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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台唱戏(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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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沉怀南,陆重霜唯有惊疑。

皇宫内有禁军巡夜,寝宫外也安排了军娘子守备,他要有这通天本事从皇城外一路潜入到当今圣上的寝宫,彼时亦不至于连个小小幺娘都对付不过。

陆重霜惊在一时想不透究竟是谁送他进来的。

不过说起幺娘,她还是与陆照月的残尸一同喂得狗,不枉她们主仆多年,最终在狗肚子里团聚。

“您给的腰佩。”沉怀南摘下陆重霜曾给予他的鸾鸟纹玉佩,牵着系绳摆在她眼前,面上带着一抹浅笑,“圣人贵为九五之尊,可不能始乱终弃。”

陆重霜拿过腰佩,随手扔到一边,“谁送你进来的。”

“沉某以为陛下心中早有答案,毕竟您已经见过两位小公子了。”沉怀南浅笑。

“是夏鸢。”

沉怀南低下面颊,浴池水汽上涌,睫羽随之微微湿润。“自晋王府一别,陛下再未召见。沉某本以为是陛下事务繁杂,无心流连流连情爱,谁曾想一朝梦醒,竟听见天下易主的消息——既然沉某的身子已经给了您,就没另嫁她人的道理,找到夏宰相,也实在是走投无路。”

“可别告诉我那两个烦人东西是你怂恿来的,”陆重霜无情忽略掉他故作姿态的煽情话。

沉怀南答:“他们仰慕陛下已久,一时情难自禁。”

眼下朝局未稳,正是用人的时刻,陆重霜纵使明白不削夏家的权,日后势必成为心头大患,也不能刚继位就给自己的婆婆、大楚的尚书令难堪。

而为制衡夏鸢,她不得不暂时冷落贵为帝君的夏文宣,导致夏家为帮文宣固宠,往后宫塞了一批人。想以最快速度得到女帝垂怜,无非更衣、洗浴、就寝几条路,不必多讲究,有幸被圣人看中便宽衣解带。

女人嘛,瞧见模样俊俏的少年郎,想咬一口尝尝味道,很正常。

沉怀南早早接触夏家,就是想留着钻这个空。

陆重霜无奈轻笑。

——是她小瞧此人了。

“葶花放你进来的?”陆重霜道。“看来她在夏家那儿吃了不少好处。”

“陛下生气了?”

“她们豁出命跟着我干事,我总要履行承诺,这些是她应得的。”陆重霜瞥向沉怀南,目光宛若轻薄的刀刃。“你呢?来这儿想讨什么好?”

“沉某依旧想当陛下的人。”

陆重霜挑眉。“哦?”

“圣人理当心怀天下,后宫的事,还是要交给后宫解决。”男人说着,手探过来,没急切地去碰她的身子,转而掬起一捧水,沿着脖颈倾倒。

后颈被浇落暖湿的水流,陆重霜深吸一口气,神色略有和缓。“说下去。”

“后宅公子间争风吃醋,自有一套规矩。陛下若是想要挑些麻烦出来,何必亲自当坏人,害夏宰相不快,君臣生隙。”他慢悠悠说着,嗓音宛如林间浓重的晨雾,溶解松针碧绿,翠意缥缈。“渠州是个小地方,沉某也是个小地方出来的男子,祖上世代为农,在夏家这类高门望族眼中不值一提。夏宰相想让帝君用我,而我却只想当陛下的人。”

陆重霜唇畔牵起一抹淡然的笑,从水中浮出半个身子。

她伸手擦了下他的面颊,指腹的厚茧扫过皮肉,仍残留着脂粉馨香的面颊挨了过去,凑近沉怀南道:“沉怀南,你觉得自己值得我用?出身低微且有点小心思的男子,远不止你一个。”

