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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稚始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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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男孩在向男人过渡的时期,都有一个秘密基地,他们对片领地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是不可被人侵犯的,不能被外人发现的。

这个地方可能是他们幼年藏在哪个树坑下的弹弓,玻璃球;哪个埋过蜻蜓,蝴蝶的草丛;可能是上学书包里藏过漫画书,漂亮封面女郎的夹层;也可能是哪个上了黄铜旧锁,藏着游戏机和香烟的抽屉。

后来,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这个绝密领域伴随着高科技的出现开始变为电脑里的硬盘,手机里的储存卡;再渐渐演变为独属于自己的车,房。

总之,这个地方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用来满足自己绝对的精神自由。

这个隐藏在万福路上,灰秃秃破败待拆的小院子,就是胡唯的精神领地。

看他对这里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常来这里。

但胡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儿会有被人知道的一天。

二丫死死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背,手搂住他的腰,一声近乎恳求地“别走”

这声别走,带着诚挚恳求,带着婉转媚骨,呜咽着叫碎了人心

像一个垂髫小儿误闯战争城池,她仰着头,站在雄浑高大的城门前扳弄着那把锁,对里面的战争何等惨烈,河山又是何等辽阔浑然不知。

她只想闯进去看一看,满足自己强烈的好奇心。

城门不开,她想尽办法,对着城墙上的士兵掐腰稚嫩示威“喂”

士兵神情如钢铁坚毅,对她的呼唤视而不见。

垂髫小儿难过万分,在这城门前绕来绕去,这里摸摸,那里抠抠,她灵机一动,学着童话故事里的样子,摘下路边野花,作为献礼,将手拢在嘴边,对着那把锁轻轻说。

“你开门呀。”

这一句话,软了城中将军的心。

那把锁应声而开,门缝里,是千里万里的壮烈,黄沙漫天,军旗呐喊,远处是层叠青山;这一切,偏偏在这一刻,向这个持花的天真小儿泄露了威严河山的一道妩媚风光。

自此,本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的边疆土,也为她生生留了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温柔心。

二丫已经在这儿蹲了胡唯好几天了。

自那天从医院探望杜希后,二丫就存了想找胡唯的想法,杜希脸色苍白的躺在那,一言不发,嘴上说着挺好,可二丫明白,他是在为胡唯伤心。

整个杜家,都为了他俩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忧愁之中。

可他白天在上班,单位在哪里她又不知道,下了班他就守在医院,医院那么多的人,又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眼见着离胡唯要走的日子越来越近,这可急坏了二丫。

她想,他走之前,总要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吧。她开车去杜希家楼下堵他,人还没下车,就见他拿着行囊从楼道里出来。

鬼使神差地,二丫就一路跟他到了这。

夜黑风高地晚上,她跟着胡唯轻手轻脚地在这片老城区里绕啊,转啊,她躲在巷口看他进了一个院子,钻进一个屋子,然后屋里的灯亮了。

灯映出胡唯脱衣服的影子。

当时二丫惊心动魄地想这这这这这,这是金屋藏娇啊

可,藏娇,怎的把人藏在这么破的地方。

二丫躲在院子门口,揪心往那屋里望,想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胡唯出来了,衣裤整齐地穿在身上,没见什么异样,然后锁上门。

还要把人锁起来

二丫汗毛都竖起来了,把自己

想找胡唯说话的事儿也忘了,吓得撒丫子就跑,那一夜都没睡着觉。

她痛苦地想,小胡哥那么端端正正一个人,怎么能是个喜欢把人锁起来的变态。

二丫挣扎啊,害怕啊,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白天又偷偷摸摸去了一趟。

这回,白天的小院多了些人来人往,自行车在巷子里滴铃铃地过,老人搬着一把椅子在外头晒太阳,全都是过日子的烟火气。

她找到那间屋,踮起脚往里面看。

可窗户镶的都是毛玻璃,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身后有个和蔼大娘问“姑娘,你找谁啊”

二丫迅速转过身,一副被抓了现行的慌张“我,我,我找胡唯”

“嗨,找小胡啊。”大娘把脏水泼进对面的露天池子里,“他不常在这,有时候一周能来一回,两回,你找他,给他打手机才是啊。”

“您认识他”

“认识,怎么不认识,当初他跟她妈妈租的就是我这间屋子。在这住过好几个月呢。”

“她妈妈”

“是啊,他妈妈,可漂亮的一个人了,不过后来听说”

听说命薄没了。

大娘惋惜地摇摇头“你是他家什么人呢”

“我是”二丫慌张中随口捏了个谎,“我是他远房表妹,来这上学顺便探他的亲。”

“大娘,你知道现在这屋里住的是谁吗”

“这屋里,这屋里就没住人啊。”

“后来小胡跟他妈妈就搬走了,说是嫁到别人家去了,我这屋子就一直空着,因为这片闹拆闹了好几年,也没什么人再来了,还是头几年,小胡又回来,把这屋子重新租回去了。”

“他在这住”

“住的少,他在这屋养了些花花草草,偶尔过来浇水,收拾卫生,待不了多一会就走。”

二丫听懂了。

原来,这是他和他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这屋子有他妈妈的记忆。

他守着这间屋,因为这里有他对妈妈的最后一点怀念,他不想被人打扰。连杜希也不行。

于是,二丫一连三天,每天晚上都来这里等。

她坚信他一定会在走前再回来一次的。

这夜像是有暴风雨似的,空气闷的厉害,雀儿低飞,大风呼呼地刮。

二丫裹紧身上的毛衣,等啊等,等的快要睡着了。

胡唯也终于来了。

钥匙插进锁眼的手僵在半空,顿了顿,又很平常地将门打开。

年代很老的木门,刷的红漆都快剥落地差不多了,门上镶着一块玻璃,用几张报纸糊着。

一拉开,有摇曳声响。

胡唯任她那么抱着自己,也没回头,径直进屋摸到墙壁上的开关,他这一迈腿,二丫的手也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啪”

屋子头顶上的灯管应声而亮,给这间房照了个通透。

胡唯站在灯下,二丫摸黑站在门外。

他问“怎么找到这来的”

她倒老实,低着头勤勤恳恳地交代。

“跟着你。”

在胡唯意料之中,漫不经心地一声冷笑。

“跟几回了。”

“就一回。”

“跟一回能找这么准,你记性够好的。”

一阵阴风穿堂过,吹得二丫打了个寒噤。她直直地看着胡唯,又讷讷地重复了一遍。

“你能不能别走。”

“我知道你爸爸来了,他要把你接回去。可,可我们都需要你。”

胡唯直截了当地问“谁需要我”

“我”二丫舔了舔干巴巴地嘴唇,又改了口。“我们,三伯。”

胡唯把钥匙随手扔进桌子上,走进屋里,拉开柜门,自顾自收拾东西。

可他没关门。

二丫犹豫着走进去,看他从不大的柜中一件件拎着衣服。

里面挂着几件军装,有棉衣,过年时见他穿过的那件,也有夏装的衬衣,还有自己的衣裳。

这屋子很小,因为常年少住,凉飕飕的,但是很干净,陈设也很简单。

进了屋,正对着就是一张床,床上被子叠起来摞在床头,铺着浅绿色的床单。

床对面的窗下,是张黄色木书桌,桌面压着玻璃板,放着盏台灯,还有几本书。

窗台上,依次摆放着几盆花,郁郁葱葱地,一抹生机勃勃地绿色。

二丫不认得都是些什么花,但是有一盆她知道,是兰花。

她看着这些花,甚至都能想到胡唯一个人在这里收拾它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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