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 繁体

第十章出击敌友(1 / 2)

最新网址:www.zoc.cc

“怎么了”展云走到段尘跟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混合着肮脏泥土血迹的雪地上,有一道长约半丈的拖痕。但因为曾经有人在这里打斗过并且接连两次使用长鞭的缘故,这片雪地上泥土、花瓣、脚印纷乱混杂,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就忽略这道夹在两棵梅树之间的痕迹。

赵廷和周煜斐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看向展云,展云轻轻摇头,明显也有些困惑。三人都想不通,为何段尘在看到这道拖痕之后吓得脸都白了。要说比这恐怖血腥的场面这两天几人也一同经历了不少,可从来没见过段尘流露出任何惊慌或不安的情绪,怎么今天,只看到雪地上一道痕迹,就瞬间变了脸色。

“尘儿,有什么不对么”展云清朗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段尘一个激灵,也顾不得纠正他此时过于亲昵的称呼,提起裙子就往梅林后头的那间木屋跑去。

三人见状连忙跟在后头,就见段尘没往门的方向走,反而直接奔着旁边的窗户去了。窗户明显已经被钉死,不是能随意开阖的那种,段尘伸手抚上沾着薄薄一层冰渣的窗纸,就见上面露着铜板大小的一个洞,明显是有人以指捅破的。

段尘缓缓收回手,转身,一语不发往梅林外走去。三人只能跟在一边,其间展云试探着问了两次,赵廷和周煜斐也各自说了句话,可段尘只一径往前走,失了血色的唇抿的紧紧的,苍白的小脸儿神情冷淡,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展云见她这副样子,虽然心里面悬的厉害,也知道不能硬来。可赵廷却早就忍不住了,看着段尘那副一遇着什么事情就自己一个人硬扛的倔强神情,心里面就跟烧开了锅的滚浆子似的,翻腾的胸腔跟着一片热辣。刚走进院子,赵廷手臂一揽,一把将段尘拽到自己怀里,漆黑眼眸定定锁住佳人双眼“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我们这么多人在这,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你一个人死扛着不累,我们看着心”

“放开。”段尘冷冷截断赵廷的话,一双眼却始终没有与他对视。

赵廷被她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气的肠子都打结了,握着段尘手臂的大掌不自觉收的更紧,这人怎么好说赖说怎么都讲不听就这个倔强性子,真要了命了

赵廷破天荒的说了一长串话剖白心迹,展云则一反常态的收敛笑容一语不发直接出手。不待段尘再次开口,展云袖中折扇一甩,直接敲上赵廷手肘。赵廷只觉右侧手臂一麻,吸气的同时深邃眼眸一眯,松开对段尘的钳制直接出掌砍向对方手腕。

展云手腕一绕,顺着赵廷手臂一路敲了上去,专打人身上各处痛穴。赵廷反应不及,接连被击中三下,浓黑剑眉一皱,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两人虽相交多年,年少时候也没少为了鸡毛蒜皮的打打闹闹,可基本上都是动动拳脚,不用兵器,不拼内力,从来没动过真格的。所以虽然都看到过对方出手,也曾并肩作战,但那都是教训别人,两人倒是从未正经领略过对方身手。

周煜斐早就退到一边,手臂交叠靠在门廊的一根柱子上,扬眉看着俩人在院子里直接动手。只听“啪”的一声,段尘闪身进了自己屋子,门板被重重关上。

正动手的两人俱是一愣,接着赵廷一记长拳,直接就往展云脸颊招呼过去。展云抬手隔开闪身一躲,同时将折扇往袖里一收,也赤手空拳跟人缠斗起来。不远处周煜斐“噗哧”一声就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弯了又弯,这俩家伙

屋子里,段尘眉心微蹙绕着桌子踱步,其间又喝了两杯凉水,最后终于想通透了些。拔了门闩推开房门,前脚刚迈出门槛,段尘身形一定,眉尖不自觉的抽了抽,紧接着另一只脚也跟着迈了出来,同时顺手将门带上。

屋外,周煜斐坐在门廊边的一条石凳上,双肩耸动,抬手指着那两人,两指微微

颤抖,终是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雪地里,一身雪色锦缎长袍的展云头发散乱,衣襟微敞,破了一边嘴角,正咧着嘴抬起手背擦拭血渍。对面,赵廷一边衣袖撕开一条口子直到

手肘,露出里面玄黑色的中衣,正皱紧眉心捂着胸口直瞪着露出浅浅笑意的展云。

段尘侧眸瞟了一眼笑得即将岔气的周公子,缓步走到两人面前“快去换衣服,有要紧事做。”

赵廷闻言乖乖点头,抬脚就要往屋子里去,就听旁边展云低哑着嗓子柔声问道“尘儿,你那有药么”说着,曲起食指轻轻触碰自己嘴角,唇畔的笑颇有些无奈。

赵廷眼眸一眯寒光尽显,握了握搁在身畔的拳头,也低着头凑到段尘身边,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淡淡委屈“尘儿,我也受伤了,是内伤。胸口被那家伙打了一掌,估计得疼上好些天。你也给我些药吧”

段尘转身就走,嗓音依旧清冷若山中冰泉“去换衣服,出来吃药。”

身后,两位公子不约而同俱是面上一喜,接着又侧脸对视。赵廷冷笑一声,挑了挑一边眉毛“为了博取同情故意挨我一拳,亏你想的出来”

展云舌尖抵着一边唇角笑得牲畜无害“你不也学

的挺快”

终于勉强止住笑意的周煜斐吊儿郎当迈着步子走到两人跟前“快去换衣服吧不然待会儿美人儿出来见你们俩在这里亲切友爱闲话家常,耽误了她办正事,一怒之下把药收回去就麻烦了”说着,又嗤嗤笑出了声。

赵廷唇角微勾,手一抬,重重压上周煜斐一侧肩膀,只听周公子轻哼一声,喘着气颤颤伸出食指指向赵廷“你”赵廷抬起手掌,微微一笑“对不住,刚刚手臂有些酸,借来搭一下。”

周煜斐正要发作,就觉得伸出的那只手掌虎口一震,接着整个小臂都又麻又疼。转脸瞪向另外那人,就见展云浅浅笑着收回折扇,眨了眨弯月眼眸,和赵廷两人一起默契非常的各自朝自己屋子走去。

两人以最快速度换了身衣服出来,就见段尘已经站在院子门口等了。展云面带笑意走到段尘面前,正要开口,就见段尘面色冷淡粉唇轻启“伸手。”

展云依言乖乖摊开一只手掌,另一边,赵廷也不甘

示弱几乎同步伸出手来,薄唇微弯,一双黑眸亮晶晶的望着眼前人。段尘拿出一只小瓶,在两人掌中各磕出一颗深褐色的药丸“吃了。这个主治内伤。”

其实若说赵廷胸口挨的那一掌勉强算的上“内伤”,展云则是彻头彻尾的没受半点内伤,就嘴角破了个小口子,显出一小块青紫。可两人望着各自掌心那颗药丸,笑得简直好似捡了天大便宜,在段尘的注视下,义无反顾甘之如饴的吞了药丸入口,又一前一后柔声道谢。

段尘又从袖中拿出一只圆形小盒子,打开盖子,递到展云面前“沾一些涂在嘴角。”

展云眼眸弯弯笑意满盈依言照做,涂了一些药之后温声说道“谢谢尘儿。这药里是有薄荷吗感觉凉凉的。”

段尘点头,盖上盖子将小盒放回袖中“以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这样叫我。”

展云面色微僵,一边赵廷则弯起嘴角,周煜斐见终于能插上话了,凑到段尘跟前期期艾艾的说了句“

美人,刚刚那个药能不能给我也吃一颗我,我也有内伤”

段尘侧眸瞟了眼满脸期冀可怜巴巴的周公子,轻声说道“没有了。刚刚是最后两颗。”

四人见过柳亦辰,讲明在梅林所查看到情况,又提出要见几个人。昨天用过晚膳后,几人已经见过保德邓家镖局的两位当家,今日要见的,则是睦州萧家萧大先生和霹雳堂堂主左辛。

柳亦辰

叫管家去请两人过来,坐在主位上深深叹了口气“刚刚我去见了家父,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父亲身体本就不太好,本打算借着这次寿宴多请些朋友过来,大家一起聚聚,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可现在这样子”

柳亦辰眉头越皱越紧,面上疲惫之色愈重“我刚刚已经让祥伯告知各位宾客,后天的寿宴取消,不过大家暂时不能离开,直到找出偷盗杀人的真凶为止。咱们只剩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无论找不找得到凶手,我都只能放人离开。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家业,这

眼看着年关将至,很多人都有不少事情要忙。我若执意不放人走,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几人都点头,表示理解。展云温声说道“少庄主宽心,我们会尽快找出凶手。不过,还请少庄主谨慎行事注意安全,两位小姐和老庄主那里,也要多派些人手保护周全。”

正说着,就见三人两前一后走了进来。几人起身,拱手寒暄。展云站的离段尘最近,说话间,就听身边人倒抽一口冷气,匆忙转脸,就望见段尘面色沉郁,一双凤眸定定望向其中一人。

左辛见状,有些不解的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接着又挑眉看向段尘。自己这手下样貌普通,行事又规矩的很,从不随便招惹女子,可看眼前这位姑娘的眼神,倒像是从前见过似的。

站在左辛身后的,赫然是昨日晌午在“集贤堂”后面大柳树下与段尘攀谈的那位怪异男子。见段尘眉心微蹙一直盯着自己瞧,那位男子有些尴尬的拱了拱手,讷讷开口“姑,姑娘。咱们从前,应该没见过吧

。”

段尘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再仔细观察那人脸庞,虽然仍是那张脸,却明显不是易容。在场众人都觉得纳闷,就听段尘淡淡开口“我见过这张脸,却不是足下。”

男子听得一愣,左辛却很敏感,眼眸微微眯起,一脸戒备“什么意思”

段尘面无表情轻声答道“意思是,有人易容,冒充您的手下。就在昨天晌午流采剑被盗之前,我在集贤堂后面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一旁萧大先生颇有兴致的“哦”了一声,漆黑眼珠转了转“想不到这山庄里还有同好啊”

睦州萧家萧大先生以其一套“游龙惊风掌”闻名于世,可最让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惟妙惟肖巧夺天工的易容之术。

相传,萧大先生年少时候极为贪玩,又喜欢捉弄人,曾将自己易容成绝色少女,出现在某个江湖前辈的文定宴席上,直勾的在场一众男子眼直心跳大献殷勤

,只为博得美人一笑。最后一群人连同那位已有未婚妻子的前辈大打出手,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毁了那场原本风光无限的订婚宴席不说,还闹得一众男子失魂落魄,镇日到处寻觅美人芳踪。直到若干年后,众人方知,那位美的不似真人的天仙女子,竟然是一位容貌清秀的男子易容所扮。自此,萧大先生名声大噪。

段尘却轻轻摇头“那人对易容之术不比萧大先生专精,很容易就看出来的。”

“无论那人是谁,在山庄中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左辛微微停顿,又沉声说道“说不定那人就是真凶。”

众人都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展云转脸看向段尘“尘儿,若你再见了那人,还认得出么”

