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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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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那个夜里,城西秘密监狱,重要的神秘访客。他一言不发,静静地被带入最深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窗,铁门五层,每层都一人厚。普通人在这房间里待上一阵,就会感到心慌,胸闷,压抑,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惧与痛苦。

但是这房间里关押的人,却稳如泰山地坐着,闭着眼睛,尽管满脸的胡须。他是吴将军,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他相信命运会犒赏一个有骨气的人。贼人要他卖主求荣,他不说一句话。他受尽了缓慢的折磨——他在沙场上快意恩仇,在这里,只有忍耐;他已没有了枪,但他还有他一身铁骨。原以为小张副官拼死把他救出会是结局,然而他错估了背后的算计。他是勇将,并非谋士。他了解得太慢,但幸好,他可以选择沉默。

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让他开口,剩下的就只有死亡。但让他死亡,是贼人目前还不想做的。他们还要在他身上挖出他这一党的秘密——

吴将军听见有些声音,脚步声。他吸了口气——这也是打仗,只是用的方法不同罢了。

最外层的铁门打开,然后,第二层;有些不同的是,这个人开门的举动有些不连贯,似乎很不熟悉;第叁层,开门的人停了停,一时不再有任何声音,吴将军也屏息;终于,那人又开始行动了,第四层,铁门打开,就到了最后一道门,那个人在开第五层门的时候,手发抖了,吴将军都能听出来。

门打开后,吴将军有些被光亮晃到了眼睛,片刻后,他看见了来人。吴将军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撑,突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瓦解了。

他缓缓站起来,脚镣发出沉重的声音,他不能走向前,因为手铐只允许他原地呆坐。

来者吴脉生。

“脉生,你怎么来了?你……你……”

吴脉生脸上有一种悲喜交加的矛盾神情。他从小惧怕的父亲变得这样狼狈沧桑。“爸爸。”他叫了一声,想笑一笑,但没能笑出来,他仍旧惧怕吴将军。

吴将军看着吴脉生的神情,一种迟来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从来没有对脉生好声说过话,也不曾陪伴过他,这个儿子,是智引、文引领大,也是他自己长起来的。他其实根本没有资格被他叫一声爸爸。

吴将军苦笑道:“本来,现在你应该在国外念书的,都是我没有用。脉生,你好吗?智引和文引呢?她们都好吗?那个懦夫还欺负你姐姐吗?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拜托了谁的关系?脉生,你有出息了。过来。”

然而吴脉生站着没动,他的手插在一边口袋里,说:“爸爸,二姐把大姐夫杀了,现在二姐在坐牢,大姐一个人生活。”

“什么!?”

“用的是你送给她的毛瑟枪,一枪崩了。”吴脉生说,“大姐本来想包庇二姐,后来,有个人穷追不舍,把真相调查出来了。”吴脉生顿了顿,“甜辣椒。对了爸爸,你知道甜辣椒现在和谁住在一起?”没等吴将军说话,“是张副官啊。他们在同居,我早就说过,爸爸,他们有一腿。”

吴将军被一个又一个消息冲击得头晕脑胀。“……文引?文引?”最后他抬头看向吴脉生,“脉生,是谁叫你来的?”

吴脉生沉默。

“我懂了。你——你一直恨我,对不对?”

吴脉生慢慢走近吴将军,他仍是害怕的,这种自小而大的害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失,可是他又不那么害怕,一种报复的快感使他想要近距离看着爸爸的脸,当然,他需要壮胆的工具,他把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连同一把手枪。他把枪口对准吴将军,说:“爸爸,说出来,你也轻松,我还能升官。出国不出国的,我根本不在乎了。”

“脉生,为什么?即便你恨我,可你也不该投奔他们!你以为你跟着他们,会有什么好下场吗?他们不过是利用你!”

“无所谓,爸爸,至少他们还懂得利用我,而不是像你,打压我,忽略我。”

枪口对准了吴将军的太阳穴,吴脉生不再说话。

“你说甜儿和小张,”吴将军笑起来,“我知道的,真当我老吴傻吗?可怜我一世,最后只有你母亲真正爱我!可我却背叛她,生了明引!活该,活该!脉生,我是对不起你,但我什么都不会说——”

吴将军的眼猛地一睁,手铐上的锁链哗哗的响,他用力扣住吴脉生的手,在吴脉生扭曲的表情里,扣动了扳机,血和脑浆从另一边蹦出来,一瞬间,吴将军应声倒地。这就是他最后的命运,他死在儿子手里,也死在自己手里。

“爸爸!”吴脉生惨叫,然而一切都已结束。

——吴将军死的消息在某些特定阶层流传开来,这不是一个好的结果,吴脉生的任务失败,他的命运将会如何?如果张副官和甜辣椒晚一些时候,真的去登记结婚,他们会发现,甜辣椒和吴将军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他们可以结婚,他们原本是可以一起走的。

吴将军的死,改变了一些格局,直接导致日本人入侵。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一环扣住另一环,一些结束,又是另一些的开始。活在其中的人,多半被命运牵着转圈,逃不出,挣不脱,最可悲的是,还不知道。

乘龙里。东西已经理清,甜辣椒的一个箱子;旁边还放着另一个箱子,是张副官的。他们的离开时间相差一星期,但为了让她安心,他提前把东西整理好,营造出一种他们是要一起走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不提离开。半个字都不提。他们很早起来,看看今天弄堂里有没有日本人,没有,他就快快出去买菜,现在当然不好买菜了,有什么买什么,有时候会空手而归;运气好买回了菜,他们会一起做,做完,分给邻里妇人——她憔悴了很多,侄女来过年,却再也回不去。

除了做饭吃饭,他们就耳鬓厮磨。纷纷扰扰的一切,都摈弃在呼吸之外。品尝彼此的温暖。皮肤的触感、她长发的光泽、她背脊上的汗珠;他被蒙上的双眼,或者滚动的喉结,他发红、发烫的皮肤,他被欲望填满的胸膛,团成曲线黏在他锁骨上的银链。他们十指交握,银戒相抵。他们来不及说话,可是又有太多话要说。在那些夜晚,他们疲惫的身心最终会在月色中沉静下来。她摸到他的眼泪,知道他不止是为他们暂时的离别而哭。终于到了最后一天,月上中天,无人入眠。她轻轻地唱起歌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她哼着,哼着,把短短的人生,所有的相遇都复习一遍,最后,相遇都须离别。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她遇见师父,他对她算不上好,但最终,他们也再不复相见了。她遇见小月季,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如今也不知所踪;她遇见吴将军,与他结为夫妻,然而……

甜辣椒起身,跑到厨房,她拿了两个杯子,一壶没有喝完的冬酿。她回到卧房,这个卧房里有个很大的床,她笑起来:“那时候说,别人家是卧室里放个床,我们家,是床里放个卧室。一晃,这话也过去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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