沉怀南侧脸,看向她。

少女温热的吐息徐徐而来,日夜焚烧的金炉所熏染出的肌肤柔软馨香,挨过来,涌向他的馥郁芬芳似要将人压倒,热气虎狮般擒住了爪下的猎物。

沉怀南指尖颤抖着触到她赤裸的肩膀,面上仍是一派镇定。他看着她,指尖暧昧地下滑,摩挲湿润的胳膊,那是一只曾经紧握刀剑的手臂,玉石般白皙润泽且同样坚硬。

两人姿态如此亲昵,却不曾吐露半点真心,唇齿间的言辞周转于暗语。

“可既能攀上夏家且不使夏宰相起疑,又能攀上沉宰相使其青眼相待的,就少了。”他眯起眼,微微一笑。“况且,沉某大约知道是谁给帝君下的毒。”

耳朵听到这句话,陆重霜才多了几分专注的神色。

她的指尖沿着他的喉结划过,挑起下巴。“说下去。”

“内侍大人对陛下忠心过头,您用小人去对付陆照月那会儿,我便与他有过冲突。陛下当晋王时,府内大小事,无一不在您眼皮底下,全赖精简二字。如今文德公子贵为帝君,独掌后宫大权,他却只落个内侍总管的位置,给后院公子们打点财物,无法如葶花大人般时刻跟随您身边,一如秃鹫徘徊在猎物身边不得靠近,想必早已心怀不满。”

“一上来就怀疑我的身边人,沉怀南,你胆子挺大,”陆重霜道。

“您因夏宰相而冷落帝君,内侍大人自作主张,想帮您趁机压帝君一头实属正常。”沉怀南答。“除去他,沉某想不出第二个会加害帝君的人,也只有他,有办法对帝君下毒。”

“朕的江山不是儿戏,有胆说这话,是要负责的。”陆重霜收手,望向沉怀南,眼神平静。

“沉某的命攥在陛下手里,您叫我生便生,您叫我死便死……”沉怀南泰然一笑。“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代价。”

陆重霜冷哼一声,嘲笑他口中虚伪的谀词。

“既然如此,你不妨说说长庚为何要杀文宣。”她说着,起身抽过绸袍披上,曼妙的身姿藏在绸缎内,裸足踩出浅浅的脚印。

“小人不知,”沉怀南眼皮不抬,“或许是出于男人的嫉妒,又或许,他并不想致帝君于死地。毕竟以内侍大人的身手,若想害帝君亡命,大可直接些,譬如大殿走水,譬如地湿脚滑。”

说完这话,沉怀南的虚伪的浅笑里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的确,夏文宣中毒令夏家原先四平八稳的局面骤然紧张起来。敌在暗处,新帝一朝登基,她夏家风光无限,周围艳羡者有之,眼红者有之,夏鸢摸不清真真假假一帮同僚中,究竟是谁下此毒手,更怕自己刚扶上去的独子英年早逝,行事随之收敛不少。

下令彻查此事的陆重霜反倒成了情深义重的好女人。她愈是发怒,愈是惺惺作态,夏鸢便越不会与她离心。

倘若真是长庚忠心过了头,为她在暗处立了个虚靶子与夏鸢纠缠,那她又该如何处置长庚?又如何给文宣一个交代?

陆重霜拧眉,心绪纷乱。

“陛下,依沉某愚见,既然帝君中毒,不凭此除去于家,更待何时?”沉怀南冷不然开口,起身跟在她身后。“夏宰相同于宰相积怨已久,寒川公子又住在皇宫中……”

陆重霜心弦一紧,冷硬地打断他:“闭嘴,这不是你配染指的事!”

“请陛下恕罪。”沉怀南垂头。

陆重霜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定夺。

“明日会有人送你去新的宫室居住,你不必再与那些公子挤一处,”她慢慢说,“对文宣放尊重些,也让夏家对你放心。”

“谢陛下。”

“沉怀南,没人能玩弄我。”她侧身。“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话,想当我的人,命就在我手里。”

沉怀南垂下眼帘,行礼道:“圣人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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