段尘有些不悦的瞟了展云一眼,轻声说道“即便掩去真实外表,一个人自身所带的气质却很难改变。若是再见,我应该认得出。”那种尊贵和威严,绝非一朝一夕修炼而成,那人平日里也一定是个位高权重的人。

“这好办。”柳亦辰眉心渐渐舒展,精神很是振奋,在一旁接口道“我待会儿让祥伯将各位宾客请到祥

禄阁用晚膳,姑娘仔细看看,应该就能找到那人的”

回到自己房间,段尘将门闩上,走到桌边正要点亮灯芯,突然手上动作一滞。缓缓挺直脊梁,段尘尽量匀平自己气息,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却一颗一颗的立起来,颈后仿佛悬着一根线,渐渐的,越拉越紧,随时都能绷断开来。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不错嘛果然是我看中的人哪。”男子的嗓音依旧带了些沙哑,却意外的低沉悦耳,咬字有些含混,略带了一丝异域腔调“听说,你在找我”

十一章试探迷茫

段尘循着那人声音来处抬手一甩,就听“啪、啪”两声,核子钉应声撞击到硬物之上,又脆声落地。那人低低笑出了声,下一瞬,段尘就觉耳根一酥,温热的气息吹拂后颈,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

把你教的不错。”

段尘拧腰侧身出掌,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收掌转身,段尘只觉心砰砰跳得剧烈,一股寒意顺着刚刚那人吹拂过的后颈一路滑过脊梁,不由得轻轻打了个颤。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尾音略略扬起“你在怕”

段尘眼睫微湿,借着窗外幽微月色,一瞬不瞬的望着斜倚在床边的那团暗影。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吐吸和心跳,段尘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因为她知道,此时自己只要一开口,对方就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在怕了。

“怎么不说话”男子似是有些纳闷,细一听却不难察觉,他语调里的淡淡笑意“我记得你昨天,可是伶牙俐齿的很哪”

段尘握紧拳头,不动声色的徐徐吐出一口气,确定自己现在声音绝不会有半点颤抖,方才淡淡开口“那几件兵器,是你拿走的”

男子换了个姿势,似是躺的更自在了些,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一边悠悠舒了口气“这个香味,我喜欢。”

段尘瞪大了眼,一边走的更近了些,却在看清他手里拿的东西之后,脑子里“哄”的一声,接着手一甩,一连五颗核子钉朝那人打了过去。

男子嗤笑一声,手一扬,五颗核子钉“啪啪啪”落在段尘脚下,接着又很是无奈的摇头叹息道“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这玩意就是我教她的,你却拿来对付我,呵”

段尘身子微微颤抖,紧咬着牙正欲再次动手,却见那人身形一动,自己瞬间被人搂入怀中,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就被压倒在床上。黑暗中,依稀可以辨得那人面部轮廓,似是较一般男子更深一些,一双眼亮的仿佛天边星子,又让人不自觉联想起一种常在暗夜方会出现的动物狼

男子一手将段尘双手压制过头顶,将人困于身下,另一手仍然拿着那件会让一般女儿家羞愤致死的衣物

,两指挑着,再次嗅了嗅味道,又低下头,凑近段尘发间,深深吸了口气。“这次怎么不怕了”男子抬起头,有些惊奇的盯着身下女子问道。

段尘面色平静声音平板“那几件兵器,到底是不是你拿走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男子似乎觉得有趣,又凑的近了些,高挺的鼻子几乎挨上了段尘的鼻尖,说话间,略微有些炙热的吐吸拂过女子嘴唇,低魅的嗓音仿佛在诉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今早梅园小木屋里的人,是不是你”段尘身子一动不动,一双眼也定定与男子对视。

男子略微撑起上身,晶亮的眼眸闪过一丝兴味“你和她一点都不像。”

“回答我的问题。”段尘声音益加冰冷。

“不过我喜欢”男子下了结论,松开一直紧握着段尘手腕的大掌,从床上跪起身子就要下床。却听“啪”的一声,男子一个怔楞,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觉却

能证明刚才那个掌掴绝非自己幻觉。男子再次

低笑出声,脚一滑在床边站好,却在同时伸手,借着自己身子惯性将段尘一把拉起拥入怀中“你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接着是展云清朗温润的嗓音“尘儿,睡了么”

段尘下意识的偏头,却突然觉得自己发间一松,男子伸手挽了挽段尘耳边发丝,低哑的嗓音里隐隐带了一丝笑意“喜欢门外那个”

接着不待段尘反应过来,男子已经松开掌握在她腰间的手臂,一把拉开门,与展云擦肩而过,转眼就消失无踪。

段尘追到门口,就见展云一手端着托盘,另一手攥着一团冰蓝色的软薄衣物在胸口位置,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眨了眨眼,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尘儿,刚刚那人。”

段尘伸手就夺展云攥在手里的衣物,展云下意识的攥紧,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清俊的脸“腾”的烧起两朵红云“尘儿,我,我这

个不是我是他刚刚”

“还不松手”段尘眉心微蹙,似有薄怒,清冷凤眸漾点水光,展云看的一愣,“哦”了一声,连忙松开手。

段尘拿回兜儿,转身进屋就要关门,却见展云脚一抬,倾身卡在两扇门板之间,脸颊仍然染着粉色,一双眼却透出浓浓关心“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段尘抿了抿唇,扶在门边的手一松,转身就往桌边走去。点亮油灯,屋子里稍微亮堂了些。

展云跟在后头进了屋子,抬手将门闩上,将托盘放置桌上,一边四下里望了望。看见脚下四散着几颗核子钉,展云面色一凛,转头望向正从床边往回走的段尘“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那人是谁”

将肚兜叠好放回包袱,段尘走到桌前,凤眸半垂,却突然觉得后背有些不对劲,抬手一摸,接着就有些惊慌的抬眼看向展云。发簪转身走回床边,四下里看了看,一旋身却正对上展云低头凝视的双眼“他刚才欺负你了”

展云面色益沉,平日里清朗眉眼渐渐染上阴霾,眼都不眨一下的紧盯着段尘瞧。簪子丢了,头发散了,女孩子家最贴身的衣物差点被人拿走,屋子里明显有打斗痕迹,浅灰色床单也有些褶皱,刚刚屋子里发生过什么,即便她不说,展云也猜得出大概。只不过这个大概的猜测,就足以让他心不断下沉。胸中怒焰愈烧愈烈,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却控制不住逐渐急促的呼吸,以及越攥越紧的拳头,展云只觉自己与“温润如玉”这四个字是真的渐行渐远了。

段尘垂下眼,声音依旧清冷“我没事。”

“我们就在隔壁,你怎么不”展云深吸一口气,咽下后半句质问,转而柔声叹道“是我们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刚刚他从我身边经过,我却只瞥到一个身影,连他样子都没看清,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这人功夫应该在我之上。”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以他的功夫制住段尘不让她发出半点声响,甚至悄无声息直接将人掳走,简直易如反掌。展云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后怕,若真是那样展

云不愿再想下去。

正拧着眉自责,就听段尘轻声说道“刚刚那人,就是我昨天在集贤堂后面见到的那个。他知道我们在找他。”

展云眉皱的更紧了“难怪刚刚晚宴时候,你看过所有宾客都说不是,他根本就不在这一百一十二人之中”

段尘点点头“这就更奇怪了。万柳山庄再不济,也不会随便多出一个人来都察觉不到。除了这人自己功夫好之外,我怀疑”

正说着,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赵廷的声音“尘儿,是我。”

段尘闻言冷冷瞥了展云一眼,走过去开门,第一

句话就是“我说过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这样叫我。”

赵廷薄唇轻扬,却在看到段尘散发以及仍站在床边的展云时候,蓦地收缩眼瞳。段尘一看他的眼神,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披头散发的模样,也顾不得别的

什么,连忙转身走到床边,从包袱里摸索到那只首饰盒子,随便拿出一只簪子,以最快速度将头发挽起。

走到圆桌旁边,看到桌上盖着盖子的小盅以及三两小菜,赵廷眯了眯眼眸,又抬头看向正缓步朝自己走来的展云。这家伙,还真是见缝插针,大献殷勤啊脚往边上一迈,赵廷皱着眉低下头,挪开右脚,弯腰拾起一颗核子钉,又以询问眼神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人。

展云从袖中抽出折扇,敲了敲一边掌心,面色自始至终都很严肃“咱们找了一晚上的人,刚刚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廷扬起一边眉毛,看了看手中的暗器,又望向段尘“他来你这了”

段尘轻轻点头,走到桌边,坐在椅子上,将托盘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一边轻声跟展云道谢。展云嗓音微冷“赵廷,那人功夫,应该在你我之上,若是单打独斗,我没有致胜把握。刚刚尘儿处境很危险,是咱们疏忽了。”

刚刚晚宴时候,段尘整个阁楼上上下下走了一遭,将所有宾客看了一遍,却压根没有找到昨日晌午在大柳树下邂逅的那人。空着肚子回到房间,正想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就察觉屋子里似乎有些不对。那人开口说话的瞬间,段尘就知道,麻烦来了。

“他找上你,都说什么了”前后一联系,再加上一向温和的展云都沉下面容眼神凛冽,赵廷很快明白展云话中所指。两人对视片刻,赵廷暗自捺下脾气,沉声问道。

段尘咽下一口粥,嗓音较平时更低了些“我什么都没问到。”踟躇半晌,段尘放下小勺,抬眼看向两人“昨天那会儿,我听他说话,就觉得有些怪异。今天他没有伪装,虽然屋子里很暗,但从他五官轮廓以及咬字腔调,可以肯定,他不是中原人。”

赵廷与展云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神色颇有些莫测“除了这点,还有么”

段尘摇头,静静将剩下那些白粥喝完,几碟酱菜却一口未动。抬手轻拭嘴角,段尘看向一直沉默的两人

“我觉得,这次的事有些麻烦。”

“早上那会儿在梅林,我看到雪地上那道拖痕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或许那人是故意的。”段尘垂下眼眸,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很明显,楼月如是一到那里就被人用软鞭勒住脖子,一路拖到其中一棵树下。也就是说,那人不是如我之前料想,偷偷跟着楼月如身后进了梅林,然后从后面偷袭。他是一早就在那里等着她去找,鞭子早就在他手上了。”

两人静静听着段尘的话,忽然想起那时段尘跑到小木屋查看窗纸的情景。展云心中一惊,一把将折扇拍在桌面“你的意思是”

段尘轻轻点头“早上时候,我就是在小木屋前的那片梅林与楼月如动手。我当时不愿被人发现那间屋子,所以才边打边退,将她一路引出那片林子。她的鞭子,就是丢在了那里。”

赵廷此时也反应过来“所以那人当时就在小木屋里,看到你们打斗情景,待你们走了之后,他就将鞭子拾了去”

“应该是这样没错。”段尘低声说道。

“刚刚那人,会不会就是当时在小木屋里的人”赵廷又问。

“有这个可能。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段尘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我现在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好像我们现在每走一步,都正好是那个凶手所希望的。我们所知道的,也是他故意让透露给我们知道的。”

“无论今晚这人是不是真

凶,我们都应该把他找出来。”展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坚定,“他一个外族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万柳山庄,又总是神出鬼没,足以惹人怀疑。”

“看样子,明天一早,我们应该找柳少庄主好好谈谈了。”赵廷面色转冷,沉声说道。

半垂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要快。”段尘抬眸看向两人“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因为,凶手很快就会再次下手。”

