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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鱼戏叶(十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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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用七根链条首尾穿在一起,似一条海蛇穿梭进惨白的浓雾中,雾里露重潮湿,没一会人就浑身湿透了,被关在笼中的鸟不安的抖着羽毛上的水珠。

向下看是浩瀚没有尽头的深海,向上看是半倾浓雾遮天蔽日,目极四周被浓雾遮挡,连身旁的人都看不清楚,恍若之间好像被困在了雾中,方向和尽头都无法窥视,气氛便压抑起来,跟雾一样逼仄的人喘不上气。

船上没人说话,只有笼里的鸟发出“咕哝”的声音。向来活脱的连大总管眉心紧锁,心事重重。

想起季玉山所说的话,灵江便知道他这幅表情非假。

也许每一次在寻找天材异宝时,都面临这种情况,能找到和顺利带回,以及找不到和耽误了时辰,前者皆大欢喜,而后者对他们而言是失败,对等候在身后的殷成澜却是死亡。

就在连按歌打算将海东青抱出笼子时,串在一起的小船轰隆一声撞上什么东西,连在一起的铁锁链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齐英伸手往水里摸了一把,摸到湿滑的石头“到岸上了。”

然而四周依旧白茫茫,什么都瞧不真切。

一行人用绳子将所有人前后栓在一起,提着鸟笼趟雷似的摸索着下了船。

齐英在首位,次之是提着海东青和灵江的连按歌。

齐英“上次来,还能看见小岛的全貌,这次,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连按歌道“鱼戏叶成熟时会引来大雾遮住自己,防止野兽和人采摘,只是没想到竟是这种弥天大雾,怪不得说是灵草。”

灵江从鸟笼里伸出嫩黄的小翅膀,在雾中挥了一下,静止的雾扭曲的散了一点,不过又很快填满,他转头看着隔壁笼子里的鹰神,眼里闪过精光。

在雾里走了不知多久,感觉应该是先经过一片沙滩,之后是硌脚的石子和一簇簇什么长刺的植物。

齐英每走几步便蹲下抓一把地上的东西判断路线,直到他摸到一根东西,扯出来后是驭凤阁影卫的玄铁楔子。

“找到了。”

齐英拍拍手,站起来,曲指做哨吹出,清亮的哨声霎时穿透浓雾,没多久,雾中传来振翅声,一只通体漆黑的隼在雾里盘旋两圈,落到了他肩膀上。

这是之前留在岛上等候他们的影卫和隼。

“下来由它带路,穿过山谷就能到那条河边了。”

连按歌颔首,拍了拍手里的鸟笼,安抚不断低嗥的海东青,想起另一只,也顺带不情愿的拍了下灵江的笼子。

笼子里的小黄鸟并不领情的哼唧一声。

接着,是一段陡峭难走的山路。

大船上,殷成澜浑身上下被扎满了银针,一动不能动的躺在床上,严楚忙活完,洗干净手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喝茶,扫了眼刺猬一样的殷阁“如果我是你,早就去死了,活着不累吗。”

殷成澜脸色苍白,饱满的额头布满冷汗,只有离得很近,才能看见他抑制不住的颤抖。

闻言,他笑了下,黑发粘在鬓角,唇上被咬的渗出血红,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笑起来,声音粗嘎的厉害“大仇未报,不敢闭眼。”

严楚放下茶杯,“我倒是有点好奇,天底下谁敢与驭凤阁为敌。而你手里握着无处不在的线直到现在竟还没杀了仇人,给自己报仇。”

一滴汗滚进殷成澜的眼里,染红了他的眼珠,他浑然不觉,锋利如刀削的眼皮直勾勾看着床顶,低声说,“还没到时候呢。”

山路一直向上,渐渐的,哗哗的水声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带路的隼在雾中只能看见一片漆

黑模糊的影子,来人皆身怀武功,所以脚程极快,纵然如此,他们依旧走了许久,直到惨白的雾里天色昏暗起来,那只隼忽然猛的朝前面快飞,落到从浓雾里走出来的人身上。

“统领,大总管,到了。”

迎接他们的影卫说,抬手往身侧一指,挥出强劲的内力,佛开浓雾,灵江转过头,看见缥缈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出现一片渺茫的大河。

那河不知道是含在雾中怎么的,竟然极宽,根本看不到河对岸,而他们的脚下河水湍急流过,随着天色暗下来,昏暗和惨白的雾中,零星的光斑从河面浮出,朦胧中看去,像是闪烁的星河。

片刻后,散去的雾又聚了过来。

齐英道“河水涨了许多。”

