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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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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太爷与沈惟钦一道入了一处偏厅。

“不瞒老太爷说,我先前所做诸般种种,有些并非出自自家意愿。今次也不过例行公事,否则也不会这么快了事。”沈惟钦淡淡道。

陆老太爷皱眉“殿下究竟想说甚”

“老太爷莫要着慌,我是来示好的。”

陆老太爷微怔。

“我与贵府三房是远方表亲,算来我与贵府也是有渊源的,昔日也有些情谊,我无意与贵府为难。我只想提醒一句,如今外头乱,诸位顶好不要出去。至若五姑娘,也最好暂留府中,不要回国公府。”

沈惟钦见陆老太爷满面狐疑之色,笑道“老太爷不信我也是常事,不过此情此景,我也没理由骗你们,老太爷说呢我真的不过是来做个提醒。”

“不过,我也忙了一整天,却不知能否在贵府小坐片刻,讨口茶喝”沈惟钦见陆老太爷踟蹰不语,知他在想甚,也不催促,只道,“老太爷不必担心我连累了贵府,贵府是魏国公府姻亲,魏国公府又深孚众望,横竖不会让贵府受牵累。”言讫,耐心候着。

陆老太爷瞧见他这架势,知若不应下,他今日断不会轻易离开,沉声道“也好,不过殿下切莫滞留过久。”

两人折返之后,沈惟钦示意众人可以尽散了。

陆听溪重返园子,坐到棋枰之后,打算命人将成氏叫来,继续这盘未完的残局,一抬头却瞧见沈惟钦在她对面落座。

“姑娘好兴致,这时节竟还有闲心下棋。”

陆听溪环视一周,见私下里竟没一个下人,回头道“我要歇息去了,殿下自便。”起身要走。

“姑娘今晚若就这么走了,不怕我将陆家阖府上下悉数拿下,投入大牢”

陆听溪顿步回头“你会吗”

“姑娘凭什么认为我不会算来,陆家上下,真正于我有恩的也不过姑娘一人而已,陆大人、叶夫人与陆公子也勉强算是。可最初,他们也是看我不起的。后头虽有所改观,但他们骨子里依旧认为我是低贱的,给予我的所谓恩惠,更似是高高在上的施舍。陆大人与叶夫人当年想认我做义子,我不肯,二老就认为我冥顽不灵,大抵在他们看来,我能做他们的义子已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夫复何求”

“实质上我知道,兴许在旁人看来亦是如此。谁让我势弱呢。长房这边算是好的,二房三房那边根本不拿我当人看,三夫人孟氏说我就是个天生的下贱胚子,连遮掩都欠奉,就那么当着我的面说,指着我的鼻子说,当时府上好些主子跟下人都看着,我不必看也知他们都在笑我,笑我贱如草芥,却妄图靠着读书出人头地。用孟氏的话说就是,一个街上讨食的贱种,读的什么书,也不知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竟还跟府上的少爷们一道进学,瞧那丧家的寒碜样,没的脏了学堂。”

“是啊,我是下贱胚子,你们多么高贵,你们生于膏粱锦绣之间,天生的富贵命,”沈惟钦目光转到陆听溪身上,“我没说姑娘。”

陆听溪禁不住道“你不要钻牛角尖,只看到恶意看不到善意,我父亲母亲当时是真心想拉你一把。你入府之前那样的来历,我父亲母亲他们与你非亲非故的,不可能一下子接纳你,起先对你有偏见也属常事。后头他们想认你做义子也是真心实意的”

“我当然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的,但姑娘敢说他们没有私心姑娘难道没有注意他们是何时动了认我做义子的念头的是在我得了学堂里先生们的一致夸赞之后。当时陆大人还私底下找过两个先生细细问了,听说我极可能中举,这才与叶夫人计议说要认我为义子。”

“陆大人也不过是觉得我可用,想让我在

未得志之前成为陆家的子弟,将来入了官场,也好帮扶陆家,照应你哥哥陆修业。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桩买卖而已。”

陆听溪道“可这些的前提是你能去读书。让你跟着府上子弟一道进学,这总是他们的意思吧”

“姑娘莫不是忘了,当时与了我读书机会的是姑娘。若非姑娘当时去陆大人和叶夫人跟前关说,哪个又会动这份心思”

陆听溪轻叹“我不与你辩,你只要不动陆家人就成。”

“姑娘于我有大恩,看在姑娘的面上,我也不会与他们为难。但姑娘也不要为难我,”沈惟钦抬手指定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这盘棋,我陪姑娘下完。”

陆听溪想了一想,重新坐回去。

她这会儿没甚下棋的心思,胡乱落子,不多时就输了。

“太敷衍,重开一局。”

陆听溪不由问他目的何在,沈惟钦道“其实我今晚来,不过是想看看姑娘,否则我何必躬亲行事。”

“我还顺道想跟姑娘说一句,”沈惟钦拈子的举动一顿,抬眸看向对面玉容花貌的美人,“楚王府的大门永远为姑娘敞开,姑娘若在谢家待不下去了,我会亲自去接姑娘。”