十二章守夜飞天

段尘躺在床上,闭上眼小憩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了,坐起身子掀开床边布幔“你还是回去吧。他今晚不会再来的。”

屋子里一片黑暗,那人一身白衣胜雪,依旧十分显眼。从自己屋子搬了把有椅背的花梨木椅过来,展云盘腿坐在椅子上,侧面对着床,闭目打坐。听得段尘嗓音中含了一丝不耐,展云睁开眼,没有偏过头去瞧人,唇畔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段尘抿了抿唇,捏着布帘的手微微攥紧,半晌,才轻轻说了句“有人在,我睡不着。”段尘只觉自己的心,仿佛江南三月春风吹拂而过,撩的湖边绿柳枝摇叶摆,那极细极尖的柳枝儿轻飘飘低拂过湖面,带出圈圈浅淡涟漪。涟漪虽小,却终是搅乱一池春水,而自己的心,已不复初时宁静。

段尘懊恼自己内心这种细微改变。从那两人执意留下为她守夜到猜拳决定谁去谁留,她一句话都插不上。就像她今天已经说过两遍,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

要那般亲昵称呼她。可那两人一个面色温润一个目露柔波,任她面色再冷语调再冰,他们就仿佛没听到她那句话一样,下一句开口,还是一句轻轻柔柔的“尘儿”。

守夜的事情也是。那人已经来过一次,即便日后一定会再见面,他也绝不会笨到一晚上连来两次。而且,听他话中意思,只不过是想见一见自己罢了。既然已经见到,他也没甚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而复返。可她仔细推断详加解释,那两人却仿佛一个字都没听到,直接开始猜拳,还说为了公平起见,三局两胜段尘当时听到那句“三局两胜”,就禁不住额角直抽,一个尊贵不凡的小王爷,一个名满江湖的行之公子,是把她这里当赌坊,拿她当赌注了吗

可自己平日里又偏不是擅言的人,和他们两个分析过其中利害,又保证今晚一定不会有事,他们不听,段尘还真拿这种死缠烂打的无赖行径没辙。眼下这种情况,走也走不掉,跑也跑不了,不住这间房,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待。自己冷面冷言,那两人却不痛不

痒,仿佛一出拳便打在一团棉花上,除了将手收回,段尘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展云听得她那句轻声抱怨,内心一片柔软,一双弯月眼眸更弯,清朗的嗓音不自觉更低柔几分“睡吧。我闭气内息,不吵你的。”

一片幽暗中,那一团白色身影一动不动,窗外,月色迷离风拂影动,一种让人心安的静谧之感在整个屋子渐渐蔓延开来。段尘半眯着眸子,蓦地想起幼时在边关一带居住时,每个月十五、十六那两日夜晚,父亲总会抱着自己坐在一只藤制摇椅上,母亲在一旁煮茶削水果,一家三口就在庭院里的那棵凤凰木下谈天赏月。那一轮皓皓圆月,皎洁似玉,温润明朗,成为她幼时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后来,没有后来。段尘心里一冷,手中布幔瞬间脱手。轻轻躺倒在床上,段尘强迫自己不去再想那些事情,忽略与自己仅有一帘之隔的那个清俊男子。缓缓闭上眼,任那满眶尚且温热的液体在眼中流转,段尘一手搭在心口位置,不知何时,就睡着了。一滴泪水

没有了意识的束缚,终究按捺不住,缓缓滑落眼角,消失在乌黑发间。

木椅上,察觉床内那人气息渐渐归

于平和,展云睁开眼,唇畔的温暖笑意,始终没有淡去。

身边传来有人温柔低唤,段尘眼皮微颤,却在下一瞬蓦地睁眼起身,床边那人应是听到动静,又温声说道“别怕,是我。差不多时辰该吃早饭了,一起吃吧。我们在隔壁等你。”

段尘轻轻应了一声,待听到那人将门带上的声音后,方才掀开布幔,下床洗漱更衣。

套上那件淡青色滚银边小袄,段尘一边系着带子,眉心却越蹙越紧。居然比平日晚起整整两刻,而且屋子里还有别人在,段尘在镜前坐下,正望见自己微微有些迷乱的神情,不由得心下暗恼,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望着首饰盒子里那几只各色质地的发簪,段尘蹙了蹙眉,执起一只白玉簪子,将头发简单挽了个髻,便起身出门了。藏在袖中的拳缓缓收紧,无论如何,再见那人时,一定要把簪子拿回来

一迈进隔壁展云屋子,段尘面色未变,心底却微微一动。就见柳曼蝶正坐在展云身边,一见自己进来,连忙起身,迅速绽出一朵笑来“尘姐姐,早。”

段尘轻轻颔首,在赵廷和周煜斐中间的位子坐下,准备用早饭。柳曼蝶却有些尴尬的仍站在原地,偏头瞟了展云一眼,复又看向拿起筷子夹菜的段尘“尘姐姐,我今日来,是给你赔不是的。”

段尘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站在对面的人。柳曼蝶尚未开口,眼圈却先红了“我昨天,情绪激动了些,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要不是赵公子在一边拦着,我还差点跟姐姐动手。我昨天也是太着急,一看到表姐她”柳曼蝶捂着嘴又嘤嘤哭出了声,一双美目微红“对,对不起。昨天晚上叔叔说我来着。尘姐姐你一直和三位公子忙着追查凶手,我和

依依却依依她脚踝扭伤了,没法出屋,我今日过来,就是给你赔不是的。对不起”

段尘面无表情,轻声说道“没关系。”

柳曼蝶一听这话,眼泪顿时流的更凶了,一边转头看向展云“行之,行之公子”

展云微微一笑“尘儿她脾气直,说没关系,就是真的没关系了。柳小姐万勿挂怀。坐下来一起用早饭吧。”

柳曼蝶闻言破涕而笑,拿出手帕擦了擦脸颊,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展云“行之公子,昨晚上在祥禄阁,是没找见那人踪影吗”

展云唇畔仍挂着浅笑,温声说道“案子的事,目前我们也没什么头绪。正巧待会儿我们也要去见少庄主,柳小姐和我们一起过去吧。现在山庄里实在不太安全,柳小姐和岳小姐一定要小心。”

几人到了偏厅,柳亦辰正站在屋子中央低声吩咐几个手下。一见几人,柳亦辰唇畔露出一缕笑容,连忙让下人奉茶。

柳曼蝶和叔叔道过晨安,便转身出了屋子,后面跟着几人一路护送回她的卧房。柳亦辰在主位坐下,抬眸看向几人,一双眼布满血丝,面上透出淡淡疲惫,似是熬了整整一宿。“几位一大清早过来,可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柳亦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端起手边茶盏,掀起盖子,饮了一大口浓茶。

“我们今日来,就是问少庄主一句话。”展云垂下眼眸静静饮茶,问话的却是一向在众人面前甚少开口的赵廷“这山庄之中,可有外族人在”

柳亦辰接连饮了几口茶,听得赵廷问话,眉间褶皱渐深,正要开口作答,就听另一边周煜斐先一步凉凉说道“庄主可要想好再说。有些话,说出了口,再改可就来不及了。”

从前日傍晚集贤堂内剩下三件兵器同时不翼而飞,几人在屋内因蜂针谈到二十年前的旧事,柳亦辰就已经觉察,眼前这两人,绝非普通江湖人士。展家这些年来在江湖中一直占有一席之地,可却始终没有过多涉入江湖中事,

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展云

祖父的阻力。而柳亦辰当年与展云父亲交往甚密,这其中的因缘,自然也略知一二。前后连起来想一想,再加上赵廷虽然隐去真名,可毕竟姓氏特殊,柳亦辰不难猜到,赵廷和周煜斐是哪边的人。

将手中茶盏稳稳放在桌上,柳亦辰正色道“就柳某所知,山庄之中并无外族人士。不知两位何出此言”

“好。”赵廷沉声应了一声,深邃眼眸微眯,唇畔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既然柳庄主如是说,那将来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要怪我等不留情面。”

柳亦辰面色一沉,一双眼紧盯着赵廷,接着又看向展云“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展世侄,你也不相信柳某的话”

展云放下茶盏,面色平静,嗓音清朗“少庄主,现在的情况,由不得我说是还是不是。如果少庄主确实不知,那就请您从现在开始彻查整个万柳山庄。因为,那个易容成左堂主手下并曾在集贤堂后面出现的男子,昨晚在尘儿房中再次现身。”

柳亦辰闻言面色一凛,眉间川字更深“姑娘,他昨晚出现在你房间里”见段尘点头,柳亦辰眸中微光闪动,嗓音也更提高了一些“你可看清他身形样貌”

段尘轻轻摇头“我只能肯定,他绝非中土人士。”

柳亦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段尘身边一把将人拽了起来“你骗我”

展云手腕一抖,折扇直接敲上柳亦辰手肘“少庄主。”

柳亦辰顾不得整条小臂都麻了,依旧执著拉着段尘手腕不松手,眉眼之间透着狂喜,整张脸微微涨红“你昨天是骗我的,对不对意意她根本没死否则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赵廷和周煜斐也已经站到跟前,听到柳亦辰的话,三人不约而同愣了愣,又把视线齐刷刷投向段尘。段尘不置可否,手腕被攥的生疼,面上却一点波动也无“所以说,你知道他是谁了”

“你先告诉我,意意她是不是还活着”柳亦辰激动的眼眶微湿,一双眼一瞬不瞬望着眼前女子。

“她生时不愿见你,死后亦无愿见你。有什么分别么”段尘抬起另一只手欲掰开柳亦辰握在自己手腕的手掌,同时赵廷直接伸手握上他的小臂。柳亦辰眼神一黯,手上力道也松了一些。

展云嗓音微冷“少庄主,现在请好好讲一讲,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柳亦辰缓缓闭上眼,沉默半晌,再睁眼时,眼中已泛点泪意“当年的事,我不能说。”再看向段尘时,眸中凄切之意甚浓,唇畔的笑也格外苦涩“她已经够恨我了。我不想,让她对我再多一分一毫的厌恶。”

段尘沉吟片刻,轻声说道“那就说你可以说的部分。”对于昨晚上那人的真实身份,段尘也做过一些揣测,可仍旧不十分清楚他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二十年前的事,段尘也听师傅提起过一些,不过她讲的最多的,就是与万柳山庄这两人之间的纠葛。段尘仔细

回想许久,却怎么都不记得这其中还掺和进来一个异族人。不过以师傅的身份,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亦辰又是半晌静默,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道“这么说吧。我当初一念之差,害死我的兄长,也失去了意意。那个西夏人,就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出现,带走了意意,又一连击毙我山庄七名功夫最高的手下。临走时候,他用蜂针刺进我父亲周身几大要穴,并且扬言,此生再不踏入中原半步。父亲的身体,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越来越差,可他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柳亦辰说着,便低哑着嗓子笑出了声,一手抬起来覆住双眼“所以说,我柳亦辰,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卑劣之徒我害了我的父亲、兄长,失去了我生命

里最重要的人,现在二十年过去,又害死我的外甥女,还连累一干江湖同辈”

“柳二爷。”段尘冷声截断柳亦辰的喃喃低语“那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柳亦辰低垂着眼,哑声答道“现任西夏王的同母