不像是河,倒似湖泊那般宽阔了。

灵江望着河水中闪烁的寒星,浓雾中看不清是什么发出来的。他想问,但见外人甚多,还是闭上了嘴,并不打算将身份暴露给所有人。

连按歌正合他意的问了起来。

那影卫道“不清楚,之前一直没有,两天前才出现的。”

连按歌眯眼看着河面“鱼戏叶在何处”

影卫道“等天再黑些,就能看到了。”

所有人便原地休息,补充体力,给笼中的鸟喂食。

灵江蹲在笼里的横木上,意兴阑珊的啄着饲料,小圆眼一直瞧着河面。

天色彻底黑了,就显得那浓雾格外的惨白,灵江不再吃东西,而是一眨不眨的望着河面,奔流的河水卷起细碎的水花,灵江看见那星光越发明亮,并且动了起来,原本是零星散乱在河面,现在竟好像按照某种方向开始移动。

须臾之后,光斑似众星拱月般聚在河中央。

灵江睁大了眼,看见星光深处青翠欲滴的一抹绿。

真如海外仙邸,游鱼戏叶。

灵江先回过神,用小翅膀戳开鸟笼,飞到连按歌肩头,凑在他耳旁轻声说,“你们准备如何将霖水土撒到鱼戏叶上”

他的声音轻柔的毛骨悚然,猝不及防飘进连按歌耳中,当即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连按歌嗷的怪叫一声,跳了起来。

齐英转头询问,灵江站在他另一侧肩头凉凉的发出警告,连按歌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往一旁走了两步,微恼道“你是鬼啊,瞧把我渗的。”

灵江懒得怼他,皱眉说“别耽误时间。”

河中央的光点愈发明亮,簇在一起在浓雾中闪烁。

连按歌正色下来,没回答灵江,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小包东西递给齐英“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齐英接过霖水土,取了一半,倒进一只拇指粗的小竹筒里,竹筒两端各有一根露出来的棉绳,他从鸟笼中取出两只黑隼,将棉绳分别系在鸟爪上,打算让黑隼携带着横渡大河。

灵江一看便明白他们的意思先令黑隼飞至大河中央,再以哨声勒令它们背道而驰,绑在鸟爪上的竹筒受力,棉绳崩开,竹筒中的霖水土自然而然便能精准的撒落在鱼戏叶上。

驭凤阁的鸟训练有素,勇猛刚毅,怒翅振飞横渡大河自然不在话下,但灵江总觉得有哪里被忽略了。

灵江仅看了一眼黑隼,便转过头,沉默不语的盯着雾中粼粼的大河,闪烁的光斑映进他的眼里,像是刀剑泛过的寒光,幽幽一闪而过。

清亮的哨声冲破浓雾,直上云霄,鹰隼随之发出尖锐的嗥嚎,漆黑的翅膀带起锐利的风刃,劈开缭绕的白雾,在头顶振翅盘旋。

连按歌手里的海东青被感染,发出逼仄孤傲的嗥叫。

齐英高举一只五色旗,然

后朝向大河中央重重落下,两只黑隼便如黑色的雷电冲了出去。

所飞之处惨雾散开,河水翻滚。齐英喉咙发出哨令,原本空中滑翔的两隼猛地收起羽翼,如鱼雷般直直坠下,在接近水面时忽然张开羽翼掠水而过,背道而驰,将爪钩上的棉线紧紧绷起,将小竹筒悬在了鱼戏叶的三尺之上。

就在齐英下令彻底飞开时,那一瞬间,原本浮动在大河中闪烁的光点刹那间一跃而起,高高跳出海面,一张张满嘴獠牙的倾盆大口张开,其中一张顿时咬住了一只隼的翅膀,用力一甩,便生生撕了下来。

