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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和离之后 第2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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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手一直伸着,好一会儿,谨贵妃才稍稍平息了下来。已有宫人进来打扫。皇帝将谨贵妃拉到床边,不顾她被泼脏的衣裙,让她脱了鞋袜躺上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害怕。”说着,又是一连串止不住的咳嗽。

可他像是怕再次吓到谨贵妃,用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唇。谨贵妃只能从他微微震动的胸膛里感受到他止不住的咳嗽。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喃喃道:“陛下……臣妾该怎么办……怎么办……”

当日夜里,皇帝再次吐血。然而这次情况与以往并不相同,皇帝一咳就是满手的血,止都止不住。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围在一起商议又商议,却始终连一个方子都开不出。

谨贵妃坐在龙榻旁,一只手死死握着皇帝苍老的手,一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御医们,像极了那种纸做的假人,十分瘆人。有的御医被她的眼神盯怕了,不住地发着抖,往其他同僚身后躲。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御医颤颤巍巍递过来一张方子。谨贵妃脸色惨白,比躺在龙榻上病若游丝的皇帝还显憔悴病态。她微微侧了一下脸,自有宫人接过那张药方,煎药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谨贵妃已经不再亲自为皇帝煎药了。可她仍是端着药碗,亲手喂给皇帝喝。只是皇帝仿佛真的大限将至,汤药喂进去,却被吐出了大半,到了最后,甚至一口药都难以喝进去。

谨贵妃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次又一次,固执一般将勺子递到皇帝唇边。只是喂着喂着,她的眼泪又扑簌簌掉落下来。

她哭起来也是无声无息的,像极了她以往那些暗自垂泪的夜晚。一旁的御医们见了,也不由得扭过脸,低低叹息一声。

及至半夜,皇帝终于醒了过来。不但喝了大半碗粥,甚至下地走动了一圈。仿佛先前的吐血只是假象,等到天一亮,他又能坐到龙椅之上,接受群臣朝拜。

可即便他此时看似情况好转,但寝宫之中,依旧无人面露喜色。

——御医们请完脉,称,这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寝宫之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愈发小心起来。唯有谨贵妃与旁人不同,她像是平息了所有的焦躁不安,不但小心翼翼搀扶着皇帝走了一圈,还为他锤肩捏腿,伺候周到。

倒是皇帝重新躺回龙榻上,稍微歇了口气,便让曹公公将太子叫过来。

众人一听这话,神色顿时不一。

赵垣珩这段时日并未减少课业,反而因雪灾之事,增加了不少。他按照太傅的吩咐,读书读到子时,才刚刚躺下,就被宫人叫起。听闻是皇帝深夜召见他,他也没什么怨言,只是依旧睡眼朦胧,进入寝宫之时,还掩着唇打着哈欠。

一进来,就发现皇帝龙榻前跪着好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是兼任太子左卫率的安国公徐空月。

这些人中,只有徐空月时常进宫,加上他又是平定西北之乱,夺回三城的大英雄,赵垣珩对他的崇拜敬仰之心深重,于是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皇帝看到他,立即出声将他叫了过来。指着面前几人,让他一一叩拜。大多数人赵垣珩并不熟识,但既然是皇帝让他叩拜,他也一一照做。唯独到叩拜徐空月时,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如漆黑夜空中最明亮的那一星星。

皇帝默默看在眼里,不言不语。等到赵垣珩一一叩拜完,皇帝才对几人道:“朕这一生,有功有过。功过如何,后世自会评说。回首朕这一生,始终都在解决外戚干政之事。”他苍白病态的眼眸中,隐隐露出点留恋怀念的滋味。

“直到如今,才初见成效。”但随即,目光变得无比凌厉专横:“朕百年之后,你们切记,万不可再出朕当年被外戚专政一事。”

这便是在交代后事了。几人心知肚明,也不说什么,纷纷叩首而拜。

皇帝心中满是叹息。他不过刚至知天命的年纪,生命却已经走到了尽头。从前不屑一顾的始皇帝为求长生不老,做出无数荒唐之事,在这一刻却得到了共鸣。

只是他终究不是始皇帝。他长叹一声,而后对几人道:“朕已写下传位诏书,传位于太子赵垣珩。你等皆为辅政大臣,往后当尽心尽力扶持幼主。切莫因幼主年少,欺辱于他。”

说完这番话,皇帝面露疲态,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徐空月走在最后,回眸瞧了一眼谨贵妃。她依旧坐在龙榻边,像是一个不会动的木雕美人,对刚刚皇帝所言没有任何反应。她的目光幽静,仿佛一潭死去多时的水,阳光也照不进半分。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皇帝这才将赵垣珩叫到身边,对他道:“皇儿你要记住,今日这些人中,唯有徐空月可以信任。”

赵垣珩虽然年幼,却并非不知事的孩童,见此情况,他亦能猜出一二,于是与他母妃极为相像的眼睛中,泪花渐起。他重重点了点头,“儿臣会谨记父皇的话,往后只相信徐将军。”

皇帝却小幅度摇了摇头,“可信任,却不可全然信任。”见赵垣珩眼中露出迷惘之色,他又道:“你现在年幼,他自然会尽全力帮助于你。可你终究会长大,等你长大的那时,他就是最不可信的那个人!”

