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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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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遥凌听了简直惊呆。

她从不知道,宁澹也是如此的勤学好问。

宁澹面色从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旁垂首沉默的魏渔。

语声温凉“往后沈三小姐同魏典学请教时,我也一道。”

魏渔虽然面容被长发全都遮挡住,但不难看出他震惊到僵硬的情绪。

愣怔一会儿,魏渔断然摇头。

宁澹眉心微蹙,黑眸越发深幽。

“不行。”魏渔长发微抖,彰显被压迫剥削的愤怒,“两个人我不教。”

“这是另外的价钱。”

宁澹“”

沈遥凌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打断“不用的。老师,他瞎说的。”

宁澹带着凉意的目光偏移过来,挪到沈遥凌身上。

沈遥凌一时来不及思虑计较,干脆一把扯开他,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魏渔旁边。

保持着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再开口,仍旧温声软语地哄着魏渔。

“老师别相信他。”

“他脑子不好,学不会的。”

“我们不教他。”

看着沈遥凌在那哄人的模样,宁澹眸光冷漠,夹杂着些许气闷。

她对旁人或笑或嗔,都不要紧。

可她跟旁人,一口一个“我们”,让他莫名有些呼吸不畅。

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何他仿佛只是一错眼,沈遥凌就变成了许久难得一见的人。

从她离开医塾起,一切就变了。

她原先厌恶的人很多,喜欢的人只有他一个,因而时时刻刻都想跟在他的旁边。

可现在,她身旁总有鸦飞鹊乱的人在围着唧唧咕咕,她却看起来并不讨厌他们。

她再也不会因为和别人争闹而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也再没去过赤野林。

他好像已经不被需要了。

她甚至发誓说,不再关心他。

偶尔宁澹会有种察觉。

仿佛他是一枚陈旧的印章,被她留在这个冬日以前。

但思辨过后,他又会驱走这不值一哂的错觉。

即便沈遥凌那般说。

他仍然相信,沈遥凌的目光并不会那般轻易地被旁人引走。

她颖悟伶俐,爱憎分明以直报怨,她的性情如他手中的剑一般锐亮率真,胸有丘壑,并非斗筲小器之人。

因而她的决断不易更改,她的喜爱也比旁人更加坚牢不渝。

被沈遥凌喜爱着的人,根本无需去担忧这份情谊会颠倒消散。

而他是沈遥凌先选中的人。

宁澹目光定定落在那个以发遮面、畏缩躲闪的典学身上。

心底自有了计较。

虽然沈遥凌不惜当着他的面诋毁他去安抚这个软弱的夫子。

但他怎么也不可能被这种人取代。

他也不允许自己被取代。

沈遥

凌在那边哄小孩子一般好说歹说了许久,魏渔才总算勉强松动了些,没再生气。

他谨慎地打量一眼宁澹。

轻声问“这是谁。”

宁澹身形高大气质出众,眸光湛湛如一捧新雪,眉宇清冽使人见之难以忽略,更何况来势汹汹。

怎么看都不像只是一个脑子不好的无辜同学。

沈遥凌却依旧能够面不改色道。

“无关路人。”

宁澹面色微沉,但也没有开口反

驳什么,仿佛不屑。

他静静立在那儿,看起来很有存在感。

魏渔不知信了还是没信,默默蜷在一旁暗忖一会儿,忽然默不吭声从沈遥凌手中抓过暖炉,起身离开。

经过宁澹时,步子谨慎地特意绕了半圈。

像躲着个什么讨人厌的大麻烦。

“”

沈遥凌一阵头疼。

宁澹为何突然跑来吓一下她的老师。

也不知道这回魏不厌溜走之后,她下次又能用些什么计俩去哄回来。

周围已没有了外人,宁澹眸光掠过沈遥凌的发顶。

轻声问“你回府”

典礼已匆忙结束,学子们理应各自归家。

沈遥凌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恰好。”宁澹启唇,“我要进宫一趟。”