鲜血淌进河中,很快就消失不见,岸上的人全都看见那星星点点的下面竟是一种长满疙瘩丑陋不堪的怪鱼。

而那星点就生在怪鱼的背鳍之上,形似小灯笼,发幽蓝的光,沉进水里时,灯笼浮在水面,恰好组成了灵江等人看到的璀璨星河。

可惜现在没有人敢去欣赏了。

被咬伤的隼挣脱爪上的棉绳,凄婉的哀嚎一声后直直掉进了水里,水中的怪鱼一拥而上,顷刻间连骨头都咬成了碎末。

另一只隼的爪上悬着小竹筒,急速朝岸上冲来,然而半路却被河里忽然跳起的怪鱼撞歪了方向,堪堪向着河面摔去,踉跄半尺之后,才擦着水面又飞了起来。

然而左翅已经被撞断,挣扎着向高处飞,却没飞起来。

齐英吹出厉哨呼唤黑隼,那黑隼似乎是亲眼看见同伴的惨状,又遭怪鱼狠撞袭击,竟生出了惧意,哀婉的在河中央低空逡巡,不敢再向岸边飞来。

“这样等着不是办法再呼哨唤它,唤不回的话,进行放弃”连按歌道。

他们还有退路,还剩下另外一半的霖水土。

急促的哨声笔直的穿过浓雾,却依旧没有得到黑隼的回应。

齐英随手把五色旗插进石缝之间,将剩余的霖水土塞进怀里,用一根绳子缠住腰,另一端扔进影卫手里,正欲施起轻功纵身跃上河面,一抹淡黄色比他更快的冲了过去,以他的目力竟只看到一道虚影掠过眼前。

连按歌望肩上一看,才发现那扑过去的是小黄毛。

河水被怪鱼翻起浪花,灵江迅速躲开一波浪,在怪鱼獠牙大嘴之间展翅疾飞,他体型极小,怪鱼几次跃起都没能沾到他一根羽毛,眨眼间,灵江便飞到了那只黑隼面前。

他翻身跟个球似的利索落到黑隼背上,先啄了下不断惨叫的黑隼脑袋,让它冷静下来,然而那鸟被吓坏了,根本不搭理灵江。

灵江只好骂道“你有个鸟用。”

从黑隼线条流畅的后背滑下去,在半空中抓住了它爪上险些洒出来的小竹筒。

连按歌原本高高提起的心放了下去,齐英皱眉道“这只是”

连按歌顾不上回头“就内小谁啊。”

齐英虽是影卫统领,但并不在负责殷成澜的贴身护卫,故而对灵江只是听属下提及过,并不熟悉,只知道十九爷身旁又多了一只神鸟,却没料到神的如此一坨。

见灵江抓住霖水土,连按歌大声道“黄毛,快洒到鱼戏叶上”

这时,原本借黑隼振翅的风挥散的白雾又渐渐聚了起来,灵江翅膀小,不生风,眼看着浓雾重新覆盖河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在离河面不远不近的高空,一面防着怪鱼突然跃起,一面在怪鱼灯笼似的光斑中寻找不打眼的一抹翠绿。

听见连按歌的声音,灵江不耐烦的瞪向岸边,小圆眼转了下,喉咙发出低沉的咕哝声,连按歌一愣,刚想说这声音有点耳熟,就见脚边的笼子里,海东青忽然张开雪白的翅膀,冲破鸟笼,滑过一道雪亮的光芒,向河中央

飞去。

连按歌气的跺脚,“娘的,它刚刚学雌鹰求欢的叫声,把阿青给招过去了它怎么这么不要脸”

齐英道“好用就行。”

海东青巨大的翅膀在云雾中卷起狂风,云谲波诡被迫散开,露出一片澄清的深夜和白茫茫的河面。

灵江抓着竹筒,被海东青的翅膀带起的风眯了眼,暗道一声“傻鸟”,飞低了些。

海东青振翅穿过云雾,只看见一只小黄毛迎风招展顶着一撮呆毛不屑的瞅了它一眼。

意识到被欺骗,海东青却不像其他凶禽猛兽一般被激怒发起狂来,而是用一双锐利的鹰眼死死盯着灵江,发出压迫性高频率的低嗥。

就像丛林猛兽之王怒吼时,走兽下意识畏缩恐惧,任何飞禽此时此刻都不敢再振翅高飞,那只身心备受打击的黑隼被海东青这么一吓,尖叫一声后囫囵冲向岸边,却在半路被一只跃起的怪鱼咬住翅膀,拉进了河里。

而处在低压里的灵江却丝毫没有畏惧,冷冷瞥着它,反而钻进了那两扇巨翅下面,趁海东青带动的气流,看清了怪鱼中央那抹绿。

鱼戏叶的叶子似芭蕉那般模样,突兀的立在茫茫河面,周围雾气缭绕,河水湍急,鱼戏叶却连半片叶子都没拂动,自有一派静静玉立。

灵江找准时机,不再耽误,突然俯冲下去,鱼戏叶周围的怪鱼有所察觉,更加疯狂的交替跃出海面,企图吞下入侵者。

灵江在半空中灵活的用另一根爪爪推开竹筒的一端盖子,以一个极度轻盈的姿势蜻蜓点水般掠过水面,擦着怪鱼的獠牙而过,滑行半尺,展翅如游龙,翩然几次翻飞后,便把小竹筒里的霖水土均匀洒到了鱼戏叶上。

