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宫殿的前夜,容婴收到一张绣好的盖头,还有苏宛宛自缢在狱中的消息。
她轻抚着盖头上的并蒂莲图案,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原来人失望到极点,是不想要活着的。
苏宛宛并没有告诉容婴,在第一次见到领兵凯旋而归的容桓时,她就喜欢他,为他守的身。
这份爱卑微到骨子里,只能虚假地骗自己一晌贪欢,却注定没有出路。
容婴的泪打湿了盖头,她翻到另一面,里面藏着细密的针脚,有一半很熟练规整,有一半显得生涩,她忽然明白,两朵莲花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天亮的时候,容婴见到了容桓,也瞧见了他指尖的针孔。
她愣了愣,若是从前会觉得心疼,可被囚禁过后,她的心也硬了起来。
她和容桓之间似乎无话可说了。
在侍女的帮助下,容婴换上了繁琐的大红嫁衣,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嫁的不是墨铮,连妆容都懒得画,反倒是容桓提起胭脂盒,指尖轻点两下,弯腰涂抹在了她唇上。
容桓说“我还没吻过你呢。”
容婴下意识又恶心起来,她紧抿着唇,添了些生机的眸子看着容桓,是不加掩饰的讨厌。
容桓却笑,笑得有些凄凉。
他提起指尖上余下的胭脂沾到自己唇瓣,说“吻过了,是甜的。”
容婴的神情怔了怔,她捏紧裙摆,又听见容桓说“你别怕,我永远偏心你,胜过我自己。”
他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动作温柔“阿婴,你赢了。”
我输就输在,我才是动了心的那个。
容桓执起盖头横亘在彼此之间,在为少女盖上的刹那,也一并封印了那些肮脏的喜欢。
是,他想要她。
但前提是她要活着。
容桓也只能大度到这里了,因为他知道容婴不爱墨冉,他容许她胡闹,可他不敢把她嫁给墨铮,他做不到,也不甘心。
“走吧。”他作为兄长把容婴背起,她还是小小的,但比之前重了一些,这让容
桓悬着的心放下来,宫城的甬道其实并不长,他也只能背她到这里了。
城外花轿已经备好。
随行的使臣骑在高头大马上,领头的少年穿着墨色衣袍,秋日的寒风吹乱他额前的发,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哀色。
这是容桓给墨铮的惩罚。
他如约放了这敌国的奸细,并让他作为长公主的护婚人。咫尺之距,天涯之隔,将容婴嫁给墨铮的兄弟,才是彻底绝了他的可能。
容桓从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自己痛,也要旁人陪着痛,把容婴送进花轿后,他接过侍从手里的食盒,塞到了少女白皙的指尖,没有道别,只说“受了委屈告诉我。”
红盖头下的姑娘点点头,却再也唤不出一声阿兄,只清清冷冷道“皇兄多保重。”
这句话语没有任何温度,容桓已经稀巴烂的心又疼了起来。他其实有无数的机会反悔,但根本拗不过容婴,她若真自戕在他面前,他恐怕连她想要嫁给墨铮都会应允。
容桓赌不起,不敢赌。
他放下轿帘,扬手示意隐在街边观礼人群中的暗卫向队伍撒花,帝王的妹妹出嫁,自然要铺一条花路。
簌簌而落的花瓣带着浅粉色,在锣鼓喧天里美得似场梦。
容婴的花轿越来越远。
容桓伸出手,捡起了地上残落的花瓣,就好像把破碎的自己重新拾起来,却不可能复原了。
花瓣在他手上很快就枯萎,这种花有个好听的名字,产自西域,翻译成汉话就是满天星。
容婴从前最喜欢看星星。
容桓的唇边漾起笑意,却是苦涩的,他特意问了西域朝贡的使者,满天星的花语是甘愿做配角,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你。
多漂亮的花,多残忍的花语。
命运总是如此,一开始就告诉了他既定的结局。
可他偏不信。
容桓又想起苏宛宛自缢前说的话,她仍旧用那种令人讨厌的过分情深的眼神望着他,含泪道“我知道和我共赴云雨的不是你,可我想留在你身边,就不能太聪明。”
“容桓,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
苏宛宛把绣了一半的并蒂莲盖头递给他,背过身道“以你的悟性应该学会了,就请回吧。”
容桓盯着手中的盖头,细细摩挲道“过了明日,孤就放你出去。”
“明日你还是怕我告诉容婴盖头是你绣的,怕她不会领情。”苏宛宛近乎讽刺道。
容桓没有说话,默认了。
你看,他也会喜欢人,会如此小心翼翼,如此见不得光。
苏宛宛笑了起来,她最后问道“你还记得三年前玄武大街上,那个差点被战马踢翻的少女吗”
容桓皱眉“不记得了。”
苏宛宛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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