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老者眼盲，昭莘还是十分恭敬的接过写着药方的布帛，带在了身上。

“仲chūn过后，农忙时节，战事一停歇，你长兄便会回来。”

“弟子知道。”

“你是你长兄一手带大的，切不可为了外人伤了你们的骨肉情分。”

“弟子谨遵教诲。”

“嗯，近日我要出一趟远门，有什么是事情我会jiāo给蓉漓，那丫头如今也长大了，你对她，应当尊重一些。”

“哼，那丫头胆子大了，告状都告到您老人家面前去了。”

老者知道昭莘并没有责怪蓉漓的意思，无奈的笑道：“你啊，当年可不比小蓉漓好到哪里去，如今教训起她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唉，什么世道。”

昭莘乖巧的跟在老者身后，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反驳。

待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了，婉夭才蹬上了靴子，从后窗偷偷的溜了出去。

她并非什么都忘了，只是过往种种，都不愿再记起。

第18章 回府

系错了带子的单薄衣裳，双脚穿反了的靴子，便是婉夭的全部身家。此时的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窝着身子蜷缩在一条极黑极暗巷子里，巷子里堆满了杂物，她躲在这群杂物里，忍受着巷口的冷风。

从昭府跑出来后，她已经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夜间的寒气从她的四肢百骸进入，便是凛冬之时的漓水，也没有这般刺骨的寒冷，冻得人只想去死。

她从没想过，离了昭莘，离了青儿，自己会活的这般艰难。她以为自己睡上一觉，就可以安静的死去了，她拼了命的闭上眼睛，脑袋却越发的清醒，回忆里的每一分笑，每一寸泪在她面前纷纷闪现，她看到了昭莘，一把长剑斩去了陈国大将军的头颅，斩去了她们陈国最后的一丁点希望，她看见的护城河里的尸体在昭莘的脚下，越堆越高，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堂堂一国公主，像条野狗般，毫无尊严的死去。

她宁愿死在战场上，死在昭莘的刀下。

噬骨的寒风，使她变得尖锐起来。

最终，她从一堆杂物里坐起身，循着来时的路，慢慢地走回了昭府，走回了鲜血铺就的荣光耀耀的昭府。

昭府的灯火通透，连黑透了的夜也要礼让三分。一队队士兵从昭府出发，没入四面八方寂静无声的街巷里。而在昭府内，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鞭子夹着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趴在地上的下人们早已没了生气，血肉翻滚露出白色的脊骨。

“公子，小公子，人回来了。”管家一路小跑，远远的喊着。

昭莘收了鞭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滚动的bàonüè之气，向腿脚不便的老管家望去。

婉夭跟在管家身后，看到满院子下人们的尸体，缩着脖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哆嗦着说道：“我觉得闷，出去走走，结果找不到回来了路了。”

“呵，先是不记得往事，后是迷了路，小夭，你好大的本事，”昭莘扣着食指抬起了婉夭的下巴，替她摘掉头上的草叶，yīn森森的笑道：“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别人骗我，你是我珍重之人，所以，这一次我放过你，若有下次，你看好了，地上那群奴隶就是你的下场。”

蓉漓小心的凑到婉夭跟前，耳语道：“你别怕，姑姑就喜欢吓唬人，她也动不动就会说要拿鞭子抽我，你看，我这不还是好好地嘛！”一道凌厉的鞭风打在蓉漓的背上，疼得她嗷的一嗓子，眼泪刷的落了下来。

昭莘沉着脸，提着婉夭大步离开。一入门，便将婉夭扔在chuáng上，红着眼睛恶狠狠地掐着婉夭的脖子，“一听到你的消息，我就昼夜兼并的赶过去找你，生怕你在他国有个一丁点的闪失，可是你呢？为了让我死，不惜跳进不入轮回的漓水之中，你肯定我会救你，可还是拖着我沉入河底，小夭，你好狠的心，嗯？为了让你醒来，我寻那传说中的蓬莱岛，九死一生取得仙草，可是你呢？你说我一靠近你，你的心就会很疼，很疼，呵哈，我还跟个傻子似的一早就找人清理别院，里外忙活一天，想着你不想见我，就给你寻处僻静的地方养身体，你什么时候接受我了，我再去找你，呵呵，小夭，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láng，我就不该对你这么客气，你知道吗？你就适合被关在笼子里，摇尾乞怜，你不配的得到，我的一丁点怜惜，嗯？你说是不是？”

猫逗老鼠般，在婉夭快要窒息而死时，昭莘却松开了手，冷眼瞧着她伏着身子，剧烈的咳嗽，瞧着她面色cháo红，断断续续的叫着：“不、不、要……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