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买齐了东西,带屠四坐上公交汽车，兜兜转转去了较远处的厂房区。

省城有几家比较有名的工厂，国营厂子附近就是宿舍,基本是在一个片区，宋歌找了一家小卖店,他面善，压了五块钱,借了老板的一张折叠木桌，让屠四搬着来路边支开了摊子。

宋歌做的生意也简单，写春联。

有道是进了腊月就是年,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忙忙忙碌碌一整年，哪怕是手头最紧的人家，也会买上一副春联贴在门上，沾沾喜气。

宋歌摆上纸笔，又自己用铜粉调制了墨水,这铜粉比他想的质量还好，加入少许墨色就带了金粉似的,写出来的效果特别漂亮。

就在宋歌把笔墨摆全之后，系统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叮检测到材料齐全，现进入书法试炼模式，请宿主在规定时间门内完成书法创作，每写一副春联，奖励生存时长100小时”

视线右上角，出现一个10分钟的倒计时。

宋歌眨眨眼，问“系统，这试炼有几关”

系统道“一共6关,每关都是10分钟。”

“次数呢”

“今天之内，不限制次数。”

宋歌心想，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来劲儿了。

他一连写了几幅春联，自己看了都满意。

屠四在一旁帮忙，他有点紧张，尤其是等了好一会都没瞧见人，有些露怯“小宋，怎么等这么久都没人过来看啊是不是这地方不行”

10分钟时间门很充足，宋歌慢悠悠写字，对他道“还没到下班时间门，别急。”

一直等到傍晚，这才看到大批归家的工人，清一色穿着蓝色工装制服，条件好些的骑着自行车，还有绕路去幼儿园接了小孩回来的一家人挤挤攘攘，都往这边赶来。

工人们下班回宿舍，就这一条马路要走，宋歌白天写了不少春联，让屠四在道路旁两棵树之间门系了一根绳子，把那些春联都挂起来，展示给路过的人看，很是吸引眼球。

不少人停下，围在那里看他写字，也有人直接去挑已经写好了的。

工厂区人多，上前问价的人也多“这春联怎么卖”

宋歌搁下毛笔，笑着道“普通黑墨的8角一副，金粉写的一元一副，您看看，都是手写的，快过年了，买个好彩头。”

对方听了觉得有些贵，往年一副春联也就毛五毛的，不过他也舍不得走，宋歌写的字实在漂亮。

不过也有手头松的，很快就挑选了一副金粉写的春联，拿过来付了钱。

宋歌让屠四负责收钱，自己继续提笔写春联。

宋歌很淡定，他这么多技能不是白刷的，尤其是书法，可是名师教导出来的。

而且宋歌还发现，他在写春联的时候相当于持续刷技能点，书法和其他不同，需要多写多练，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宋歌完全沉浸在写字中，都忘了时间门流逝。

一直卖到晚上，小卖部要关门了，这才收摊。

屠四去还了折叠桌，出来的时候捂着鼓鼓的口袋，一直跑到宋歌跟前才拿出来给他，是两瓶糖水罐头。

屠四细心，还给买了个小勺，一股脑递给他道“小宋你去一边坐着歇会，吃点东西，我来收拾”

宋歌还真饿了，他写的太投入，忘了吃晚饭。

宋歌坐在那开了一瓶水果罐头吃，糖水浸泡之后，桃子果肉变得酸甜，正好天气凉，吃起来沁人心脾，滋味很不错。

他们没剩下几幅春联，出乎意料的，金墨写成的春联都卖光了，剩下的那些都是边角

略微有点损坏的，还有用剩下的一点墨，一支笔。

等宋歌吃完，屠四又颠颠儿跑过来给他送钱。

“小宋，给，都是你的”

“多少”

“我没数”

宋歌被他逗乐了，接过来清点一下，零零散散加起来有87元5角。

屠四眼巴巴看着，道“我还吃了俩烧饼，从里面拿了1角钱。”

宋歌笑道“吃饱了吗”

屠四摇头。

宋歌就带他去下馆子，找了一处民营饭店一人一碗热乎汤面，还加了荷包蛋和卤牛肉。

屠四吃得头都不抬，埋头呼哧呼哧吃了一阵，还拿手背擦脸。

宋歌起初以为是他吃得出汗，后来才察觉屠四竟然哭了。

宋歌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了，这面不至于香到让你哭吧”

屠四闷声“嗯”了一声，没抬头，耸着肩膀脸都埋在面碗里，好半天才哽咽道“小宋，你人真好，我饿了两天了，到现在才吃一顿饱饭。”

宋歌疑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屠四这才把话说清楚，原来那天屠四从医院回来，就发现屠焱给的钱丢了，屠四细心，钱分两处放着，丢了一半之后剩下的勉强够住宿，吃饭已成问题，屠四为了省点，就让其他人吃饭，自己只喝了几碗凉水。今天一早，丢的则是剩下的最后一半的钱，屠四说去扛麻袋，是认真的，他没什么优点，也就剩下几分力气。

