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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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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子枭去往安阳的途中,纪敏骞一行人逢州过县,跋山涉川,终于抵达大昭的国都郢州。

长乐宫含元殿内,宋琅正坐在南窗下拿小铜火箸儿拨手炉里的灰,南方到冬天只是湿冷,殿内的火盆纵使烧得很热,还是觉得身上寒浸浸的,夜里睡觉离不了汤婆子,白日里也总要拿着手炉方觉得暖和。

纪敏骞在边上站了有一会儿,宋琅不抬头,他便安安静静等着。

那手炉旁边另放几张澄心堂纸,并三个普通样式的信封,皮儿上书簪花小楷“陛下亲启”四字。

纪敏骞多看了一眼,心下已明白了什么。

半炷香的工夫,宋琅才把火炉拨弄好,看向纪敏骞,问道“见到那个人了”

纪敏骞不想也知宋琅口中之人定是沈子枭,便道“回禀陛下,见过了。”

“他如何”宋琅又问。

纪敏骞回话道“如画像上一样,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其实沈子枭何止玉树临风,只是他面对的是陛下,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任何称许都不能越过了陛下。

宋琅一笑“只是玉树临风”

纪敏骞闻言抬眼看了一眼宋琅,又很快低眸。

只听他又问道“较之于朕,如何”

纪敏骞便说“陛下容仪如玉,在微臣心中,无人可与陛下相较。”

宋琅便摇头笑道“咱们自小一同长大,你竟也对朕溜须拍马起来朕不是没读过邹忌讽齐王纳谏。”又点了点桌上的信纸,“爱爱入晏后,星垂已传书两封于朕,信中说那沈子枭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星垂是朕的心腹,自然不会骗朕。”

“陛下也说,与臣一同长大,臣又怎会欺瞒陛下。”纪敏骞虽有奉承之意,但也算得上诚恳,他自小便相貌平平,进宫伴读时,一见宋琅只觉惊为天人,许是这层缘故,后来见沈子枭时倒算平静。

宋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道“罢了,他模样生得好些,朕也稍觉安慰,否则爱爱那样数一数二的人物岂非委屈。”

纪敏骞顿了一顿,适时往宋琅心窝子上扎了一刀,说道“陛下,没有爱爱,只有迎熹。”

宋琅眼眸中本就不亮的微光瞬间便熄了,他咳了两声,换了个姿势靠在软枕上。

宋琅从迎熹出嫁时便病了。

纪敏骞深知,他是为江柍病的。

青梅竹马,爱意深沉,却拱手让人,思之如狂。

任谁也难免大病一场。

宋琅的面色本就常年苍白,如今更是一副病弱公子模样。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极俊美的,与沈子枭不同,他眉宇之间自有一股阴柔之气,许是江南鱼米养得好,五官精致,乍看却有女儿之态。

宋琅咳了许久方才停了“好容易没有旁人在场,你却也用规矩框着朕,既如此,朕以后不叫便罢了。”

纪敏骞只颔首恭顺道“请陛下恕罪。”

“你没罪,挂念一个不能挂念之人,是朕的罪孽。”宋琅端起红玉酒盅,喝前这样说道。

话刚落,外头有人通传“太后驾到。”

宋琅和纪敏骞对视一眼,把信纸收了起来,才起身迎驾。

不过片时,太后已入殿内。

太后今日身穿家常的秋香色凤栖梧桐缕金鞠衣,六凤卷云纹霞帔,系金麒麟宫绦,四盒如意佩。她是极为周正大气的长相,年轻时不显小,上了年岁却也不显老,虽已四十过半,却仍像三十出头一般。

“儿臣参见母后。”

“微臣参见太后。”

宋琅与纪敏骞先后行礼道。

太后笑道“平身吧。”

二人谢恩平身,宋琅便搀扶太后到罗汉床上坐,边说“天色已晚,不便出行,母后若想见儿臣,命人传一声就是,怎么亲自过来了。”

“福宁宫离你这长乐宫不远,再说伺候哀家的人乌泱泱一大堆,不碍事的。”

纪敏骞便说“微臣不敢叨扰太后与陛下,先行告退。”