从太学院去宫中的路要经过沈府,他们同路。

沈遥凌闻言却一激灵,忙不迭地改了口。

“不是,我说错了。”

“我不回去,我去书市。”

书市在完全相反的另一头,根本不顺路。

宁澹的眉心又蹙了点。

他想说方才经历过一场突袭,现如今太学院乃至整个京城都不能确保太平,她不应当在外乱逛。

但最终,他没有开口,点了点头。

沈遥凌也点头朝他告别,转身离开。

宁澹缓缓提步。

沈遥凌走了一会儿,发现身后缀了个人。

她绕过湖边,那人还跟在身后。

她抿抿唇,走上了大路,身后的脚步仍然亦步亦趋。

沈遥凌加快步伐,走到了分岔路口,倏地回头。

宁澹果然站在不远处,既不左转也不右转,一袭素白衣袍单手负立,眉眼淡淡地瞧着她。

像是打算一跟到底。

见她停下,宁澹便也驻足等待着。

虽然此时的确不宜外出,但有他看着就无需担忧。

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没必要阻止。

沈遥凌面色复杂,转头对着这踩着她脚印走路的人,迟疑了好一会儿。

最终放下纠结,摇摇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路那么宽,也不是她家买的。

谁不能走

也不一定就是在跟着她。

虽然本来打算回府的,

但话既已出口,沈遥凌就当真改了主意,打算去书市逛逛。

刚好这些日子光顾着努力地学新知识,许久没看话本子了,她也是需要玩一下的。

结果甫一出太学院的大门,沈遥凌就被一团暗红色的东西给劈头盖脸地捉住。

跟在她身后的宁澹看到这一幕,脊背挺直了些,脚步微顿,没再上前。

沈遥凌眨眨眼抬头,发现自己双肩被人紧紧锢着,也看清了阿兄微红的眼眶和担忧的脸。

“乖囡。”

这两个字一出,沈遥凌就浑身一颤,头皮发麻,想叫阿兄赶紧住嘴。

沈如风的心思却根本没有放在妹妹的暗示上,自顾自痛切地问“乖囡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被吓坏了”

太学院出现匪人,消息立刻传遍了京城。

沈如风所在的衙门离太学院最近,听闻消息顿足失色,立即叫了辆马车带着十数护卫匆匆赶来。

虽然到太学后听说匪人未能得手、已经被宁家小公

子当场解决,沈如风还是焦急不已,一面着人往家中送信好叫家人莫要担忧,一面继续守在大门外,等着妹妹出来。

直到亲眼看到人,沈如风一颗心才总算落回胸腔里。

因太学院出事,门口聚集的人很多。

沈如风虽未刻意拔高声量,但成年男子胸腔有力,语气急促焦虑,怎么也不可能小小声。

旁边路过的人全能听到,不住地侧目看来。

沈遥凌脸皮热得发炸。

上一世她已三令五申要求家人给她换个小名,防的就是这种时刻,可惜她的诉求始终没得到重视。

沈遥凌不由得想,若自己当真只有十六岁,脸皮生嫩得很,此时恐怕早已七窍升天,但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见惯了大场面,自然应该沉稳许多,她稳得住,嗯,稳得住。

沈遥凌手中竭尽全力扯着阿兄的衣袖,面上端的淡然,轻言细语道“阿兄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太平盛世长大的贵家千金哪见过冷刀冷枪的,哪里有说没事就没事的道理。

沈如风心疼自家妹妹无辜牵扯其中,正满心怜念柔肠百结,甚至料想她应是生恐却不言、默默咽下苦泪。

沈如风越想越是心酸,于是很不好糊弄,坚持道“看你穿得单薄,快来暖和暖和。”

沈遥凌心想我根本不冷啊,结果还是被阿兄一把拽过去认真严肃地围上斗篷。

沈遥凌试图接过“我自己来。”