屠四说完，一脸愧疚坐在那。

宋歌想了想，问道“你说，那些钱是分两次丢的”

屠四点头，愤愤道“是啊，省城的小偷太贼了，我裤子口袋都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宋歌低头看了一眼，很小的一道口子，而且十分粗糙，不像是能在短时间门造成的。

这不是遇到小偷，怕是家里出了内贼。

回去的时候，屠四一路上都非常紧张，路上紧紧跟在宋歌身后，盯着靠近的每一个人，看谁都像小偷，实在是被偷出了心理阴影。

宋歌倒是没感觉，今天赚的钱都被他放在了随身仓库，安全得很。

回到小旅馆之后，其余人很快围拢过来，都在问屠四弄到钱没有。

屠四路上被宋歌叮嘱过，只道“小宋还在想办法。”

好几个人赖在小旅馆混吃等喝，听到屠四这么说，态度一点都不好，其中以小六为最，他一双眼睛乱转，落在宋歌身上的时间门最多，之前就和宋歌有些矛盾，这会更是不加掩饰问道“不是说小宋弄钱去了吗他没弄到，就应该自己补上”

话没说完，就被屠四一巴掌拍在后背，差点摔地上。

屠四脑子不好，但力气大“你再说小宋一句，我就揍你”

小六打不过他，小声哼哼没敢再说。

晚上，小六带着几个人去找了宋歌，摊开手跟他要钱。

宋歌坐在椅子上，慈爱道“那你先说说，为什么要钱呢”

小六叫苦连天道“吃不上饭了，大家伙都饿着肚子干活，实在没力气。”

宋歌点点头。

系统示警道“宿主，这个人对你敌意很大，请小心。”

宋歌在心里感慨道“是吗可是他跟我要钱这么理直气壮，我差点以为我是他爸爸。”

系统“”

小六对宋歌有敌意，每回吃饭是最积极的，喊他干活门都没有，这些人里除了屠焱，也就屠四能使唤动他屠焱是威慑，屠四是暴力镇压，不听话就打，生生打怕了。

宋歌端着杯子喝

水，还没等想好怎么说，就听到门外咚咚咚的脚步声，屠四像是一头牛犊似的冲进来，鼻孔都在喷热气。

屠四视线转了下，迅速落在小六身上。

小六吓得哆嗦，忙道“我没为难他啊，我就是，就是来问问接下来的安排”

宋歌和蔼道“说到这个，我之前就想说了，焱哥就在医院，不然你去，或者让屠四去也行，去跟他说一声，我不过是传一句话，倒也不好安排你做什么。”

站着的那几个人打了个哆嗦，他们不敢惹屠焱。

宋歌倒是笑眯眯的，但是张口就让人碰软钉子，身前还有屠四守着，怒目金刚一般，那蒲扇大的手掌眼瞅着就要举起来。

小六那几个人识趣，赶忙走了。

屠四磨牙，跟出去要收拾他们。

宋歌喊道“你过来一下。”

屠四听话，走过去，就听见宋歌问他“你之前丢了多少钱”

屠四挠头，老实道“应该有80块，焱哥给我的时候数了一下，又交了一次住宿费”

宋歌手伸进兜里，拿出厚厚一沓钱，是今天卖春联赚的那一些“这些给你。”

屠四傻乎乎道“小宋，给多了。”

宋歌笑道“多出来的你自己收着，别再犯傻饿肚子了。”

“那，那这算我跟你借的我以后攒够了，一定还给你”

“再说吧，江湖救急吗。”宋歌笑眯眯的，又叮嘱他道“对了，这事你就不用跟其他人说了，也不用跟焱哥说。”

屠四感激的不行。

他只当宋歌是在维护他，没往深处想。

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宋歌又喊了屠四出来，带他去摆摊卖春联。

这次有了昨天的经验，屠四已经做得很好了，还会主动招呼客人，没人的时候就帮宋歌裁红纸。

可惜书法试炼只进行了一段时间门就暂停了，没有了奖励。

宋歌不满，问道“系统，这奖励是屠焱在出吗”

系统道“是的，宿主。”

宋歌“屠焱是被我写破产了吗”

系统像是进行了搜索，也带了几分遗憾“应该没有，但也无法支撑长时间门试炼奖励了。”

宋歌叹道“真小气啊。”

任务栏上，一个小机器人也在跟着点头，表示赞同不过才刷了10000小时的生存时长，竟然就关了奖励，真是太小气了

尽管没有了奖励，宋歌还是趁着这段时间门刷了一下书法熟练度，一上午过去，终于突破。

系统提示音响起“叮恭喜宿主，经过不懈努力，该技能已升级为书法高级。”