陆听溪目光一凝“你这话何意”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沈惟钦眸色愈深。

约莫是在他们来前本打算去寝息了,对面的美人只以一支双股玲珑玉簪将满头青丝绾起,眉弯新月,面绽芙蓉,一举一动,顾盼娇慵。廊庑上几盏六角琉璃灯随风曳动,将她身周光影晕得晻昧,寓目惊艳,仿佛午夜酣梦里为斑斓云霞朦胧了玉姿的阆苑仙子。

在她尚且年幼时,他就知她生得美,总设想着她将来会是何等佚貌仙姿,可任凭他当年如何设想,也想不出她而今容姿的万分之一。

细润如玉的黑子在指尖翻转,沈惟钦一时失神。蓦地,他丢了棋子绕到陆听溪身前“姑娘若是发觉自己对谢世子无意”他伸手要去握陆听溪的手,却不防被一硬物砸中,又好巧不巧正击在关节上,疼得钻心。

沈惟钦回头掠视一眼,却并未瞧见什么人。

少顷,他勾起一抹笑来,回头对陆听溪道“姑娘记得我的话便是。再有,我于亲迎之日向谢世子敬酒时,观他眼圈发黑、面色晦暗、耳廓泛红,这是肾亏之症,姑娘嫁他实是委屈了,姑娘改嫁之后就知晓差别了。”

陆听溪尚未反应过来他话中何意,他已拂袖而去。

她细想了想,想不起谢思言在新婚那晚的气色,但眼圈发黑、面色晦暗、耳廓泛红应是没有的,他当时凶得狼一样,哪里有半分肾亏的样子。

杨顺在陆家后门外一直候到三更时分,才瞧见一道灰衣人影疾闪出来。待那人走到月色下,杨顺瞧清楚对方的身形样貌,吓得后撤一步,持匕相对“来者何人”

那灰衣人以风雷之势一把打掉他手里兵刃,冷声道“少废话,上车。”

杨顺大骇,这是世子的声音。他只知世子穿着一身灰衣,却不曾想竟是扮成了这副鬼样子。

待杨顺爬到马车里,谢思言已卸掉了自己的罗锅背和大肚子,灰布衣衫空空荡荡,好似个唱戏的。杨顺又瞄了眼世子的包公脸跟大黑手,只觉自家少爷活像是捡煤核回来的,想笑不敢笑,憋得抽筋。

谢思言并没注意杨顺的举动。

他甚至没去想如今的局势。

他如今满脑子只一个念头。

他遮掩了容貌、声音与身形之后,陆听溪果然没认出他来。这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他就是心下不豫。他先前鬼使神差地没怎么修饰眼睛,也曾与小姑娘目光相碰,可她愣

是没认出来。两人认识了十几载,又做过几个月的夫妻,他总觉即便敛去了外在,只要他靠近,她就能觉出几分熟稔来,可事实是一毫也无。

心知自己这股气恼来得莫名其妙,甚至可谓无理取闹,但心里就是堵得慌。这大抵跟陆听溪那日恼了他是一样的道理。

宁王入驻皇宫后,并不临金銮殿,只住在皇宫偏路的武英殿,声称一日不寻见天兴帝,一日不回封地,誓要为仁宗皇帝讨个公道。太后对他避而不见,宁王也并未将手伸到后宫里,只着人将宫墙周遭团团围住,不许后妃、宫人随意出入。

然而寻了大半月,也没能找见天兴帝的踪影。宁王继而拿出仁宗皇帝的遗诏,以证己说。未几,又有军民耆老奉笺劝进,恳请宁王承继大统,主持大局。宁王再三推拒,提出从宗室近支里选个年纪合适的颖慧子弟入继主支,但遭到诸多反对。

有些六部堂官已开始偏向宁王,附议宁王嗣位之事,并指出少主继统之诸般弊病。宁王仍未应允,只道要等内阁集议,拿出个章程来。但首辅邹益与次辅仲晁均不买账,且自宁王入驻皇宫,就开始罢朝不至。

宁王遂择日出宫,去魏国公府上拜谒。外间众人并不知宁王都与谢家这边说了甚,但瞧着从国公府出来的宁王的面色也知,谢家大抵是不肯买宁王的面子。

又一月后,在部分文武官员与一众军民耆老的一再劝进下,宁王终于松口,打算暂代皇位,自道只待异日寻得合适的嗣位者,就还政逊位。

宁王滞京期间,又收编了京畿附近几个卫所的兵马,兼算上自封地调来的两万兵马,如今手里有近七万兵马,又因占着舆情优势,倒能勉强压得住部分骂他乱臣贼子的文臣武将。

宁王押着钦天监监正算了日子,定登基日期为八月二十。在登基之前,宁王先在奉先殿中拜祭了仁宗皇帝,并将咸宁帝的神位与供飨从奉先殿与太庙中移除,腾出手就打算携一众拥趸者去祭奠仁宗皇帝的山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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