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再见便是三十白日。

巍峨的大门挂了精致的描花内刻宫灯，长长的流苏飘飘悠悠，看着好不气派。

今年的江门虽然与往年一般紧闭大门，也并为贴对联，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它比往年更热闹。

“年三十了……”百里枕雪望着远方的一片火红轻喃道。

江浅也随之看去。

都说山中无岁月，其实修道之人也无岁月，一年太短值不得庆贺，所以这是江门第一回过年。

“百里家落在城中，讲究入世，每到一年尽头门外总是张灯结彩，猜灯谜亮莲灯好不热闹。”

百里枕雪语气中充满了向往，江浅有些惊讶：“你不是没曾去过么？”

她用的宣纸是百里枕雪给她的，他用细线缝了边，做来只小毛笔用绳子绑在边上，笔也不容易掉。

他语气温和道：“没曾亲眼见过，但是年年都听过。”从他平静的声音中江浅竟听出了几分落寞。

他将长发梳得一丝不苟，浅浅的绒毛却跟破土而出的春笋一般毫无章法的飘在头顶，江浅只有这时才想得起来他此时不过是个故作大人的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江浅颔首，继续写到：“今夜无事，我带你去。”

百里枕雪的指尖点在宣纸上，笑出了声，眼含宠溺的看着她：“你啊你啊，怕是说反了。”

江浅轻轻掀起眼，睨了他一眼：“就是我带你去。”

百里枕雪的手顺着宣纸将江浅垂落的鬓发绕至耳后，“好好好，求您了，带我去吧，知书小姑娘。”

江浅觉得耳尖有点烧：等等……百里枕雪最近是不是有点骚啊？

……

……

终于夜晚降临，清河城中街道张灯结彩，灯笼高高挂在府门上。

沿着街道大路往内走，声音越来越吵闹，灯光越来越明亮。

灯火通明之处，便是人间烟火路。

七彩的光亮随之打开了二人的眼界。

江浅推着百里枕雪，也是目光惊异。

“糖葫芦嘞，卖糖葫芦嘞……”

“窗花，现剪的窗花，想要什么模样就能剪什么模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走一走瞧一瞧嘞，胸口碎大石，轻功竹上漂，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

吆喝的摊贩，熙熙攘攘的人群构成了吵闹的环境。

男人牵着孩子，孩子牵着女人，或者孩子坐在男人的肩头，举着糖葫芦咿咿呀呀笑个不停。

还有女子拿着糖葫芦在教训孩子不要乱跑，否则有狼给他吃掉，吓得孩子就要大哭大闹。

江浅看着这摩肩接踵的街道，忍不住朝百里枕雪写道，然后俯下身子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指着字：“你别乱跑，会走丢的。”

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棱角更为分明，那双桃花般美丽的眼眸清澈明亮，比灯光更动人。

百里枕雪笑得不可自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你才是，别走丢了，小傻子。”

江浅刚一撇嘴，冰冷的手指被温柔的肌肤轻轻一握，江浅看向百里枕雪，百里枕雪却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这样就不会丢了。”

两人执手安安静静的走过手工艺的路贩，也路过胸口碎大石的杂耍圈子。

这条路五光十色，人群熙熙攘攘，唯有他俩一身风霜背影冷冷清清。

“卖糖葫芦嘞，三个铜板一串，任挑任选，不要错……诶？”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少了两根糖葫芦的地方插了一吊铜钱，让惊了一下的摊贩又眉开眼笑，直作揖大叫。

百里枕雪正走着，身后那只满是疤痕的手伸在他眼前，沿着鲜艳饱满的糖葫芦望去是江浅绽开的眉眼。

还有她写好的措辞：“他们都有，这下你也有了。”

她粉嫩道唇微张咬下一颗，对自己写的话并不在意。

百里枕雪突然觉得心砰的一跳，就在这一刻：“那是才小孩子喜欢的。”百里枕雪嘴硬道，手却很诚实的接过来：“甜么？”

德行。江浅无语，忽的眉眼一转，她写下字，边笑边大大咧咧的咀嚼：“甜啊。”

百里枕雪看着她鲜红欲滴的唇瓣，小心翼翼的侧着咬下了整颗糖葫芦。甜腻的口感在口中扩散开来，随后化开糖衣之后被糖衣包裹着的沁人心脾的酸涩充斥在他的口腔。

“咳咳咳……”

这酸爽让百里枕雪面容的差点扭曲到失去平日的风度，江浅在一旁看得笑合不拢嘴，就像是耍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作剧还偷偷得意的稚童，掩着面的笑。

“你呀！”

江浅回眸朝他俏皮的吐舌，步伐越发轻快欢乐。

“慢点，别乱跑。”

百里枕雪无奈一笑，却也没丢那串糖葫芦，只是捏了一路，再也没吃。

路过又一个吆喝糖葫芦的贩子，对面便是叫卖窗花手艺的老婆婆。

江浅蹦蹦跳跳，百里枕雪却将她轻轻一拉，她便如同拴上缰绳的野马，不解的回头看他。

百里枕雪用糖葫芦指了指江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