胞弟,人称拓拔飞天李临恪。”

十三章情长七胜

赵廷冷笑一声,挑起一边眉毛与展云对视一眼“万柳山庄果然卧虎藏龙,李临恪你们都招惹上了”

柳亦辰面色遽变,皱眉答道“公子此言差矣我刚才所说,皆是二十年前过往。且不说此刻尚且不能确定那易容之人就是他,即便真是,他此次无声无息混入山庄,柳某可以立誓,对此事先绝对不知情。”守备不严的责任柳亦辰绝不会有半点推脱,可赵廷这顶知情不报的帽子若真扣下来,那可不是一半句就择得清的,到时候万柳山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临恪当年在山庄现身,就是为了段尘的师傅”周煜斐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有些邪气。

“师傅”柳亦辰目中闪过一丝迷茫,视线转而投向段尘,一脸动容道“意意是你的师傅”

段尘侧眸,冷冷瞪了周煜斐一眼,又淡淡答道“是。”

柳亦辰将段尘上下一番打量,目中欣慰之意甚浓,

正要开口,段尘却先一步说道“别用这种目光看我。我是我,她是她。”接着朝周煜斐方向略略抬了抬下巴,“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柳亦辰忍不住咧起嘴“你这个性子,还真有些像她。”说完话,就见段尘面色比刚刚又沉了三分,目中不禁露出浅浅笑意,眉头却越皱越紧“我以为,你认识他的。”

段尘面色微变,柳亦辰继续解释道“当初他带走意意,且说有生之年再不踏足中原一步。我以为,这些年来,他一直陪在意意身边的。直到听到你刚刚的话,我才知道意意这些年,是一直,一个人么”柳亦辰声线绷得很紧,一双眼小心翼翼的看着段尘。

段尘静默半晌,方才轻轻颔首。柳亦辰闻言目光闪动,眼圈渐渐就红了,面上纠结半晌,也不知是喜是悲,只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尘儿,这么问有些失礼。”展云温声说道,一双弯月眼眸定定望向段尘,“如果这人真是李临恪。那么他此次再入中原,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你师傅”

段尘半垂眼眸思索片刻,方才开口“可能性不大。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想,找一个人并不困难。若真是为了我师傅才走这一遭,他完全没有必要再来万柳山庄。”

“是了。”柳亦辰在一边点头,“虽然这些年来他没跟意意在一起,但你们的踪迹,他应该清楚的很。”

“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他也清楚的很。”段尘冷声说道,眉心紧紧蹙着,“或许,他当年来此,就不单单是为了我师傅。”

赵廷交叠一双手臂站在一边,一听这话倒低笑出声“这话说的一点不错”见几人都看向他,赵廷扬眉说道“我虽然没怎们跟那边打过交道,但李临恪的大名在西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言“拓拔飞天”武功绝尘如仙,为人却狡诈阴狠如魔,绝不是儿女情长之辈。少庄主,看来二十年前的事,你也不甚明了。”

柳亦辰面露惭色,低声说道“我也只跟他见过一

回面。”说着,又转脸看了段尘一眼,神色之间颇有些欲言又止。

见那三人又都看向自己,段尘勾勾唇角,冷声说道“柳二爷不方便讲,那就由我来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师傅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段尘半转过身子,一双眼冷冷与赵廷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师傅姓萧,有一半辽人血统。”

赵廷闻言目光一

凛,交叠的手臂也缓缓放下,旁边周煜斐也收敛笑容面露惊色,展云手中玉骨扇子一紧,清俊的眉微微蹙起。段尘唇角微勾,唇边笑意更深,双目之中却一片萧索“这事你们迟早也会知道,我现在说出来,只不过不想在分析案情的过程中,因为一些事情的隐瞒而令大家影响判断。”说完,又转而看向柳亦辰,“柳二爷说只见过那人一面,那当年你可曾听我师傅提起过他么”

柳亦辰点头“在他来山庄找人之前,我虽然没跟他打过照面,但没少听意意和大哥提起过他。李临恪当年也在江南一带游历许久,你师傅和他,似乎少

年时候便已相识。”

无视另外那三人复杂神色,段尘面无表情冷声说道“大概情况都出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赵廷面色冷峻,双目之中却隐有迷惑“尘儿,你,那你”

“我是说案子。”段尘一张小脸儿寒霜笼罩,一句话就让那三人成功消音,原本蠢蠢欲动的周煜斐也极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展云面色平静如初,眉心却一直紧紧蹙着。

段尘侧身看了一眼边上的铜漏,又转回头看向柳亦辰“柳二爷,我建议马上召集庄中各位宾客到聚义堂一聚,白天的时候,大家尽量待在一起。目前线索有些杂乱,我们不知道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也无从推断他下一次下手的目标。我们只能想办法赶在凶手前面,做好一切防范。另外,尽量找到那人,虽然他不一定是凶手,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至少那几件兵器是他盗走的。”

柳亦辰闻言点了点头。的确,那蜂针刺穴手法诡异

,除了李临恪,天下间再无第二人会用那般手法。几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就先后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段尘也不去看那几人,只自顾自静静走着。后面那三人又渐渐赶了上来,和往常一般走在她两边。段尘蓦地停下脚步,抬眼就瞪向赵廷。赵廷被段尘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先看了另外那两人一眼,又弯起嘴角苦笑道“我是跟辽人打过仗,但也没到见了辽人就要杀的程度。现在不是两军对垒,你师傅又只是普通百姓,我没想对她怎么样。”

段尘微皱着眉,暗自强压下有些激烈的情绪,转过脸看向前方。有多久没这么愤怒过了年初时下决心去汴京走那一趟,不已经对一切都释怀了吗段尘对于自己这两天心绪纷乱微微有些懊恼,果然不能跟这三个人搅在一起。

另一边展云也柔声说道“我们刚刚只是有些惊讶,没料到你师傅的身份如此特殊。尘儿你别生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展云唇畔仍带着清浅笑容,却不禁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让她渐渐卸下些

心防,,面对自己时候不再那么紧绷,可今天这么一闹,怕又不知要比从前更疏远几分。

段尘半垂下眼眸,半晌,才轻轻说了句“我想再去趟梅林。”说完就施着轻功一路往那边去了。那言下之意,你们随意。

展云与赵廷对视一眼,又快步跟了上去。周煜斐摸摸鼻子,小声嘟哝道“果然一到这种时候,我就没有半点存在感啊”

谁知几人刚走了一段距离,就见几名男子从一座院落奔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嚷嚷“死人了,死人了这山庄没法待了”

段尘脚下一转,朝那几人方向奔了过去。赵廷和展云也拦在几人面前“几位兄台,出什么事了”

正说着话,管家连同两名护院也追了过来,一见展云几人,管家一拍大腿,焦急喊道“我正要去跟少庄主通报,几位公子来的正好您几位快过去看看吧,这下事情真的闹大了”

四人一听这话,不禁个个面色一变。什么叫“真的

闹大了”都死了两个人了,其中还有

一个是万柳山庄自己家的小辈,事情不早就闹大了么

在其中一名护院的带领下,四人进了那座院落。与第一次一模一样的是,还未进屋子,几人就先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那青年男子将门推开,便低着头站在一边,细一端详,一双腿正微微打着颤,面色早已一片惨白。

赵廷最先踏进屋子,却在下一瞬身形一转,伸出手臂揽上段尘纤腰,几步就将人凌空带到院子中央。段尘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待双脚着地,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推开赵廷胸膛,连连退后几步,一脸冷淡的看向距离自己三步开外的男子。

展云和周煜斐站在门口往里一看,又对视一眼,转过身走到两人身边。展云清咳两声,面色也有些沉重“尘儿,里面你最好别看。”

段尘微微一愣,接着又一脸平静的看向已经被周煜斐阖上的门板“分尸碎尸的我也看过,里面会比那个可怖么”

赵廷剑眉一皱,展云和周煜斐也被段尘一句话说的震愣,段尘抚抚腰间布料,抬脚就往屋子里走。三人无奈,只能又跟了上去。门边那人已经抖的都要哭出来了,周煜斐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走了。那人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推开门板,段尘牵起裙裾走了进去。屋外冬日晴朗,天光明媚,屋子里却宛如人间炼狱,让人几不忍睹。

屋子里到处是血,地上,床上,墙上,甚至是窗纸上。血迹早已干涸,很多地方的血都已变成红褐色,唯独一个地方的鲜血仍滴滴嗒嗒往下流着。刀口很齐,身首分离。那人的身体端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头却已经滚落到两米远的墙角下。一把冰锋雪刃的七胜,正牢牢握在那人手中,刀尖戳地,刀背上七只小环染上鲜红的血,每一只上都仿佛缠绕着一丝丝红中带黑的血色丝线,只衬得一把本就煞气甚重的古刀更添了几分诡异。

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倒着五六具尸体,每一具都

都身首异处,每个人头颅上的眼睛都瞪的大大的,一脸的难以置信。段尘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窗边那把椅子边蹲下,细细观察那人握刀的手。

赵廷和展云四下查看过几具尸体之后,也凑了过来,展云一看那人手势,就先蹙起了眉“手不对。”

赵廷也点头“这人右手握刀,若是自刎,之后手自然垂下,绝对没可能刀背朝外,刀尖戳地。这七胜刀重二十七斤八两,一般人若是用这么重的兵器自刎,且力气大到将整个头颅砍下,刀不脱手已委实不易,根本不可能形成这种姿势。”

“所以,应该是有人握住他的手,”周煜斐抬起一只手,在自己身前横向一滑“这样,然后再缓缓放下他的手,将他手臂摆成现在这样。”

“这是什么”展云掀起衣袍半蹲下,仔细盯着七胜刀的刀背看着。段尘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盯着那七只铁质圆环研究,另外那两人闻声也低下头瞧。

“尘儿,起来一下。”赵廷站在两人后面柔声说道。段尘已经懒得纠正他和展云时不时的亲昵称呼了,

依言起身让到一边。

人大概死了有一个来时辰,尸体微微有些僵,展云和赵廷一人掰着那人手掌,另一人用力将刀把从掌中取了出来。几人往门边方向挪了挪,赵廷一手握刀柄,一手食指和中指指节抵着刀背,将刀举到面前细细端详。

“好像是头发”半晌,段尘才有些不确定的轻声说了一句。

“这个应该是有意缠上去的吧”展云看看四周,又朝周煜斐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朝一颗头颅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又走回门边,朝段尘和赵廷点头道“那些人很明显头发都被人抽出来一绺,削断一截,包括那人。”说着,伸手指了指靠窗坐着的那具尸体

“这个,有什么讲头么”段尘抬眸看向三人。

展云摇摇头,周煜斐耸肩,赵廷皱着眉垂手,放下手中七胜。七只铁质小环顺着刀背随之倒向一边,发出刀枪相击时的呤呤作响。清脆微冷的声音在这间布

满鲜血的屋子里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呓语。

十四章混乱长卿

展云转身,走到窗边那具坐着的尸体旁边,又仔细看了看那人颈部切口“凶手应该至少有两人。”

赵廷拎着七胜走到展云身边,看了看刀口,又走到屋子各处,观察其余六具尸体颈部,最后点头“很明显,杀死他的人,比杀死这六人的,武功要高上很多。至少臂力就大很多。”