霖水土刚一碰到叶子,就化作一抹土色的烟雾消失不见。

没料到会是这样个结果,灵江在半空打个旋,望向岸边的人,打算问个情况。

就在这时,河里的怪鱼像受了惊吓似的四散逃开,一条极细的嫩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了出来,正好抽在灵江的后背上。

刚刚那些怪鱼徒有蛮力,准头却不怎么行,能咬死黑隼,却连灵江的半个翅膀都碰不上,而现在,那河中生出的嫩枝宛如被绝世高手握在手里的鞭绳,一抽一个准。

灵江在空中一个踉跄,背脊被抽出一道血红的伤口,掉了几根羽毛,他忙稳住身形,抬头一看,见无数条藤蔓从河中伸出,一些抓向岸上的人,另一些蜿蜒直冲云霄,显然是要去抓海东青。

海东青不愧是万鹰之神,利爪如钩,一爪削断了几根藤蔓,灵江垂头望着无数藤蔓虬结之处,鱼戏叶琵琶似的两片叶子被藤蔓护在中央,原本沉静无风,现在却疯狂的扭动,好像是被瓢泼雷雨无情的噼里啪啦淋着。

灵江眼尖,瞧见那两片叶子之间隐约出现一点白,在被藤蔓抽的抱头逃窜时,他还有心思想到“瞧这扭的,跟生孩子一样。”

季玉山说洒过霖水土后,鱼戏叶就会长出花来,不过不知道要等多久。

灵江勉强躲过一根追着他抽来的藤蔓,试图往下又飞低了点,看见那点白比刚刚大了一点。

看来用不了多久了。

他片刻的走神,没注意到一根藤蔓从身后冒了出来,细细的枝条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他,等灵江察觉到的时候,那根细枝条便猛的发力缠住了他的鸟爪,然后迅速将灵江拖进了水中,灵江尝到了河水的腥涩,眼前一阵发黑。

岸上传来落水声,同一时刻,所有藤蔓一起大力抽动起来,像是狗急跳墙,将岸上的人、鸟接二连三的拖进水里。

连按歌抬手斩断一根藤蔓,大声道“我有没有说过我讨厌触手”

齐英拉弓如满月,将箭尖瞄准连按歌,手指猛的一松“没有。”

锐箭呼啸,擦着连按歌的颈侧将一根藤蔓钉在了浓雾里,不知撞上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之声。

连按歌甩过匕首斩断一根藤蔓,认真道“我讨厌触手。”

话音刚落,七八根枝条扭成一根粗壮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脚腕,连按歌猝不及防被拉拽到地上,被迅速往水中拖去。

齐英跳过去,一脚踩住那条粗壮的藤蔓,一刀插进去“看起来它倒是偏爱你。”

连按歌涨红了脸“甭废话,我快被它拽进去了。”

谁知道拽进去后要对他做甚么

齐英瞥了眼像蛇一样渐渐从身后攀附上他双脚的藤蔓,笑道“等回去把你的隼给我一只。”

说完,双手拉住缠着连按歌的藤蔓,手臂肌肉鼓涨起来,青筋凸起,低吼一声,藤蔓流出青涩的汁水,松出了一条缝隙。

连按歌趁机将自己的脚腕拔了出来,刚想对齐英道谢,就见他身上已经缠住了四五条腕粗藤蔓,不等连按歌去拔,齐英已经被迅速拽进了水中,消失在不断翻滚的湍流里。

入水的一瞬间,齐英闭紧了气,在浑浊的水中看见那两片芭蕉似的鱼戏叶下面竟长着十人合抱的壮硕的根系,青色树根深深扎进浑浊的河水中,上面延伸出无数条向河面张牙舞爪的树枝,他便是被这像藤蔓又像树枝的东西拽进了水中。

而这条河不知深有几千尺。

除了水声,齐英什么都听不见,安静的好像世间空无一人,唯有他自己。原来濒临死亡是这种感觉。

翻搅的河水里,那抹异常白色的鱼戏叶的花极其明显,齐英挣扎了几下,腰间却被树枝拽的死死的,他遗憾的心想,希望有人能将花带给十九爷。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不过,又很快睁了开,齐英看见昏暗的河水里,有人破水向他游了过来。

那人的衣袍在水中翻滚,侧脸有着刀削斧凿过的棱角分明,极为冷静俊美,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八棱梅花锤,高高的扬起,重重的落在齐英腰间的藤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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