沈如风坚决地挡开她的手,很快速地系了个漂亮的绳结,还替她整了整发髻和衣摆。

沈遥凌臊得脸上通红,挣扎着从阿兄手里逃出去,手脚并用地往车里爬。

兄长的目光片刻不离地追随她,沈如风正打算也一同上车,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什么,定住身形在人群中望了望,朝着不远处微微拱手,略行一礼。

宁澹亦抬手回应。

同在陛下面前效力,彼此的名号还是听过的。

沈如风行完君子之礼,就立马撩起衣摆,火急火燎地钻入了车厢。

只见沈家的马车一路驶出昌平大道,家丁护卫列阵随行,声势烜赫器宇轩昂,浩浩荡荡踏上回府路,到了路口忽然“吱嘎”一扭,急匆匆地转去另一个方向,似乎是奔去了书市。

“”

宁澹挺直的脊背缓缓松下来几分。

在原地又定了一会儿,往宫中去。

沈遥凌被她兄长带走,保护得好好的,还陪着去逛了她想逛的书市,他也就没了跟着的理由。

只是,遗憾挥之不去。

有些该做的事情没能做到。

被人抢了先。

宁澹迎面穿过人群,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很快跃上屋檐,身影消失不见。

宫中层层禁制,宁澹穿过其中却毫无阻滞。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鑫贤趋步迎出,拂尘搭在肘上,弓着腰笑呵呵道“公子来得巧,正撞上了好时候。”

赵鑫贤说的好时候,自然是指陛下心情好、有空闲的好时候。

一般人得了这番提点,怎么也要奉承两句,宁澹却依旧面无表情,来时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赵鑫贤也不意外,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反而倍加殷勤地引着宁澹一路升阶入室,朝着里边儿道“陛下,宁公子来了。”

到得门帘前,赵鑫贤便止住,宁澹曼步而入。

屋内地炉烧得热,皇帝只穿一袭宽逸的白色中衣,正伏身在案边写一卷章草,闻声直起身子,眼中含笑地望来,慈和道“小渊来啦。”

宁澹颔首,目光落在皇帝的薄衣上。

皇帝低头看了眼,摆手笑笑“无碍,神医说了,衣着轻便利于通达。来,小渊来坐。”

宁澹正襟危坐,以简单言辞禀报了一番今日太学之事。

皇帝在水盆中捡了条帕子擦去手上墨迹,唇边的笑淡淡地隐去。

听罢后,却是看向了宁澹。

声音越发缓和“小渊觉得如何”

宁澹垂眸,不置一词。

皇帝拭净的食指点了点他,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母亲豪奢放逸,怎把你教得三眼一板的。”

宁澹仍未开口。

他身世有异,众人每每见他便靡知所措,敬而远之。

只有皇帝会叫他小名,并对宁珏公主称呼为“你母亲”。

但他在皇帝面前,依然是一贯的沉稳淡漠,并未比对待旁人多出一丝亲近。

皇帝笑骂他一句,随即冷声“自搭台自唱戏,还要先借禁军之手透露消息叫朕知晓,生怕戏唱不响乞哀告怜,惺惺作态。那几个世家如今也就剩了这点心计。”

宁澹仍是沉默。

只是闻言抬眸,瞥了眼窗外。

皇帝哼的一声,却也没有再往下说,又变回了平和的姿态。

他总算穿上外袍,边道。

“这事八成查

不出什么消息,挪去大理寺便是。过些时日变成桌案上积压的一张卷宗,也不会有人再理。”

皇帝眼角眉梢透出冷嘲,“你不必沾手。”

“知道了。”

宁澹应承一声,顺势起身离开。

“慢些。去库房挑些血斛燕窝带上送去喻家一趟,免得他们白唱戏。只盼他们在位的这些年,除了玩弄心术,能真培养出些人才。”皇帝面上的红润逐渐褪去,越发显出森严的皱纹,笑已不达眼底。