“这六人应该是夜里就死了的。”周煜斐在一边接口道“可这人,明显刚死没多久。凶手将他伪装成自刎的姿势,是想混淆视听”

段尘半垂眼眸,一直没有说话,只脸色越来越白,唇也抿的紧紧的。展云与赵廷对视一眼,走到门边,温声说道“尘儿,是想到什么了吗”

段尘缓缓抬眼,嗓音里隐隐带了一丝颤“我在想,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赵廷眉一皱,也跟着走了过来“怎么可能”

段尘望着屋子里四下躺倒的尸体,又抬眸看向两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凶手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

“我们总是摸不到凶手行凶的规律,时间上、下手的目标上、行凶的方式上,每次都让我们防不胜防。第一天,是午膳过后,正是一天里所有人最放松、最悠闲的时候。大家散步的散步,午睡的午睡,没有人会想得到,会在这个时辰发生凶案。”见三人点头,段尘又接着说道“第二天,我们已经先一步将所有宾客提前聚集到聚义堂,从时间上,我们做了防范,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人选。因为我们一直觉得凶手杀死方文礼,是试图挑起各门派家族之间的矛盾,借以对万柳山庄示威,可楼月如的死,又似乎推翻了这一点。直觉上,大家都觉得凶手是冲着万柳山庄来的,方文礼则只是一个牺牲品。”

“一连两天,凶手都是在午后行凶,一些人必然在夜晚有所松懈,然后凶手就改在夜里行凶,而且连杀六人,最后又在今天早上,结果了他。”段尘说着,伸手指了指坐在窗边的那具尸体“我们都注意到,

今天这七人,并不死于同一人手下。那有没有可能,杀死方文礼和楼月如的凶手,也不是同一人呢”

三人闻言都有些惊讶,接着又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展云手执玉骨折扇轻敲另一手掌心,缓声说道“这么说来,好多事情就都讲的通了。”说着,侧过头与段尘对视“因为不是同一人,所以才会因为不同的原因选择不同的目标,时间和手法上,自然也不完全一致。”

“可是兵器的事情又怎么解释”赵廷皱眉。

段尘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所以说,李临恪跟这事,一定脱不了关系。”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几人正站在门边,朝院子里一望,就见一群人怒气冲冲奔了过来,带头的那人正是保德邓家的新一任大当家邓定波。展云侧眸看了赵廷一眼,就和周煜斐先一步迎了出去。段尘仍站在原地,眉心渐渐蹙紧,不禁暗叫一声不妙。

果然,那些人二话不说就往屋子里冲,展云和周煜斐纵然武功高强,可架不住人多,两人起先还解释劝

说几句,可那些人充耳不闻直接亮出兵刃,不要命了一样往里闯。两人无奈,只能动手,尽量阻拦着不让那些人进屋。毕竟屋子里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这三四十人若是都冲了进去,可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整个院子一片混乱,叫嚣声、兵器撞击声刺的

人耳膜发痛。

邓定波第一个冲进屋子,赵廷一把拉过段尘护在身后,抬脚“砰”的一声把门板踹的阖上,手中七胜刀反手一隔,漆黑眼眸寒霜尽显“邓大当家率众闹事,是想平了这万柳山庄还是怎地”

邓定波不过而立之年,样貌生的也十分英武,闻言扬眉一笑“看来万柳山庄的朋友还真不少”说话间转身去查看那窗边尸体,又循着血迹走到墙角,弯腰拾起那颗头颅拎了起来,旋身冷笑道“我三弟从昨晚上用过饭就不见踪影,一夜未归。今早听闻这边屋子里死了人,万柳山庄真是仗义了”

说话间门板“啪”的一声脆响,碎成数块应声落地。赵廷眯着眼侧过身正要发难,就见柳亦辰大步走了

进来,侧身就朝邓定波拱手“邓大当家”赵廷手臂向后一伸一扯,揽过段尘的腰拥入怀中,同时另一手七胜刀一挡,就听“次啦”一声,流星锤呼啸而来,锃亮铁链已经缠上刀背。赵廷顺势脱手,沉声低呼“接着。”柳亦辰倒退一步抬手握住刀把,赵廷抱着人就冲了出去。

院子里,展云一袭白衫几个旋拧侧转,一阵风似的穿梭于众人之中,宽大衣袖抖擞的飒飒生风,如雪衣袍翩翩飞扬,手中折扇飞旋指间轻敲缓打,最后在两人面前站定,唇畔的笑多少有些无奈“下手重了些,没一半个时辰醒不过来。”就见院子里一众人站的站坐的坐倒的倒,全都不动了,有些已经失去意识。

周煜斐绕过那些人缓步走了过来,英气的眉紧紧皱着“这些人都是江北甚至西北一带的。邓定波在那边也算一呼百应的主,一听邓家三当家死了,直觉就是江南这边几家跟他们过不去。偏巧屋子里死的那几个,还真有从前梁子结的比较大的。他们不少人衣服上都有血,应该刚刚已经和人动过手了。”

展云也沉下面色,正要说话,就听又是“砰”的一声,接着就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赵廷和展云一人一手,拉起段尘身子往起一撩,就稳稳落在院墙外头。周煜斐走的慢一些,站在三人边上,一个劲儿的拂着头顶和衣服上的灰尘,一边无比哀怨的瞟了赵廷一眼“和行之一样,良心让小狐狸给叼走了”

段尘从刚刚起就一句话都没插上,那时情况紧急,一直被赵廷搂着腰拥在怀里护得死紧,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又被这两人扯着施展轻功跃过墙头。现在被两人一左一右护在中间,胸膛都贴的老近,两人又都低下头柔声慢语的问话,段尘饶是再沉静自若的性子,也终究是个女子,心中一阵羞恼,脸颊早就微微泛起些粉,抬掌就砍两人搁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放手”

赵廷和展云各自老老实实挨了一下子,又都乖乖松开手臂,退开了些。赵廷一见佳人脸颊微粉目光闪烁的模样,就不禁唇角微弯,胸腔之中一阵温软,一双深邃眼眸紧锁住眼前人不放。另一边展云眸光更柔唇

角弯弯,只觉刚刚拥过段尘的胸膛一阵热过一阵,心跳渐渐就急促起来。

周煜斐靠在墙边挑起一边眉毛看好戏,一见那两人神情就暗自摇头,完了完了,一个两个都栽了,还栽在这么个丫头手里。以后有的磨啊有的磨

段尘看都没看边上那两人一眼,直接又奔回院门口,就见院子里四处散落着碎瓦片,屋顶豁了个大口子,刚刚正打斗的那两人已了无踪影。“他们两个谁死谁伤,都称了那凶手的意。快找”段尘也是真有些急了,说完就往院子里跑去。

因为各个院落都是通着的,几人一路绕过院中被点穴躺倒的一众人,又往下一个院子跑去。一直跑过两个院子,地上四散躺倒着一些人,身上有刀口、剑伤,一探鼻息,已经断气了。几人不禁面色更沉,隐隐听到远处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又加快步伐循声找去。

又过了一座院子,就见柳亦辰正跟邓定

波打的凶狠,边上围着一圈人也蠢蠢欲动,还有人直接叫嚷着让

邓定波血债血偿。几人正要上前阻止,就见一道浅灰色身影绕着那些人走了一圈,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定住不动了。定睛一看,萧大先生正站在那倒背过手对着几人笑。同时又一道身影跃入正缠斗的两人之间,一杆朝阳虎牙錾金枪“砰吭”一声,就缠入邓定波使的流星锤的铁链子,铁锤呼啦啦晃了几晃,就不动了。左辛勾唇一笑,又偏头看了眼柳亦辰“少庄主,撤刀”

柳亦辰闻言感激一笑,抬手就将七胜收了回来,却见眼前银光一闪,“呲喀”一声,柳亦辰大惊,想要再出刀却已经来不及了。左辛眼都不眨一下反手一折,再次将流星锤的链子缠绕于枪杆之上,转身的手臂一挥就要将对方手中的兵器甩将出去。

邓定波却不怒反笑,松手的同时另一手手腕一震,三枚三棱脱手镖就朝左辛打了过去。左辛手握长枪,枪上还挂着一链流星锤,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不禁下意识一闭眼,却听“啪啪啪”几声脆响,再睁眼时,就见地上散落着七八颗核子钉,其中一颗堪堪划过

自己一侧肩胛,所幸只是划破皮肉,伤的并不深。

赵廷三人在段尘发出暗器的同时已经飞身过去要擒邓定波,刚到他身边,就见人身形微僵面色青紫,嘴角流下一道污血,唇边的笑却十分诡秘,身子僵硬着缓缓跪倒,很快就没气了。

左辛伸手将挂在长枪上的流星锤摘了下去,柳亦辰和萧大先生也凑了过来。展云伸手探向邓定波脖颈,又捏开他的嘴看了看“毒药一早藏于牙根,只要一咬就没救了。”

赵廷皱着眉站在一边“看来他果真是西夏的人。”

萧大先生闻言璀然一笑“看来你果真是朝廷的人。”

赵廷冷颜,萧大先生挑挑眉,又转而看向段尘“小姑娘反应挺快”不待段尘开口,又迈着步子凑到跟前,皱了皱鼻子悄声说道“跟我走好不好他们三个多没趣啊,一个冷的要命一个面的不行一个花的离谱”

段尘眉都没挑一下,径自挪开些距离“多谢萧前辈抬爱,其实我跟他们三个也不太熟。”言下之意,跟您更不熟。

虽然是悄声,但在场几人耳力都是不一般的好,萧长卿那四字评语三人是听得清清楚楚,话一出口就见赵廷面色更冷展云眉心微蹙,唯独周煜斐笑得邪气肆意,还吊儿郎当朝萧大先生拱了拱手。

萧长卿甩都没甩他一眼,望着段尘扁了扁嘴“我怎么就成前辈了我也只不过比你大了”面容清秀的男子说话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十二三四岁罢了。不算前辈的。”

段尘面不改色朝他拱了拱手,正要说话,就见男子眼眸圆睁,伸手指着自己乐了出来“我说怎么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平时一直扮男装对不对果然是同好啊同好”说着话就伸手朝段尘衣领探了过来,段尘身形一闪退出两米远,下意识伸手捂住脖子,面色多少有些尴尬“萧前辈,请自重。”

萧长卿拔步就要追,却被一旁左辛拎住衣领“都

多少年了,这个人来疯的脾气也不改一改正事要紧。”萧长卿被说的一蔫,段尘也已经走回众人身边,抬眸看了左辛一眼“核子钉没喂毒,随便用些治外伤的药即可。”

左辛也是个脾气爽朗的,朝段尘微微点了个头,没再多说什么感激的客套话。“这些人怎么办”柳亦辰皱眉征询几人意见。

“两边闹得最凶的几个都已经死了。跟他们解释一下,可以先把穴解开。”左辛松开手,又警示的瞪了萧长卿一眼,示意他别再胡来。

“把所有人都集中到聚义堂,将事情和盘托出。”展云朗声说道,一边又看了段尘一眼“待会儿尘儿会跟大家

解释这几天发生的案子,待大家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自然就不会再闹了。”