太后摆摆手“不必。”她笑,“哀家前来,不过是送一碗枇杷露,送完便走,不扰你们年轻人相聚,碧霄”

“奴婢在。”福宁宫的掌事嬷嬷碧霄,年纪约莫五十岁。

她捧着食盒,来到宋琅身前跪下,说道“太后惦念陛下咳疾未愈,特命小厨房熬了枇杷露来。”

宋琅忙说“嬷嬷快快请起。”

碧霄起身,把那枇杷露呈了上来,宋琅凑近闻了一下,说道“好香。”

碧霄便说“回陛下的话,这枇杷露,是用枇杷、百合、秋梨、灰枣、蜂蜜、茯苓、莲子、怀山药等二十几种药料,并旧瓷坛藏了一年的清露和清明雨水用三个时辰熬制而成的,有止渴下气润五脏之功,亦能润肺健脾,将养气血。”

宋琅闻言便起身给太后跪下行礼,说道“儿臣谢过母后。”

太后忙起身把他扶起来,无比慈爱,说道“你我母子无须多礼。”

宋琅满眼感动“如此琐碎的功夫,若朕不喝完,岂非辜负了母后的爱子之心”

他端起那碗枇杷露,不顾是否烫人,便一口气喝了干净。

碧霄见状,感叹道“太后慈爱,陛下纯孝,连奴婢看了都感动不已。”

太后笑着对宋琅说“人人都道,陛下是因迎熹出嫁倍感不舍才致病体迟迟未愈,哀家却深知,陛下是在为扶南国的战事而忧心。”

迎熹还未大婚时,扶南与大昭便早有摩擦,直至迎熹出嫁之后,宋琅才决心要打这一仗。

而这也是他大婚后,唯一一次没经太后之手处理的政务。

“听闻孙世忠在前线踌躇不前,哀家见陛下多有愁思,心中也甚为挂念,已派赵新前去灵璧支援,但愿他能不负所托,解陛下之忧。”

太后语气似聊家常,宋琅只觉心中一凛。

这话寓意颇多,其一是告诫于他你的病是为国事,而非家事,无论是与你青梅竹马的江柍还是与你血脉相亲的迎熹,你都不该再凝视她注定要走的路而恋恋不舍;其二是通知于他赵新已被她提拔上来,大权还是她赵华懿的大权,而你羽翼未丰,就先别想着高飞了。

宋琅望向太后神色如常的面庞,这张脸早已爬上细细的皱纹,却正因如此,亦平添几分历经岁月后的平和。若非见过她在朝堂上生杀予夺的样子,定会觉得她是个只知相夫教子的温良慈母。

这样的脸,说出口的却偏是牝鸡司晨之言。

他只能一笑“多谢母后体恤。”

太后点头,又道“哀家听闻,晏国近日亦有边境之忧,陛下放宽心吧,国事千头万绪,愁的可不止陛下一个。”

宋琅又道一声“是。”

“好了,哀家不妨碍你与敏骞说话了,先回宫了。”太后又看向纪敏骞,“你改日也来哀家宫里坐坐,关于迎熹一路上发生的事,还有晏国的事,哀家也想听听。”

闻言,碧霄看了一眼纪敏骞。

只见纪敏骞诚惶诚恐跪下“回太后的话,公主一切安好,臣回昭之前,公主千叮万嘱,叫微臣务必代她向太后问安。”

太后脸上满是动容之色。

纪敏骞

又道“公主还叫微臣也问碧霄姑姑得安。”

碧霄一怔,微张了张嘴,既不可思议又欣慰,不过很快就看了下太后垂下眼来,说道“托太后娘娘的福,能劳公主挂念,是奴婢的福气。”

太后淡淡一笑,有几分凉意“你日日跟在哀家身边,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向你问一声好,你担得起。”

说完,又道,“哀家回了。”

碧霄赶忙上前扶住太后的手。

一列人很快迤逦走远。

只剩纪敏骞在侧,宋琅便又拿起酒来喝了一口。

却仅是漱口,很快便吐了。

纪敏骞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了想说道“微臣听闻,太后的堂侄赵新,已于半月前任参知政事,主管军事。”