喊了声,“赵鑫贤”

外边儿的大太监“喏”了一声,急急地小碎步进来,好似什么也没听着,面上一团和气,却无需主子再提点,对着宁澹笑呵呵地弯腰“公子,请。”

宁澹狭长的眼眸最后在皇帝的身影上落了落,旋即收回,跟着赵鑫贤出了门。

方才,他有瞬间的犹豫,有一事险些要同陛下说。

最后还是按捺下来。

其实他怀疑自己脑子生病了。

那时不时闪现脑海、无法忘怀的幻象,真实到几乎能与现实混淆。

每每要分离开来时,都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甚至有时他会恍惚觉得,幻象里的才是真实。

而他是注定要上场杀敌的人。

在战场上,受伤流血只是常事不值一提,但脑子里若是长了病,则是自取灭亡的征兆。

因此这段时日以来,宁澹时常在判断自己的情形,是否需要找医师。

若是医不好,该如何做。

直到今日。

在太学院遇袭之时,他脑海中闪过的幻象竟与之后发生的事完全重合,那喻家小姐说的话,竟然一字一句都不差。

他与喻家小姐并不熟悉,无从猜测她的遣词用句,因此,即便是脑子里生了病,他也绝不可能在听到那句话之前便先行在脑海中模仿出来。

那便是另一重可能。

也许他并非罹患疯病。

而是,有了些近似于预言的才能。

若真是如此。

以过去的几次幻象来推断,这个预言还有偏向性。

现实并不会完全依照幻境来进行。

不好的事情,似乎都不会发生。

譬如,沈遥凌空等他一夜。

又譬如,沈遥凌也在那张台上、险些被匪人袭击。

宁澹忽而又想到在梅树下看到的的那段幻境。

幻境中沈遥凌面如桃花,喘息细细。

“公子,好了。”

不知不觉中,手中不知何时已被堆满了礼品。

赵鑫贤领着几个小宫婢挑挑拣拣一番,忙得直擦汗。

直起腰提醒他道,“这些差不多就够了,劳烦公子代为送去喻家,聊表陛下心意。”

宁澹敛神,眸光严肃正直。

这幻境究竟是不是预言,他会再搞清楚。

沈喻两家离得近,只隔了

一条直道,爬得稍微高些甚至能望见彼此院中的人。

回沈府时,便也免不了要经过喻家门前。

远远地便瞧见喻府十分热闹,连阶前都站满了人。

仔细一瞧,还都是熟人。

喻崎昕被十几个人围在正中,众星拱月一般。

沈如风扫了一眼,又看一看小妹,便想将车窗关上。

都是曾同过窗的人,上一回乖囡独自养病凄清孤寂,而今喻家小姐受了惊吓却门庭若市关怀备至,沈如风担心小妹见了此景会伤怀。

沈遥凌只专心翻着刚买回的话本,似是完全不知晓外头发生了何事。

马车停下,她才拎起包裹挪动。

车夫打起车帘,沈遥凌正要下去,却是一怔。

爹娘和姐姐正在门口候着,伸长颈子望着她,一看清她的脸,那几双眼睛也亮了几分。

东叔老泪纵横地扑上来,搀着她下马车,哭喊道“三小姐,你差点把奴一条老命吓没了”

沈遥凌眨眨眼,她大姨小舅也从旁过来,摸着她的脑袋“上个学堂怎么这般多灾多难,要不咱不去了。”

再周围乌泱泱一圈的人,家里的亲戚来得比过年还齐。

沈遥凌心头一热,鼻子也有些酸。

上一世太学院出事后,因匪人是冲着医塾来的,祭酒便当场决断,将医塾的学子全送进了密室看护起来。

但其实不出半个时辰,医药世家的子弟都被悄悄地提前接走,而她与其他的学生被留到深夜,才由禁军挨个送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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