几人点头,柳亦辰和左辛留下帮这些人解穴,并且解释清楚眼下情况。展云几人便折身往回走,刚才那边院落还有不少人躺倒着等解穴呢。萧长卿转转眼珠,笑眯眯的跟在几人身后,又硬生生从赵廷和段尘中

间插了进去,看似柔弱的身子骨轻轻一撞,赵廷愣是没扛过他。

萧长卿睁圆眼眸紧盯着段尘侧脸瞧,一边啧啧叹出了声“可男可女,亦柔亦刚,浓淡皆宜,实在难得,难得”

展云被他那句“可男可女”给惊的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另一边赵廷被人钻了空子愣是隔在自己和佳人中间,心里自然是早就不乐意了。听得萧长卿一番不着四六的感慨,不禁面色更冷,正要出言讥讽,就听身边周煜斐腆颜试探道“难道我不更男女咸宜”

赵廷无语,展云抚额,萧长卿一瞪眼“你懂什么,边去”

十五章毒茶偿债

傍晚。祥禄阁内。

展云四人连同左辛、萧大先生、柳亦辰、柳曼蝶以及岳家兄妹二人围坐一桌,几番敬酒下来,各自三三两两拉拉杂杂说些话,一边吃菜饮酒。

左辛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盏把玩指间,一边侧头看向柳亦辰“少庄主,事情暂时是解决了。可西夏人计策歹毒,一连害死多条人命不说,更累得西北与江南势同水火。”说着,朝远处那几桌努努嘴,目光也更深沉几分“事情解释清楚了也没用。那些人面上是过去了,可出了这万柳山庄,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杠上。”

柳亦辰长叹一声“保德邓家在西北一带也是颇有威名。邓定波一死,再说什么都无用。咱们说他是西夏人,说人都是他和那三当家杀的,愿意相信的人信,不愿意信的人始终不信。万柳山庄如何倒是无谓,怕是要连累左堂主和柳某一同担下这以多欺少的罪名了”毕竟,邓家镖局两位当家死在万柳山庄是事实,邓定波死在众人面前也是事实。且当时柳亦辰和左辛都有出手,旁的什么人倒无所谓,可这两人在江湖中都有一定声名地位,两大高手同时出招对付一人,就足以让外人嚼烂舌根了。人都说树大招风,也不是没有道理。

左辛摆摆手,勾唇一笑“霹雳堂从不在乎这些。他们要传,就让他们随意去传。”说话间,眉宇之中隐隐透出一股子不羁霸气,接着又转头看向段尘“今日之事,左某欠姑娘一个人情。将来若有用得上我们霹雳堂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左某在荆州,恭候姑娘大驾。”

段尘也没客气,轻轻点了个头,微微笑道“将来若有机会到江陵府一带,一定到霹雳堂见识见识。”霹雳堂的火器闻名天下,且与西南大理国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因此荆湖北路一带各级官吏见了左辛,莫不点头弓腰,客气非常。

左辛闻言满意点头,一边萧长卿抿唇笑得贼兮兮,手肘一拐就兑上左辛肋下“怎么样,我就说这丫头讨人喜欢”接着又一脸严肃的正色道“先说好了,你可不能跟我抢我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形影相吊走遍大江南北,多不容易才找着这么一个好苗子,你可不能”

“孤身一人”左辛挑了挑眉,嗓音比平常更低哑

了些“形影相吊你确定”

萧长卿面上一赧,漆黑如墨玉的眼珠转了转“那什么,我这不是为了突出自己找人找的辛苦么我这正招徕人才呢,你能不能不拆我的台”

段尘正坐在展云与赵廷之间,与那两人只隔了一个位子,这张桌子又靠角落,不比大厅中央嘈杂,因此左辛与萧长卿的对话段尘是听得一字不落,清清楚楚。一旁展云正挨着萧长卿,唇畔的笑一直温温脉脉,盯着面前桌子的目光却比往常更幽深了几分。

心下略感惴惴,展云不由得侧过脸打量段尘,却见伊人面色沉静半垂眼眸,碗里的饭菜一口没动,只一径饮酒。展云伸手拿起酒瓶掂掂轻重,清俊的眉微微蹙起“尘儿。”

段尘侧眸,微微漾点水光的凤眸斜斜一瞥,并不言语,只那目光投射过清冷冷一片暗影,目中警示之意甚浓。展云不禁暗自苦笑,知道是自己这般亲昵称呼惹的她不乐意了。正欲开口,就听斜对面响起一道绵柔嗓音“行之公子,这次的事多亏行之公子以

及您两位朋友,哦还有尘姐姐,”柳曼蝶站起身,略带歉意的瞟了段尘一眼,又美目流转脉脉含情看向展云“曼蝶在此,以茶代酒,敬行之公子一杯,聊表谢意。”

展云起身,端起酒盏,微微笑道“柳小姐客气,其实这次我们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说到这微微一顿,又低头含笑看了身边人一眼,清朗的嗓音不自觉更低柔几分“要说帮忙,也多亏了尘儿。”说完朝柳曼蝶举了举手中酒盏,一饮而尽,又伸手示意柳曼蝶先坐。

柳曼蝶柔婉一笑,优雅落座,眉眼间却难掩黯然。旁边岳林染帮岳依依夹了些菜放入碗中,又皱眉看向展云“我听依依说,这次的事,主要还是展公子的表妹帮了大忙,尤其是月如的事”岳林染微微哽住嗓子,又低声说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几位”毕竟段尘现在是女子身份,很多方面都不太方便,因此白天时候在聚义堂,案子的事主要是展云来解释的。除了眼前这些人知道些内情,旁人只道是行之公

子连同两位朋友帮了万柳山庄的大忙,查出盗剑杀人的凶手,揭破西夏阴谋。

段尘只轻轻点了个头,便又举起酒盏饮酒。旁边赵廷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看着身边人不进粒米,只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早有些按捺不住了。待段尘手中酒盏一空,垂手的瞬间,赵廷直接出手摁住她手腕,漆黑眼眸目光灼热,嗓音却有些冷“别喝了。”

不待段尘开口,展云手中折扇一甩,已经敲上赵廷合谷穴,唇畔却一直带着温浅笑意“尘儿听话,少喝些酒,否则待会儿要头疼的。”

萧长卿见状笑得更加灿烂,揣着手臂蹭了蹭旁边左辛“看看咱相中的丫头,多招人啊”

左辛眼皮一跳,差点被口中的酒液呛到,连忙握拳在唇边清咳两声,借机低声埋怨“怎么说话呢在杏花春雨楼待那两年,还给你待出毛病来了不成”

萧长卿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话说的多少有些不妥,清秀白净的面容也露出几分尴尬,可嘴上仍然撑的

强硬“我这不口误么,你意会,意会”

那边周煜斐手一扬,管家快步凑到跟前,周煜斐低声吩咐几句,管家连连点头,走到边上吩咐下人快去办事。

段尘面无表情撤出自己的手,拿起碗筷开始吃饭。展云手中折扇往袖子里一收,伸手就将碗拿了过来,递给站在不远处的下人“换碗热的过来。”接着又取过一只空碗,身子微微前倾,另一手执起汤匙,盛了些刚端上来的热汤,递到段尘面前“先喝些汤,暖暖肠胃。”

段尘接过碗轻声道谢,便微低下头,执起小勺开始用汤。旁边柳亦辰见观察这三人半晌,眉心越皱越紧,见展云好不容易收回目光,便开口说道“展世侄,如今事情好容易告一段落,柳某一直有件事想问个清楚。”

展云一看柳亦辰疑惑中带着探究的眼神,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唇畔仍挂着和暖笑意“少庄主请讲。”

柳亦辰先看了一眼半低着头喝汤的段尘,又一脸严肃的看向展云“世侄你老实跟我说,段姑娘和你,到底是不是”

说话间,身后一位奴仆拎着茶壶走到段尘和展云中间,展云侧身接过,一边朝周煜斐那边看了一眼

,又微微笑着倒了一杯浓茶放到段尘手边,温声说道“先晾着,待会儿把这杯茶喝了,解酒的。”接着,又从另一边接过另一个仆人送过来的米饭,轻轻放到段尘面前“先吃饭吧。”

柳亦辰话说一半,就停在那里,下意识的偏头看了自家侄女一眼,就见柳曼蝶呆呆望着那两人方向,搁在桌上的手紧绞着帕子,眼圈早就红了。柳亦辰暗叹一口气,也就没再说话。他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很多时候,有些话问不问,其实没甚区别。人家心不在自己侄女身上,老一辈再怎么撮合也没有用。不过意意的徒弟,再加上那个冷淡性子,再加上边上那个面色冷峻眼神炽热的小子,这几个人,是有的磨了。

展云转过头,朝柳亦辰几不可察的轻轻点了个头,

便静静吃菜喝酒。一时间,饭桌上多少有些沉闷。萧长卿一直饶富兴致的端详段尘,左辛喝着酒,不时伸指轻敲两声桌面,示意边上这人别太超过,到时把那俩小伙子惹急了,也不是好玩的。

无视桌边一圈人各异神色以及各怀心思的注视,段尘从一开始饮酒到现在喝汤吃饭,都一直半垂眼眸,面无表情。手边酒壶早就空了,偏偏那些人也不给换新的。段尘咽下口中饭食,端起茶杯,送到唇边的时候只微微一顿,半垂的眼眸正遮掩住此刻眼神。

手中茶杯微微倾斜,茶水正到了八分满,眼看就要触碰嘴唇,就听“啪”的一声,青花瓷杯直接脱手而出,平平稳稳朝对桌送了过去,到了桌子正中打了个旋儿,“啪啦”一声落在几只碗盘之间,碎落数片,滚烫茶水飞溅四溢,木质圆桌上凡是着水的地方皆焦黑一片,有的地方还冒起些灰白小泡。

桌边一众人都不是简单人物,第一反应就是顺着杯子被打过来的方向看去,段尘却早在杯子脱手的同时就一跃而起飞冲出窗子,跟着那道黑影就追了过去。

展云和赵廷紧随其后破窗而出,周煜斐则一把揪过那捧着茶壶的奴仆,同时夺过茶壶往地上一浇,就见青砖地上一道白烟燎起,地面很快也浮现出同样灰白的泡沫。可以想见,这茶一旦入口,人肯定就完了。

那奴仆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柳亦辰面色阴沉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旁边萧长卿却笑眯眯站了起来,一手扶起那仆人,又朝大厅中央那几桌人找了招手“打碎了个杯子,无妨,无妨。”大厅又很快恢复吵闹,角落里,一桌人站的站坐的坐,面色各异盯着桌上那只摔成碎片的杯子瞧。一时间,气氛再次显得有些诡异。

且说段尘一跃下了二楼,施展轻功就追了出去,却在转过一棵梧桐树之后不见那人踪影,正四下张望,就觉腰上一紧,紧接着身子就被人带的腾空而起。一路上,微微有些刺骨的寒风拂过面颊,那人温热气息却一直吹拂颈项。见段尘没有半点挣扎,那人低沉微哑的嗓音明显带了笑意“你这丫头,胆子恁地大我刚才若是不弹指将杯子打出,你还真准备喝下那杯

毒茶是怎地”

段尘面不改色嗓音冰冷“若不如此,如何逼得了你现身”

