起这件事。

终于,他还是成为了自己唾弃的那种人。

以病房为囚笼,把无法反抗的阮语锁在这里,剪断她所有外界联系。

他疯魔地想,成为另一个周辞清,阮语是不是就会死心塌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阮语的状态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能扶着轮椅在花园走动,坏的时候虽要卧床但总能找到话题跟他谈笑风生。

只是每一次都没有聊到他们相遇的那个国度。

周辞清再次庭审的那一天,许时风故意比平时晚到了一个小时,可到达病房的时候,阮语却自己一个人站在窗户下,披着一件红色的外套。

她的战袍。

他故作冷静走进去想把她扶回床上,可阮语却先一步开口:“能陪我去一趟吴哥窟吗?”

不是乞求,不是请求,吃准了他不会拒绝。

他这次硬气地没有答应,只问为什么。

阮语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投影仪,那是宋毓瑶带过来的。

是了,他永远当不了周辞清。

他没有周辞清的实力与魄力,他的存在与否威胁不了任何人,就算他要求宋毓瑶叁缄其口,在宋毓瑶耳中也不过是一阵风,吹过就算了。

只要阮语再强硬点,不可能成为他的笼中鸟。

电影落幕,阮语再一次获得主导权先开口:“宋毓瑶帮我联系了美国的医生,我打算过去治疗。临走前,我有秘密要留在吴哥窟。”

留下无法忘记的秘密,才能重新前进。

她头一次主动抱住他:“许时风,陪我走完这一遭,我什么都听你的。”

*

时间紧迫,阮语连病号服也没有换就和他出发前往机场。

雨季伊始,雨水还是温柔的。

他们在暹粒河边找了家酒店,订房的时候他正要举起两只手指时,一旁的阮语先用高棉语说了要一间房。

夜幕已经降临,两人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脱下外套各自躺在两张床上,看电视上的动画片。

“周辞清一直很忙,但是每晚都会回来陪我。每次我在房间等他回来的时候,电视里总在播《叁只裸熊》。动画放完了,他也就回来了。”

这是阮语第一次主动提起周辞清,许时风望过去,电视的色彩映在她蒙在眼上的晶莹,迷离绚烂。

是他从未见过的色彩。

那一晚他辗转反侧,阮语却一改在医院的彻底难眠,睡得恬静安然。

这就是吾心安处的含义。

*

吴哥窟的日出举世无双,令无数旅客趋之若鹜。

阮语身体承受不了这种拥挤,他们等到旅行团四散的时候才出门。

热带国家,还不到中午便烈日炎炎,阮语顶着炽热的阳光,和他走在浮桥上,白着一张脸问:“我考考你,为什么吴哥里所有的寺庙建筑都修建得如此陡峭?”

作为曾经的CSA成员,这点难度的问题根本难不住他,这只是阮语用来缓解焦灼的笑谈而已。

他回答:“因为要告诉信众,天堂难抵。”

只有奋力攀登,历经无数艰辛才能抵达天堂。

“我要把秘密留在须弥山顶,只有天知道和我知道。”阮语与他垂下的手十指紧扣,“离开这里以后,我的世界里不会再存在周辞清这个人。”

两人穿过长长的回廊,和无数雕刻擦肩而过,爬上高峻的楼梯,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到达建筑第叁层。

之后阮语没有再让他搀扶,颤巍巍地爬上石阶,在高塔下一个缺口前停下,踮起脚尖,对着岩洞说话,然后把准备已久的枯草堵在洞口,重新回到他身边。

“我们走吧。”

我们。

许时风扶着阮语走下长长的木梯,恍觉偿所愿也有空虚不甘的滋味。

*

乘坐tuktuk车离开吴哥窟时,天空又飘起朦胧的雨罩,回头望渐行渐远的吴哥窟,他忽然感觉手背又水滴落下。

他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是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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