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又一次灯光转暗,希尔达站到了舞台一侧的yīn影中,接下来的动作中,她大概有五分钟都需要保持这样静立不动的姿势。
所以她开始观察观众席上的那个女孩。她发现女孩的目光并没有追随舞台中央表演的舞者,她那双发亮的眼睛直直朝yīn影中的希尔达望了过来。
她在盯着她,自始至终。她看着她的舞蹈,看着她的肢体,也在凝视她的面容。
她的眼神仿佛有一种魔力,希尔达感到狂喜,又感到恐惧,她仿佛在黑暗中旋转、在死神的凝视下,将肢体拗成种种古怪的形状。
舞剧结束之后,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希尔达来到二层的更衣室,女演员们闹哄哄挤满了房间,她们忙着解开发髻,换掉那身奇形怪状的表演服,同时议论着又有谁给哪位演员送来了花。爱德华·安德烈斯送来了一大束粉红色百合,那些花就放在梳妆台上。
希尔达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卸妆。她走到走廊边上,点了一支烟。她从这里能够看到一层的乐池和舞台,还有空空dàngdàng的观众席。她忽然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她正和舞团的负责人在那里说着话。
负责人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他又矮又胖,穿着西服,时不时用一块白色的手帕擦拭着额头。希尔达听不到他们jiāo谈的声音,不过负责人匆忙离开了,留下女孩孤零零站在那里。
女孩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一束光从头顶的灯管中落了下去,女孩像是整个都沐浴在惨白的光线中,又像是隔绝了所有光的黑暗之所在。她抬起头,径直朝着希尔达这个方向望了过来,没有表情。
雨仍然在下。
舞者们收拾妥当,三三两两结伴,她们撑着伞,或者用外套当作雨披离开了。希尔达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化妆间,在梳妆台前那束粉色百合前坐下,望着镜中的自己。
这一年,她二十三岁。但是过浓且过分夸张的舞台妆掩饰了她的真实年龄,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戴着面具一般。
而那个女孩呢?
希尔达回忆着她的模样,她觉得那个女孩应该和自己同龄,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好像比自己年长很多,并非是几岁,而是数百年,数千年,像是神灵降世一般,出现在观众席上。
化妆室的门被敲响了,随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希尔达从化妆镜的倒影之中看到,女孩出现在房间里。她的脚步很轻,脸色苍白,眼睛深黑,动作如同鬼魅,不过这不会令希尔达感到害怕,因为她感到这女孩有一种神圣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