这人轻功明显比段尘高出不是一点半点,带着一人仍然步履轻盈身法奇快,很快两人就到了那片梅林,不消片刻工夫,那座小木屋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虽然仍是夜晚,但恰逢天空无云月色明朗,两人在那片梅林前站定,段尘微微仰起头,正望进一双湛蓝深邃的眼。那人高鼻深目,剑眉斜飞,薄薄的唇莞尔一笑,眼角显出些许纹路,头顶月色流转,细碎凉薄的月光洒入那人眼眸,仿佛大海一般的湛蓝眼瞳光泽耀眼,衬着那嫣红唇瓣更显妖异。

段尘一双手臂正撑在那人胸膛,使出十分气力试图将两人拉开些距离,那人却岿然不动,带笑眼眸有些惊奇的盯着眼前女子瞧“你是怕我

段尘推的手都酸了,那人掌锢在自己腰后的大掌却越收越紧,脸也越凑越近,不由得心中心生恼怒,出口的话也有些急“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李临恪笑得有些无赖,颈项更弯下些,薄唇似有若无的拂过段尘脸颊“那是你们的规矩,我们西夏人没有那一套。”

段尘偏过头,上身努力往后仰,一边有些咬牙切齿的低斥道“你跟我师傅是同一辈分的人,她当年差点就成了你的女人”

“你也说了,是差点。”李临恪伸掌抚上段尘后颈,略微施力,就将人朝自己摁的更近些,嫣红的唇轻轻拂过段尘的额头,又一路顺着挺翘的鼻梁缓缓向下,湛蓝的眼闪过一丝狡黠“所以老天才让你来补偿我啊。你们不都讲什么父债子偿么那么,你师傅的债,就由你来偿还,如何”

十六章轻薄矛盾

“人是你绑起来的,对么”段尘粉唇轻启,声音很低,话说的也有些含混,却成功让那人停下了继续轻薄的举动。李临恪挪开唇,微微错开些距离,一双湛蓝的眼含笑看向眼前女子,嗓音却明显有些森冷“嗯”

“人是你绑起来的,也是你运回房间,重新用雷神鞭捆缚在床脚的。”段尘微微仰起下巴,与之对视,冰冷的语调不再是询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李临恪闻言微微一笑,眸色流转间开始细细打量眼前女子。他样貌本就生的极好,但因为五官轮廓和特异瞳色,不笑还好,一笑总显出几分妖异,再加上气势威严凌厉,此刻面上神情较之前更添几许凛冽,直看的人心颤胆寒。掌握在段尘腰后的一只手向前,瞬间攫住尖巧下颌,粗糙手指缓缓摩擦着柔滑肌肤,触碰到正中喉咙处时微微施力。男子眉心微蹙,似在权衡着什么,嫣红的唇渐渐就溢出一抹有些残厉的笑“太聪明的人,总活不长。你可知道为什么”

段尘被他两指指节紧抵着喉咙,喘气都有些困难,听到这话却不禁勾起嘴角,一双凤眸冷冷盯着眼前人,一字一顿有些吃力的说道“因为,他们不够狠。”说话的同时,手中核子钉已经抵向李临恪心口位置。

李临恪却像是早料到她有此一着,搁在腰后的另一

手迅速移到两人中间,钳握住她一双手腕,伸指一弹,核子钉就应声落地。接着,捏着段尘下巴的手将她脸往起一掼,一双眼莹亮若天边星子,俯身就亲了下来“说的好,我喜欢”

段尘知道刚才那一招多半会落个空,却没料到这人会无耻到这般境地,不禁瞠大了眼。伴随着那人贴近的脸,一股狂野气息席卷而来,眼看着热吻就要落在自己唇瓣,那人却突然抬起头,松开自己下巴,一把揽过自己身子在怀里,朝两人来的方向望去。

段尘一双手仍被他牢牢束缚,后背紧贴着那面结实宽厚的胸膛,抬眼就见展云和赵廷两人几乎比肩而来,在二人面前站定。赵廷面色冰冷刚要上前,就被展云折扇一甩拦住胸膛。两人短暂对视一眼,展云拱手正要开口,就见李临恪诡秘一笑,抬起一手以拇指缓缓滑过自己下唇,接着又像爱抚猫咪一般抚了抚怀里段尘面颊,嗓音格外低哑“滋味不错,怪不得你们两个镇日你争我夺。”

段尘被他一句话说的一双凤目就要喷出火来,一双

手奋力挣扎正要发作,就觉腕上一松背心一暖。与此同时,那人凑在自己耳边低低说了句话,紧接着整个身子被人以掌推送出去,正落在那两人之间,稍微靠展云一些的位置。

展云伸手揽住佳人纤腰的同时一个侧转,将人稳稳拥入怀中,赵廷摁着段尘一侧手臂也跟着两人也旋身过去,一双深邃眼眸紧紧锁住佳人脸庞。展云也顾不得旁的,抬手就抚上段尘明显被捏得红肿的尖尖下颌,清俊眉眼浮现淡淡阴霾“疼么”

赵廷一见段尘下巴上的指印,又想起刚刚两人走近时段尘被那人拥在怀里低头肆意的暧昧场景,不由得胸中一片沸腾,气息渐渐就急促起来“他亲你了”

段尘这一整天尽被人抱来搂去,尤其刚刚,三番两次险些被那人真轻薄了去,心里面本来就窒闷憋屈的厉害,被展云这么一抱一抚,再加上边上赵廷那明显质问的口吻,性子再冷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粉唇紧抿凤眸一瞪,一把拂开展云手臂,将人狠力一推,就

想施着轻功直接走人。

谁知手掌使出十分力气推在展云胸膛,这人却和之前那个李临恪一样,半点没挪窝,段尘不禁怒火更炽,攥起拳头就打展云胸口“放开”

其实平日里段尘一推搡展云就挪窝,一动手展云就闷哼,都是因为段尘动手的时候他身子没怎么吃劲儿,否则以段尘的力气身手,根本不可能推的开他。若真比较起身材,展云并不比赵廷或周煜斐瘦弱,只不过他爱穿比较宽大的衣袍,气质又挺温文尔雅,好像一副柔弱易推倒的模样。只有跟他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小子是绝对的练家子出身,内力深厚轻功了得,出手快、狠、准,专打周身各处痛穴,却总是笑得人畜无害,偏偏还得了个“如玉如云”的雅号。

展云一看段尘那个样子,就知道这人是真急了。手臂被用力拂到一边,又不动声色拥在她腰后,胸口被接连捶了两记重拳,也放松胸膛肌肉任她发泄。最后一见段尘打了两下,唇抿的更紧,一双凤眸里水光粼粼点点,不禁暗叹一口气,手臂松开些力道,却仍将

人圈在怀里,清朗的嗓音也有些暗哑“尘儿,别伤着自己。”

一边赵廷一直紧盯着段尘瞧,一见她眼睫微湿的模样不禁内心一滞,紧接着左侧胸口就隐隐作痛。心说认识这人恁久,何时见她露出这般脆弱神情,腕子拧折那会儿甭说掉泪,眼都没眨一下,休息一会儿就又跟大家坐在一处精神奕奕分析推断案情。莫名的情绪在胸腔之中一波又一波席卷汹涌,赵廷不由再次伸手扶上段尘一侧手臂,深邃眼眸定定望着佳人面庞“尘儿。”

段尘被这两人左一句尘儿右一句尘儿弄得不胜其烦,抬起手臂甩开两人轻柔碰触,转身就走“分析案子。”

回到院子,就见展云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周煜斐正斜倚在门边,一见三人便徐徐吐出一口气,挑了挑一边眉毛“总算回来了怎么样,追到人没有”

周煜斐正说着话,屋子里另外三人也迎了出来,柳亦辰一见段尘就拱手道歉“段姑娘,实在对不住。

刚刚”

段尘摆摆手,轻声说道“这事不能怪柳二爷。”接着,又看看边上站着的左辛和萧长卿“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进了屋子,周煜斐拎起茶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浓茶,端起其中一杯递到段尘面前“这回肯定没毒,我已经亲身试过了。喝吧”说着话,又眨了眨一双桃花眼,转身找地方先坐了。

段尘轻声道谢,吹了吹杯中茶水,小口轻啜两口,再加上屋子里炉火烧的暖和,不一会儿身子就暖过来了。

之前周煜斐就到自己屋子又搬了两把椅子过来,展云的房间比段尘的那间屋子大将近一倍,因此各人端了茶杯,四下找地方坐了。左辛挑眉看了段尘一眼,沉声说道“下毒的明显是新手,将整壶茶都投了毒,又选了那么烈性的品类。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咱们这桌的,除了剩下那两位小姐,应该没人辨识不出。”

“段姑娘,你刚刚是故意的”柳亦辰眉间川字益深,面上神色明显有些不赞同。

段尘轻轻点头,似乎仍然在思索着什么“否则到他走了,我们都不见得能逼他现身。”

左辛和萧长卿刚刚

在屋子里等人的时候,已经听柳亦辰将事情讲了大概。虽然柳亦辰跳过段尘师傅那段没有说,但两人已经知道李临恪就潜伏在山庄的事情。再加上晚上时候的那壶毒茶,几人都觉得有些不妙,事情似乎还没完啊

“关键是,他这壶茶,到底想毒死谁。”萧长卿挪啊挪的将椅子挪到段尘身边,无视边上那几人或敌视或无奈的神情,单手撑在扶手上支起下颌“那时候,好像是姓周那小子单独让管家泡壶浓些的茶给你解酒暖胃的吧”

段尘眉尖一动,侧眸看了萧长卿一眼,就见这人挤眉弄眼的朝自己笑得灿烂“我很聪明吧”接着,又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一双眼左瞟一眼右瞥一下的,将边上那三人扫了个遍“你这孩子啊,就是太招

人了这招人疼的后果呢,就是招人恨。这点,我这许多年来可是深有体会啊”萧长卿仰起脖颈望了望房顶,一脸的黯然惆怅无可奈何,直看的远处的左辛眼角直抽,这个穷得瑟的

在场几人个个面色一变,尤以柳亦辰最为明显。见段尘半垂眼眸并不搭腔,柳亦辰有些无措的看了展云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投向段尘“段姑娘,曼蝶她不会”

段尘饮了口浓茶,抬起眼眸看向坐在斜对面的柳亦辰“我知道。”

萧长卿笑眯眯摇了摇手指,也不着急“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有时候给别人留生路,就是断自己的后路。你可要想好了。”

左辛重重咳嗽一声,又皱眉看了萧长卿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另外那三人倒还好,只柳亦辰面色越来越难看,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施力,指节都泛了青白。

段尘起身走到桌边又倒了一杯茶,端着茶杯缓缓转身,最终将目光投向柳亦辰,冷声说道“在下斗胆

问一句,若害死楼小姐的凶手并非今日毙命那两人,试问柳二爷又当如何”

柳亦辰显然没想到段尘有此一问,面上不禁露出些许惊异“段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下一转,柳亦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双眼满是愤怒,嗓音也微微有些颤抖“你是说,是李临恪”

段尘面无表情,轻声说道“不是。”微微停顿了下,段尘又继续解释道“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尚且没有切实证据。柳二爷万勿轻举妄动。”

接着,又转头看向左辛和萧长卿“事情怕是还没完,两位若是打算继续留在万柳山庄,就一定要当心。”

左辛点头,萧长卿却饶富兴致的睁圆眼眸“哦怎么说”

