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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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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 在陆明煜看,无论燕云戈有多高的功劳,如何及时出现、救下自己, 但他能出现在这儿, 本身就说明了西南之地对流放罪臣的看管出了大问题。再有, 细究起来,边城这些将领也不是人人都不认得燕云戈的面孔。里面有无利益纠葛, 都该查清。

可现在却告诉他,燕云戈什么都不记得。

不。他还知道自己是天子的云郎,如今以草莽出身,助天子守住边疆。后来在外出追杀契丹残部时中计,侥幸及时反应过来, 赶回城中,救下天子

李如意只听皇帝吩咐:让太医好生诊治。

李如意自然听从。

天子又说:让魏海来见朕。

李如意心中微微咯噔一下,不过同样嗻过一声。

消息传至魏海住处,原先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天的魏海到底下了床。

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向天子请罪。后面细细去想,如今有再多辩驳,恐怕都不会让天子信任。自己想要将事情捂在赭城,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事已至此,不如把一切全盘托出。加上微末战功,或许还能得天子宽恕。

抱着这样的念头,魏海见到皇帝。

其时正值隆冬。这几日虽然天晴,可屋前屋后仍然堆着前段时间下的大雪。天子坐在案前,窗子开着,屋中一片冷肃。有融雪在窗上滴滴落下,屋内一片明净。

魏海一进屋,就跪在地上,额头深深扣上地面,一鼓作气,把自己过去几个月里的考量、所见,全部讲出。

自然也要提及他和燕云戈的对话。

除去乌苏可汗,云归自会战死。

此话一出,魏海明显感觉到,天子的嗓音也跟着沉下去。

魏海额头滴落大颗冷汗,听天子不轻不重,说:哦?这就是你将事情瞒下的缘由。一顿,竟像是微微笑了,这是这笑意里带着杀意,让魏海动弹不得,果真是为民考量,魏将军不易。

魏海说不出话来,只能重复:陛下

陆明煜的确生气。

哪怕在战时,魏海唯恐耽误战机,于是将燕云戈的事瞒下,他都不会这样不悦。

可到如今,距离赭城重回大周将领之手已经过去两月有余。更有甚者,天子至赭城一旬以上,魏海却始终不提一句。

陆明煜方才说的还是轻了。魏海的做法,是明明白白的欺君,理应严惩。

但是

陆明煜眸色沉沉,望着跪在地上的魏海。

处置魏海,自然绕不过燕云戈本人。

他脑海里又回想起方才魏海所说的、燕云戈的话。

虽然云归战功赫赫,但燕云戈压根没打算让云归活着。而云归一旦战死,此事自然再无第三人知晓,魏海也能安然无恙。

这种情形中,魏海欺君是真。但他自初时就被燕云戈拉上贼船,能选的道路的确不多。

魏海只听得天子低低嗤了声,自言自语似的,说:你倒是一死了之,得个清净。

咕嘟一声,他咽下一口唾沫,从中听出一点回转余地。

这日召过魏海,天子并未直接处置他。

魏海回了住处,继续担惊受怕。陆明煜则想好,对魏海的处罚,还是比照燕云戈的待遇,略削一等。

可燕云戈该是什么待遇?

在随行大臣们再度提出回长安、云都尉的伤一日好过一日时,李如意察言观色,朝天子提出:陛下,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在府中转转。

往哪里转?自然是去云都尉养伤的院子。

这份贴心,让陆明煜瞥他一眼,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李如意老神在在,一定不承认,方才陛下那一眼,让他想到建文元年,福宁殿大火之后,天子对自己说的那句谁要你说他的状况。

如今福宁殿已经重新建好。兜兜转转,天子与将军又在北疆相见。

此地毕竟天寒。融雪的时候,更是再冷三分。

云都尉身上的毒被解后,刀伤慢慢养好。到今日,逐渐能下地走路。

燕云戈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廊下,注视屋檐上的冰柱出神。

陆明煜停下脚步。他没让人通报,仅仅远远看着男人。

郑易行刺那天,两人也有照面。只是当时陆明煜的注意力落在行刺者身上,也落在燕云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惊讶中,能分给燕云戈其人的心思寥寥无几。

到这会儿,他才有机会仔细看对方身上变化。

或许因为燕家衰败,也因为不久前受的伤。这会儿看燕云戈,已经很难从他身上找到属于燕少将军的不可一世。

他气度沉静。分明是武将,身上却无多少凶煞气质。但若说文人,也更不像。

陆明煜还在细思这会儿的云都尉能用什么话去形容,燕云戈先留意外间来人。

视线触及天子时,他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一个惊喜笑容。

那笑意太欢喜灿烂,以至于让陆明煜微微错愕。

他站在原地,看燕云戈走近。对方身上带着北地的霜寒,带着冰雪气息。可到陆明煜面前,又温和体贴,甚至带了几分隐约的委屈。

陆明煜还没想清楚此人哪里来的委屈,就听燕云戈叫:清光

他瞳仁蓦地颤动,死死盯住对方。

神色变化之大,让燕云戈话音停顿,更往前一步,叫:怎么了?李如意,可是陛下这几日劳神太过?

说着,转头朝旁边的大内总管看去。

李如意被点到,满心猝不及防,正要硬着头皮答话,就见天子蓦地伸手,拉住云都尉衣襟。

燕云戈立刻回身看他。对上天子的视线,他仿佛明白些什么,安抚似的微微笑一下,说:我没事。

陆明煜不言不语。

燕云戈了悟,只觉得皇帝是被自己重伤的模样吓到。他嗓音更温和许多,说: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从前我一样中过毒,清光,怎么这次这样烦忧。

陆明煜还是不答。

他拉住燕云戈衣襟的手微微颤抖。分明早已是威严天子,可看着眼前的云郎,短短时间内,他眼里竟像是又浮过一层水色。

眨眼即无。快得仿佛是燕云戈的错觉。

再往后,天子松开手。

陆明煜指尖掠过燕云戈褶皱的衣襟,十分自然地将其忽略过去。

他已经整理好心神,此刻开口,是问:你还记得多少?

嗓音里到底多了一丝沙哑,暴露此前情绪。

听闻天子的问话,燕云戈面上露出些许怅然,说:从前的事,只记得我与你一同往上林。再往后,就是在此地作战。

陆明煜眼皮颤动。

燕云戈说:我问过照料我的宫人。今日,竟然已经是建文五年了。

陆明煜缓缓说:是。

燕云戈叹道:整整四年,我与你一定又经历颇多。可惜,我竟然全然忘掉。

陆明煜口中微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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