宋歌拿了一张红纸，再次落笔，书法高级技能加持下，他的字有了进一步提升，一笔而下，字迹行云流水，如龙腾蛇舞，比之从前多了几分筋骨凝实，快意洒脱。

宋歌写得起兴，他觉得光这项技能升级，就已经赚到了，哪怕不卖钱也划算。

如果说昨天写的春联，只是字体周正、富贵，那么今天宋歌写出的，就已经带出大家风范，一眼就能看出不凡。

今天换了一家厂区，但围拢过来的人，比昨天还要多。

中午休息的时候卖了一批，紧跟着傍晚的时候，达到了高峰，很快又卖了一批，屠四收钱收的都有点手软，得亏跟人换了一些零钱，不然这会已经不会算术了。

有人问道“这春联能不能用厂里的票买啊”

“啥票”

“就是福利券呗，可以兑一些瓜子和糖块什么的，

能用的话，我就多买几幅要金墨那种的”

屠四拿不定注意，扭头去看宋歌，见宋歌点头了这才爽快答应下来。

愿意用福利券的人不少，有几个小年轻是为了给岳父岳母那边送，也有人是想给喜好书法的领导送，特意等到最后，让宋歌写了几个比较新颖的对联。

现在这年头写的春联内容还是以“红旗招展造就文武新能人”一类的多，宋歌写的就不同了。对方家里有老人长辈的，宋歌就写“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经常出门跑推销奔波的，宋歌就写“和顺一门添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遇到给领导的，宋歌就写“政策入心化春雨，汗珠落地夺丰年”

一直写到月上柳梢。

摊位摆在路边，借了路边的灯光，金墨在灯下闪烁着光泽，一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宋歌这才收笔。

屠四都不敢惊扰他，两天时间门，他对读书人有了新的认识。

宋歌坐在一旁台阶上，慢悠悠吃罐头。

屠四收拾完摊位，提着红纸过来，手里是一个手帕裹着的钱，有零有整，还有不少福利券，屠四没数，接了钱全部都放在这里面了。他递给宋歌的时候，都不觉带了尊敬“小宋，这是今天的钱，都在这了。”

宋歌点点头，接过来放进挎包里。

那厚厚一沓的钱币和福利券就顺手放进随身仓库，自动排列好，一共是137元6角，另外还有一小叠福利券，这算是宋歌目前最满意的收获。他一直想多弄些吃的放仓库里，这些福利券可以买鱼、肉，还可以换购瓜子糖果，积少成多，很划算的买卖。

也只有大厂职工才有这样的底气了，这福利外头的人压根享受不到。

屠焱一直没出院，宋歌乐得清闲，这几天每天都带屠四外出摆摊写春联。

省城人多，厂区也多，每天地方换勤快一点，基本上供不应求。

归根结底还是做生意的人太少，大部分人都只敢卖自家生产的农副产品，写春联，严格上来讲不算经商，不过是出卖手艺赚点辛苦钱宋歌辛苦了几天，随身仓库里已经存了几百元。

屠四干活肯卖力气，尤其是宋歌这次帮了他大忙，更是死心塌地给宋歌干活。

宋歌安心下来刷技能点，甚至对书法还有了一点新的顿悟。

第五天的时候，宋歌带屠四去了一家厂子库房门口摆摊。

屠四有些奇怪，但还是拎起红纸跟着去了。

那是一家瓷器厂，规模中型，比起前几日摆摊的那些国营厂房要小上许多，但是门禁更严，光是门口站着戴红袖箍的人就有五六个，他们瞧见宋歌的时候，还特意过来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带相机。

屠四有些奇怪，但宋歌让他不动，他就老老实实让对方搜了一下身。

宋歌道“我们就是做点小买卖，涂点字画。”

守卫看过之后，对他们道“只能在马路对面，不可以过来。”

宋歌点头答应。

他带着屠四去马路对面，支开摊子，不过这次宋歌写的不是小春联，而是泼墨一般写了一副足有几米长的巨型春联专门适合挂在厂房大门前的那种。

这春联实在太醒目，隔着一条马路，瓷器厂仓库那边的人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宋歌写完一副，就让屠四去挂起来，自己坐在那看书。

省城的厂区就这些，路上有车经过，瞧见那副巨型春联之后，还真有两辆车停下，上前询问价格。

宋歌随口道“18元8，您来一副”

这价格让一旁的屠四忍不住看过来，眨巴着

眼不敢信。

但对方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付钱买了。

无他，这年头万事复兴，各大国营厂正是最红火的时候，谁过年不图个喜气可是这小春联常见，适合挂厂子大门的春联可真是太难得了，尤其是字写得这么好，还用了金墨，一看就大气，这各单位过来走访拜年，谁见了不夸一声

为了这个面子，18元8也值了

对方高高兴兴付钱，买走了那副春联。

屠四收了钱，乐得不行，捧着过去给宋歌。

宋歌微微拧眉，过了一会才嘀咕一句“真能卖出去啊”，然后让屠四铺纸，又写了一副。

和市面上普遍的“喊口号”春联不同，宋歌写的这幅带了一点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