段尘勾勾嘴角“那把采薇鱼尾斧还没有现身。”几人闻言,各自露出沉思神色,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今早上邓定波以及邓家镖局三当家的死,虽然为日

后西北与江南之争埋下隐患,但事情总算浮出水面,不像之前那般混沌一团。邓家既然与西夏勾结,就不难解释为何四件兵器接连被盗,以及方文礼和那几位江南一带的江湖人士缘何惨死于刀剑之下。如今,江南江北几个门派家族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可以说李临恪已然达成所愿,可为何那把采薇斧仍旧没有出现,那把七胜刀背上七只小环缠绕的七名死者的断发有什么用意,楼月如的死与这些人的死以及李临恪到底有何关系,还有今晚的那壶毒茶,李临恪的出手相救一切的一切,只让众人越想越觉得混乱,很多事依旧理不出头绪,段尘端起茶杯静静饮茶,不由得再次想起李临恪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柳亦辰三人走后,段尘也起身要回房。赵廷见状,快步起身挡在她面前,浓黑的剑眉紧皱“尘儿。”段尘也懒得跟他分辩称呼问题,捺下性子抬眸瞧他,示意赵廷有话就说。

赵廷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人,薄唇轻启,有些吞吐的说道“你,你还没跟我们说,李临恪在梅林

都跟

你说什么了。”其实,他原话是想问,李临恪在梅林都跟你发生些什么了。不过,眼下赵廷自然是不敢这么问的,今天这一天,没少惹人家不痛快,刚刚在梅林自己那句“他亲你了”,就差点惹的段尘当场发飙,再想起那时候她眼睫微湿的脆弱模样,赵廷就是再想知道当时情况,也只能强自压下那个念头,暂且略过不提。

段尘沉吟半晌,又侧过身看向那两人,皱眉说道“我总觉得,害死方文礼和楼月如的人,跟今天用七胜砍死那些人的,不是同一人。”

周煜斐将杯子一撂,挑眉说道“这么想也没错啊如果是那邓家镖局三当家先用七胜砍死那六人,然后到了早上,邓定波再用那把刀把他杀了,意图栽赃家伙到别人身上,不就正对上了么”周煜斐说着话,一手捏着杯子在桌面打圈圈,“当初方文礼死的时候,咱们不是分析过,说能有那般掌力和内力的人,整个山庄不超过五个。就说再把那李临恪算上,六个人里,柳家人是不可能了,然后左辛和萧大先生也排

除,不就剩下邓定波和李临恪了是他们俩谁干的都没区别,反正都一伙的。”

不待段尘开口,展云已经先一步问了出来“那楼小姐的事怎么算想要挑起江湖纷争,杀死那些人就足够了,完全没有必要害她一个姑娘家。而且她也算是万柳山庄的人,这么一闹,总有种自相矛盾的感觉。”

段尘点头,眉心蹙的更紧了些“我总觉得,杀死楼月如的手法,和其他那些人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同”

十七章赌气堕湖

展云轻蹙着眉心,温声问道“尘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段尘一愣,眉眼之间露出淡淡踟躇,看了展云一眼,没有说话。三人也都是心细如发的人,一看段尘这神色就知道有事。周煜斐斜倚着床柱,翘着腿晃啊晃的,状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你既然算到李临恪肯出手相救,那你一定知道,这几天的事,李临恪到底

参与进来多少。”说着话,又半眯起眼眸打量起段尘“还有你那下巴,怎么回事李临恪用强的了”

回来路上抹了点随身带着的药膏,段尘下颌上的红肿基本消褪干净,只留下淡淡一个淤青指印。再加上屋子里只点了两盏灯,并不太亮堂,因此若不凑近,基本看不太出痕迹。周煜斐是给段尘递茶水那会儿就看到的,不过当时众人都在,这种事总不方便问出口。

后来那三人走的时候,萧长卿走在最后,拉起段尘衣袖,笑眯眯塞了罐药膏给段尘,又伸指在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不必推让。这番情景,展云几人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赵廷和展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装没看见。可到了周煜斐这,多欠抽的话他也说得出来,因此待那三人一走,他就口无遮拦的直接问了出来。

段尘本来正思量着到底该如何跟这三人讲,一听周煜斐后一句话,眼神瞬间就冷了。周煜斐一见段尘神色,挑了挑眉,又看了那两人一眼,不由得缩缩脖子

打了个颤,讪笑一声“就当我没问。咱接着说正事,正事要紧”

展云浅浅一笑,似是赞许的轻轻点头。周煜斐不禁暗暗咽了口唾沫,心说坏了赵廷一个他都打的勉强,若是展云也跟着动手,估计待会儿得横着出这屋子了。

赵廷半眯起眸子瞅了周煜斐一眼,又转头看向段尘“李临恪都跟你说什么了”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段尘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又拎起茶壶想要倒茶。周煜斐一个箭步从床上蹿了过来,从段尘手里接过茶壶,笑得颇有些谄媚“水没了,我来,我来。”转身到炉子边添水的时候,又一脸哀怨的睨了赵廷一眼,那意思小王爷您大人有大量,绕过我这一回吧您

和行之俩人一起上,是个人都扛不住啊

赵廷和展云也找位置坐下,段尘看了两人一眼,轻声说道“我问他,是不是他用鞭子把楼月如勒住,并且在人死之后将尸体运回房间,重新用雷神鞭捆缚

在床边的。他没否认。”

赵廷皱着眉问道“你为什么不是直接问人是不是他杀的”刚刚柳亦辰在的时候,段尘就曾经说过,如果楼月如不是今日那两人害死的,又当如何。柳亦辰第一反应就是李临恪,虽然段尘当时就否认了,但很明显,柳亦辰并不太相信,刚刚走的时候也一直心事重重。不过赵廷和展云却很清楚,在案子方面,段尘说不是,就真不是。若不确定,她也会老实说不确定。她只可能有话不说,说出来的,却一定是实话。

段尘淡淡瞟了赵廷一眼,老实说道“因为我只能肯定那两件事是他做的。”

三人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展云弯起嘴角温声说道“怎么讲”

“李临恪这人骄傲自负,且独断专行。很多事即便不是他做的,他也不屑解释。但若是他做的,他也绝不会否认。”段尘沉吟片刻,又轻声说道“上次我问他,早上时候在梅林小木屋的人是不是他。他没有否认。另外,楼月如房间的那个布局,很有点意思。

说着,段尘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当时我只觉得,凶手做事甚是仔细,除了后窗外那四行脚印,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可我现在却觉得,这人不是仔细,是高明。”

展云蓦地想起段尘曾经说过的话我们现在每走一步,都正好是那个凶手所希望的。我们所知道的,也是他故意让透露给我们知道的。不由得手中折扇一紧,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在雪地留下脚印,也是故意的”

“这么想确实也有些道理啊”周煜斐为自己倒了杯茶,一脸肃容故作深沉“咱们循着那脚印,不就找去那梅林了么到了梅林,又见到雪地上的拖痕和血迹,自然就知道楼小姐是死在那了的。凶手若是真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完全可以在咱们去那之前,把一切证据都毁掉。那样的话,即便咱们有所猜想,也无法证实了。”

段尘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和这三人说话倒是省力

,不用一步步详尽解释。

“这般精巧布局,倒真只有李临恪做的出来了。”赵廷面色不豫,沉声说道。

“一切都只是推想,并没有证据。我们目前能够确定的,只是他曾经在那片梅林出现过。”段尘抿了口茶,缓声说道“不过我觉得,楼月如若真是他杀死的,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折。”

“或者,他是想栽赃嫁祸什么人”周煜斐大胆提出假设。

段尘轻轻摇头“我倒觉得,他此举,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尘儿,今晚上,你为何笃定李临恪一定会出手”展云面色温润一如往常,却只有他自己知道,问这句话之前,究竟踯躅了多久。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又有多紧绷。

段尘蹙了蹙眉心,面上似有不悦,又沉默半晌,才轻声说道“这次的事,我算是局外人。他要对付的是山庄里这些江湖人士,我死不死,对全局没有任何

影响。因此,他首先不会害我。”对过三人闻言都不禁面色微变,赵廷黑脸,展云叹气,周煜斐一边眉毛挑的老高,虽然话是不错,可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一上来就死不死的,一点忌讳都没有。

段尘却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三人神色,又接着说道“再加上他和我师傅当年过从甚密,多救我一条命,他也不亏。”还有一条,段尘没有说出来。那人,似乎觉得自己很有趣。对他那样的人来讲,有趣的人事,总要留的久一点。

展云有些明了段尘为何不太乐意回答这个问题,这两日,只要一牵扯到她师傅的事情上,她情绪就明显波动较大。可有些事,还真要问个清楚。展云正要开口,旁边赵廷已先一步问了出来“下毒害你的人,你清楚是谁了”

段尘勾勾嘴角,撂下杯子起身“很晚了。”活了这么些年,也经历不少人事,段尘渐渐就明白,有些事,过去就得了。若是凡事都求个明白,只能让所有人都受伤。只要那人不再动手,这件事她也就不再计

较。

刚进了屋正要闩门,就见展云又追了过来。段尘有些懊恼的扶着门板,示意他有话快说。谁知展云微微一笑,道出石破天惊一句话“今晚上,还是我。”

段尘被他一句话惊得半晌都接不出话,反应过来之后手一收脚一撤直接就要阖上门,那人却一脚卡在两扇门之间,接着身子一蹭一溜,就挤了进来。额头险些贴上他的下巴,段尘连连倒退两步,气的脸颊都微微涨红了“你,你出去”

展云径自走到桌边坐下,盘腿打坐,一双弯月眼眸眼含笑意看着段尘“你睡吧。我不吵你。”

段尘气滞,偏又不太会跟人吵架,只能冷冷瞪着正笑得一脸温柔肆意的某人,嗓音比平常更冷硬了三分“出去”

展云也不生气,依旧笑的温温脉脉,声音却更低柔了三分“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他今晚不会来的。”段尘冷冷说道。

“昨晚上就又死人了。”展云冷静指出事实。

段尘面色益沉“我说过了,他不会杀我。”

展云也敛起笑容“但他欺负你了。”

段尘被他给堵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唇抿的紧紧的,正想着怎么样把这人赶出去呢,就听门口传来一道低沉嗓音“尘儿。”循声侧过身,就见赵廷正目光灼灼站在门外,段尘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气的直抖,上前两步“啪”的一声把门阖上,插上门闩,接着又冷着脸走回床边,脱了鞋子坐上床,将布幔放下来拉好,靠在床头生闷气。

门外,赵廷垂下眼眸,薄唇紧抿,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身后周煜斐上前两步搭上赵廷肩膀,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一脸沉痛的深深叹了口气“正平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跟行之那小子猜拳,不等于自取其辱吗你忘了他娘是谁了当年叱咤江南七路的写意娘子井如初啊猜拳掷骰子投壶打牌九,他娘这辈子就输过一回,然后就嫁给咱展叔了,你忘了”

赵廷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一双深邃眼眸定定看

向周煜斐。庭院里白雪皑皑月色幽谧,周公子愣是被小王爷那眼神看的浑身直冒凉气,挂在人颈后的手臂不自觉直往下出溜“怎,怎么了”

最新网址:www.zoc.cc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