一旁沉默许久的谨贵妃也忍不住为他这番话暗暗心惊。

皇帝说完,又轻轻晃了晃了头,“朕知道,你现在不能理解。你只需要记住,父皇已经为你留下后路,将来你觉得徐空月不可控时,就拿出朕的遗诏,将他诛杀!”他话中的狠厉,从眼神之中透露出来,让赵垣珩都不得有打了一个冷战。

但随即,皇帝就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他了,伸出苍老无比的手,轻轻摸了摸他发顶。“朕本想着,至少要等你长大成人。朕会教你读书识字,会教你骑马射箭,朕会将从前缺失的宠爱,都弥补给你。”他的目光含着眷恋不舍。“可是朕大限将至,往后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赵垣珩哭着握着他的手,“儿臣舍不得父皇,父皇您不要走好不好?”

这样的幼儿之言,让皇帝眉心露出一道深深的折痕。但随即又可无奈何的舒展开,“你往后,要做个好皇帝。”说完,便让人将仍在哭泣的太子送回寝宫。

赵垣珩一走,寝宫之中便只剩下谨贵妃。她一直陪在一侧,不言不语,安静的仿佛从来不存在。即便是先前赵垣珩哭泣时,她的目光也只停驻在皇帝的身上,对她的孩子没有给予半点目光。

皇帝对她的怜惜满意之心更重。他拉着谨贵妃的手,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对她说:“朕是真的舍不得你啊。朕的身边,从来没有你这样温柔体贴、真心实意为朕考虑的女人。”

“她们奉承朕,不过是因为朕的宠爱,可以让她们得到无上的荣耀与权力。她们的始终只是朕的宠爱,而非朕这个人。”

“朕的一生,都在与外戚争斗。容妃、舒妃,从前有多温顺,但是当她们所出的皇子渐渐长大,她们的野心也一点点显露出来。他们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亲人、势力,还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可朕如何不知道?朕深受外戚干政影响,对这些最是在意了。她们明明知道朕介意,但为了权势,却还是这样做了。”

他看着谨贵妃的目光越发柔和爱怜,“只有你,与她们是不同的。”

他的目光越发怜爱:“朕从前觉得,你与那些人,或许没有什么分别。所以朕原本是打算,等朕百年之后,与你共赴黄泉。但你这样好,好到让朕自惭形秽。珩儿还这样小,他又没有母族可以帮衬,将来被那些外臣欺负了怎么办?”

“所以就算了吧。朕就要你好好活着,辅佐珩儿长大。只是,你可千万不要像太后那样,扶植亲信,处处干政。朕虽然留下你性命,但只要你有朝一日伸手干政,朕留下的遗诏一样会让你死。”

他本以为,这样一番话,再怎么也会吓到她。她胆子那样小,每次见自己吐血都惊慌失措,面无血色。然而当他的目光停驻在谨贵妃身上,却发现她呆呆望着自己,神情怔怔,“陛下原来是这样想的。”

皇帝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只是继续道:“只要你好好辅佐珩儿长大,不要像太后那样,处处扶植自己的亲信,把自己权力凌驾于皇权之上,那么朕是可以容忍你的族亲兄弟入朝为官,享受一世容华。”

他本以为,这样一番抚慰的话说完,谨贵妃怎么也该对他感恩戴德,毕竟她出身低微,倘若没有自己的恩宠,又怎么能身居贵妃之位,还将会成为太后之尊?

可谨贵妃含着泪的目光只是望着他,神色复杂。“我原本对陛下心怀愧疚,恨不得以身代死。可原来陛下竟然是这样想的。”

皇帝不知道她怎么了,不自觉叫了一声:“爱妃?”

谨贵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不似之前那样浓墨重彩的哀伤,而是仿佛如释重负。“陛下觉得,让我做了贵妃,做了太后,就是对我的补偿吗?其实陛下从未懂我,您只是在做您想做的事。”

“就像当年,我不过是您身边奉茶的小小宫女,只是因您一时之趣,便毁去了我的清白,从此我的一生都蒙上了不幸。”

皇帝听得几乎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想到,有人会视“承宠”为“不幸”。他身边的人,无不在汲汲营营,为了权势,为了恩宠。他忍不住争辩,“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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