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听完,没多久就在私人场合逮住了汪袤云——尤其是在她和别的什么人出去约会的时候——问她有没有想过功成名就之后自己出来gān。汪袤云一手被一个女人拉在手里,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半醉不醉。
“嗯——要说我没考虑过也没人信。来对我说这话的人特别多,你有什么新鲜说辞吗?”她问。事实如此。于是面前西装革履、五官粗犷的男子道,我的说辞很简单,自己当老板,自己做创始人,自己越来越好,直到没有人能限制自己。
汪袤云有意刁难,道:“我现在也可以啊。”
“你现在能说什么东西‘你要’,你还不能说什么东西‘你不要’。能拒绝才是最终的胜利。”
那人走后,她继续和身边的女子约会,喝酒。同样成熟优雅的女子问她,“想去吗?”
“想想。”她说。
“人都想挣脱束缚,”身边女子一边靠近她耳朵一边说,“但束缚就像衣服,要一件一件来。人其实没多少选择,有的人努力做出好的选择,有的人努力扩大选择的范围。你多好啊,怎么做都可以。趁这时候尽情地去选吧。”
说完,女子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然后像只小猫一样蹭她的脸颊。
她点头,笑了。转过头去享受耳鬓厮磨。
后来那个女人成为她最后一任女友,来说这话的人成为她创业的伙伴。现在想想,能拒绝的确是胜利,束缚的确像衣服,但有的时候,人就是会为了什么东西,不但不拒绝,还把衣服穿回去。
她穿着这件衣服走了太长的路,一路风尘仆仆,如今已经是衣衫褴褛,叫人家以为这不是衣服,这是她的皮肤,是她的一部分。
飞机快要到了,好像已经能够看到一点北美大陆的边缘。她把自己支撑坐直,把已经退烧的脑门放在舷窗玻璃上。发烫的脑门和发凉的手,只有曹明子这样做过,她只在曹明子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流露自己的怀疑,流露自己的不确定。
那曹明子可怜过她吗?有吗?没有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她不要曹明子可怜她。既不是不想要,也不是怕自己心碎——它早就碎了——我只是怕你不开心。
你看。我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