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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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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冬,一个秋,一个转眼。

系着红围巾的柳姝唇部有热气,热气腾腾的,腾湿了她的眼,待至热气散去,半截袖和短袖在穿,柳姝十五岁了。

她已经在厂子六个月,从最初的不适变为熟悉,工资亦上调了,从两千九变作是四千,届时她才知高兴家的工资,她的工资是上万。

长工时,回不去家,每月一天带薪的休假,在广东值一万。

若果不是在厂子,而是在南漂,除却租房同衣食住行,真正到手的能有多少?柳姝不清楚,她是外地人,在广东六年的外地人。

她认不到路,在每月一天的带薪休假里,逛了八个地方。

八个地方中,有人在发传单,发传单是她的工作。

起初柳姝未有看,但是看见关于家居的宣传单时止下脚。

她去拿传单,一份宣传成功了。

手举起来,眼睛落进去,开读了。

——「华鹤木门开业十周年大酬宾,全场家具八折起,精修……装修大包……」

读到乏味处,眼睛在动,于是换行了。

——「精致烤漆木门带造型2199。」

加粗加大的数字在吸引柳姝的视线。

两千一百九十九?

两千一百九十九……

一个门两千一百九十九,她的工资是四千,倘若要买个家,只是买个家门就要半个月的工钱……柳姝将宣传单塞进垃圾桶,像是骤地被打回原形,在一个瞬间意识到世界的庞大,她不清楚自己的前路如何走。

不去要车,至少要房,倘若要房,她工作几年才能有?

厂子的工资不高,出去厂子,初中学历未有的她能够做什么?

柳姝回到厂子,厂子内一切如旧,窗台上晾着男男女女的内衣裤,推开寝室的门,她见到高兴家在洗她们两个的衣服,像普通的一对夫妻在生活时那样。

「高姐。」柳姝道,在公共场合她只是这么叫她。

高兴家问:「去哪了?」

仅有在洗手间或是食堂时,柳姝才会小声地叫兴家。

柳姝在笑,她道:「你知道我看见了甚么吗?」

高兴家低头,未讲话,肥厚的耳似乎在示意柳姝她在听。

「我看到华鹤木门的广告。」于是衬衫下的喉咙在震,「一个木门要我半个月的工资。」

「一个月的工资换一个门……」柳姝笑了,高兴家亦笑了,寝室内的人听见,在会心,她们都笑了。

「还是最便宜的,是吗?」新来的常在说话,柳姝不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她的姓。

柳姝捂着肚子:「不是。」她的嗓音轻轻的笑破音了,「是第二便宜的。」

——

去到晚上,衣物洗好,众人的内衣裤挂在阳台上一飘一飘地飞。

肥厚的乳罩,带蕾丝的内裤,不单是人丑陋,私人物品亦简陋。

柳姝在下铺,眼神未集中,松松地视着窗外,肩角披着一个毛巾,是刚洗过澡,湿着头发问高兴家:「兴家,你有想过买房么?」

高兴家坐进床上:「考虑过。」

神色是一如既往,未有甚么变化,床因她的重量在吱呀作响。

此刻,她是一个过来人。

于是柳姝问:「我在广东买房,要工作几年?」

房是分地段,分平方。

高兴家清楚她无法买房,简洁地问:「买好的,买坏的?」

柳姝道:「只要便宜,坏的也可以……」

远方的风在刮,阳台前的内衣裤掉了,新来的常在叫:「内衣掉了。」余下几人出去了,屋外吵吵嚷嚷,似乎又下雨了,男男女女出去捡内衣裤。

高兴家未动,说是算买房,先是心算,后是拿手机的计算器算。

那是大数字,算出以后,结果并非很好,柳姝在旁边看,高兴家将手机计算器拿在前,上面的数字便让柳姝皱了眉头。

两位数,并非很多,但代表年份。

她说:「要这么久……」不是问,只是叙述。

高兴家道:「这是在广东买房的价钱,我不在广东买房,回去老家买会轻松很多。」

柳姝拿起毛巾,擦在眉角。

原来是有老家的。

她在心中道。

柳姝未有老家,翻遍中国,她只认得一个台湾,一个广东。

台湾不想回,广东又太贵,她去哪里?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于是暂且宿在高兴家的怀里,算过房价,高兴家带她去外面捡内衣裤,大风天,雷雨正交加,几乎是跟着内裤跑,到了更晚上,她们赤裸着贴在一处,开始了。

又同她做了。

柳姝看着高兴家的眉眼,粗鼻大耳,嘴唇只下唇厚,上唇很薄,黑痣就坠在唇边,不是好看的长相,亦生不出嫌恶。

她的嘴唇伸过来,似乎要吻。

吻罢,柳姝闭上眼睛,像是情人等待着浪漫,天真到失真。

吻她的并非美貌的淡典,而是长相简陋的高兴家。

吻进去了。

一只舌头在寻另一只,柳姝将她的舌拿出去,于是缠上。

吻至动情,两只手把住她的下颚角,脖子处的筋微微鼓着,在床上,柳姝像吻淡典一样吻高兴家,啄木鸟啄木头般地啄。

啄至动情,柳姝翻身,将高兴家压到身下,自己坐在她的胯间,用情意的眼神注视。

嘴唇探过去。

啄眉,啄眼,啄鼻尖。

啄唇,啄手,啄指尖。

吻是真心人交换情意,高兴家或许有心,柳姝未有嫌恶,未有动心,只有玩玩而已。

她亦想动心,清楚高兴家对她的好,但是她奋力,奋力过后却是徒劳,累到上气未接下气,一双眼失神,一颗心始终在麻木。

高兴家自下将她的腰环住,一个翻转,柳姝便又在下面。

床未去收拾,倘若翻转便会乱,一众被褥间,乱着领子的柳姝很显眼,被被褥盖住半张脸,白皙的一串脖子,只是一咽,喉管便下去了。

「毛巾硌到我了。」柳姝说。

高兴家将她身下的毛巾抽出来,道:「乖。」

那是柳姝先前盖在头发上的,以往的童真是情趣,此刻的童真是妨事。

要做了,穴已经有湿,一切都准备好。

高兴家生得很高,若直起腰坐着她会磕到头,于是现下垂首:「心在跳么?」她问。

心在跳么?

原本一切有信心,但是问题出来时,柳姝怔了怔,旋即焦急了。

她未准备好,清楚自己的心意,于是心不会跳。

心为甚么不跳一下?高兴家垂首,耳已经要贴上胸膛……

心为甚么不跳一下?高兴家在数她的心跳。

心为甚么不跳一下?心脏声终于如擂鼓。

但是那不是情意,是欲求攀到顶峰。

她流出水了,于是心脏跳动了,眼神活了。

眼眶中聚水,柳姝看着高兴家。

高兴家沙哑地道:「你太快了。」

宿舍内,不方便大声,柳姝只是道:「我是秒女。」

年轻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的字那么小。

高兴家俯下身:「柳姝。」

柳姝仰起目。

高兴家道:「喜欢你。」

柳姝未回应,只是笑。

这里甚么都好,有收入来源,亦有情人。

但是她却想走了,为了拥有一个家。

走要带人,否则自己一个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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