宋琅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纪敏骞便说道“这原是微臣五叔的差事。”他观察着宋琅的脸色,“说到底也是五叔糊涂,上朝时因轿子未稳险些摔跤,才一时冲动以朝笏撞折轿夫的门牙,若他冷静些,便也不会被人弹劾,眼看已至年关,却要离家赴任葭荫知州。”

宋琅冷哼一声“外戚专政,她是吕雉,朕却不是刘盈。”

他说得这样直白,纪敏骞心里稍安,却不显露,只慌忙跪下,诚惶诚恐说道“陛下慎言。”

“慎言”宋琅笑,“你方才故意在太后面前提起爱爱迎熹给碧霄的话,怎么不知慎言”

纪敏骞一怔,很快便笑“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他不过是刺太后一下罢了,身为人母,谁愿意自己的女儿和别人更亲何况不是亲生的,就更在意彼此关系的远近亲疏。

宋琅自是明白纪敏骞之意,便揭过不提,看了眼门外,再开口小声许多“前几日江棣来请安,还问你何时能回郢州,明日你去江家一趟,叫上江棣江楼兄弟几个去打个猎,说说话,多日未见,总要聚聚。”

江棣江楼皆是江柍的哥哥。

纪敏骞闻言便把宋琅之意明白的透透的了太后把持朝政,赵家外戚弄权,陛下空有名头,夺权是迟早的事,早在前年太后迫使宋琅迎娶赵家宗室女为后,宋琅便已开始细细谋划。

作为一直被太后忌惮的纪家自然站在宋琅这边,而同样为太后所忌的江家,亦是宋琅拉拢的对象。

江峻岭忠君爱国,刚正不阿,对朝中争斗素来不屑,又因江柍的性命掌握在太后之手,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宋琅的许多功夫还是要用在江家小辈身上。

纪敏骞说道“微臣从晏国急着回来,便是想为陛下分忧,明日微臣便邀江将军去打猎。”

宋琅淡淡点头,说道“你下去吧。”

纪敏骞刚要退下,他忽而想起什么,又说“注意分寸,交往可以,不要过密。”

纪敏骞道“微臣明白。”

待纪敏骞退下,宋琅又掏出星垂的传信,恰好扫到“大婚当夜凤友鸾交,恩爱如同胶漆”,而后又提到“公主甚得太子喜爱,帐中鸾凤,狂了半夜”。

宋琅苦笑,当日教星垂把江柍之事都细细写来给他看,如今倒像是自讨苦吃了。

他把信悉数烧了。

又唤近身内侍祁世,吩咐道“朕去荣妃那用晚膳,叫她准备迎驾吧。”

“是。”祁世下去了。

荣妃与江柍一样,亦是将门嫡女,她的兄长孙世忠倒是个可用之人。

宋琅端起桌上的酒盅,里面还剩半口温酒。

他抬头望向窗外,竟是一个月圆夜。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道是,月好谩成孤枕梦,酒阑空得两眉愁

太后从长乐宫离开之后,并未直接回福宁宫,而是沿着朱红色的宫墙慢慢地散了会儿步。

身后的宫娥太监远远地跟着,唯有碧霄,被恩准在她身侧为她提灯照路,两个人的影子堆叠在一起,像烛火摇晃那般在地上移动。

宫道上阒无人声,唯有冬风在呲啦呲啦地扒着树梢和宫瓦,发出指甲挠墙的声响。

许是风声乱心,碧霄心里十分不安。

可慢慢地欣喜又盖过一切,因江柍那句问候。

“你知道咱们现在走到哪儿了吗。”太后忽然打破死寂。

碧霄前后看了一眼,只是黑漆漆的,她上了年岁眼睛也变得浑浊,并不能看清宫门上写了什么。

太后瞥她一眼,说道“刚过安庆门。”

碧霄这才恍悟“太后娘娘记得这样清楚。”

太后慢慢勾起嘴角,思绪被风拉去了遥远的地方“这宫里的路,哀家走了一辈子,怕是闭上眼睛也不会迷路。”

碧霄笑而不语。

太后又道“当年哀家便是从这条路上,被那凤鸾春恩车,接来给先皇侍寝。”

碧霄也回忆道什么,说“那时候太后您还住在玲珑阁。”

“是啊,如今这玲珑阁已是贵妃在住。”太后竟扯出一丝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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