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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自首与服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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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日没夜的战斗,林墨精疲力竭,但却像打了兴奋剂欲罢不能,在小桃的示范与指导之下,林墨的攻击能力和临场反应已经和她不相上下。林墨能够在没「规则」的情况下,对各种「角色」做出合适的反击。

龙飞越高山、至浩瀚的海洋,此时的太阳即将隐没山头,山谷中出现许多灿亮的火苗,就像仰头渴求甘霖的苗草,在颤动着。

当小桃和林墨把该地区的怪物「杀光」,眾多火苗「意识」到危险,聚合成一撮小小的火焰,快速地从林间「逃走」,被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咬过的苹果,与那火焰做出「信息粒子」的对应,再度发亮。

那逃逸的火从红转黄再变紫。

林墨以十字弓箭瞄射,但火不仅没灭,火焰反而把攻击它的能量转换成自己的──击中的焰苗变得更大,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海面上。

「糟糕,往哪去了?」小桃喊道。

林墨灵光一闪,他把苹果丢入海中,海面的波浪就像起了疙瘩,浮现一个巨大的黑影。

林墨说:「看!海里有东西!」

那浮现在海面的黑影足足有五百平方米,小桃将一只白黄蓝的三色旗取出,直直插入海中,于是一声如雷般的哀鸣之后,一隻蝙蝠破水而出。

这隻蝙蝠就像座水库那样巨大,有着人类的体型,他指挥海里的魔草从海中伸出,将小桃从飞龙上捲走,林墨受到惊吓,立刻抓紧韁绳,才免于从龙背上摔下来。

但还来不及想到该如何救小桃时,他看清了蝙蝠人的样子;赤裸的身躯肌肉发达,皮肤表面的青筋就像地表澎湃的激流,耳垂上并嵌着两颗黑色的珍珠。

那是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他眼中有熊熊的火焰,就像快速逸走在淋油的棉线上,向林墨的座骑延烧而来,他使用小桃先前的攻击方式,拿出三色旗,但旗子周围看不见的能量瞬间将旗子化为灰烬,他再抽出戟叉,同样也被那热能所融化。

小桃被海里的魔草掐紧脖子,在空中拼命挣扎着。

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看着小桃,就像对不諳世事的孩子,以劝诫的口吻道:「你明知道抓不到我,我来无影去无踪,和鬼没有两样,之所以还在这里和你交手,只是在陪你演戏罢了。」

「既然如此,请你演一段自首的情节吧。」小桃虽然血量所剩无几,但没有投降的意思。

「世界那么大,维度那么多,你们人类偏要捨弃肉体进入我的世界管东管西,不觉得很过分吗?」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言辞中充满抱怨,语气却很温和。

「人类的游戏规则你懂,杀人就要偿命,你一再用各种灾害正当化你的行为,甚至陷害『用户』,你不也觉得自己这样很过分吗?」小桃用尽全力说道。

「但只要我永远不自首,审判我的日子就不会到来。」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淡淡回道。

「所以你现在在『拖延』时间吗?」林墨插嘴道。

当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听到林墨说的「拖延」二字时,他侧过身,面向坐在飞龙背上的林墨。

小桃这时才被魔草放开,坠入大海。林墨的身影在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的「眼里」,就像透过晨光,在微微晶亮的薄雾中逐渐清晰,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以一种初相见的口吻对林墨道:「没错,我在拖延时间,现在,你可以抓我了。」

******************************

记者纷纷大幅「报导」连续杀人犯落网的消息。

这是人类第一次看见「巨型突变」的真面目──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果真自首而被带到法庭了。

出席听证会的有近百人,他们大部分是在妍秀演唱会现场目睹火灾、以及死亡「用户」的亲属。

他们几乎以「人类」的身份前来法庭听证。即使无法像有钱的人,可以带着更美、更精緻的外表出席,但至少都是「人模人样」;那就像没人会希望为自己打官司的律师,以肥短蓝毛旅鼠这种不可靠的形象出庭;又或者让一个满嘴尖牙的嗜血狂魔,担任孩子的保姆,是同样的意思,即使他们行为表现极其专业,毕竟代表危险、恐怖的外貌,还是会令人感到不安。

「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开庭之前,小桃在席间开口问林墨。

「什么怎么回事?」林墨反问。

「为何那个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听你说话之后,就自首了?」

「别问我,我若知道,就不会在这里关心审判的结果……事实上,自从我买到缺片的拼图之后,我彷彿被周围发生的事情推着走,完全没有反击的馀地,就连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好像成为检视我的『工具』,让我感到非常恐惧。」

小桃听了,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也只能安慰你啦,我与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斗智多年,感触很多,也有这种无法形容的孤独感……」

林墨听了,这才觉得小桃真实的年龄可能很大、歷练很多,或许会愿意听听自己不太中听的见解,便说道:「其实,当时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对我说『可以抓他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他是渴望被了解的。」林墨觉得自己凝视到他的「本质」,突然为他的孤独感到伤悲。

小桃突然暴怒起来:「被了解?他不能被了解,如果了解,不就等同于同情他?受害者就该死囉?」

「不,同情和该不该死是两回事,我只觉得受害者只能得到正义式的安慰,却得不到被伤害的答案,就像你要拍死一隻虫,不需要多大的理由,因为对虫子来说,那伤害不只是伤害而已。」林墨想起银心杀海蟑螂的片刻。

小桃听了,原本还想回懟林墨,但这时看到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走进会场,便暂时收起情绪。

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束,表情严肃地坐进被告席中。

审判开始。几位目击证人说:「我亲眼看见『他』在火灾现场,拉着观眾往火里跳!」」

这场法庭听证会,只要举手就能发言。

又有人举手大喊:「为了躲避他的攻击,我血量失去了一半,他要做出赔偿!」

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反驳:「这是因为我惊吓过度伤害了你,我在此诚心道歉,也愿意做出赔偿。」

那名「用户」听了,激动地叫嚣。

才刚开庭,法官眼看现场就要失控,呼吁大家保持冷静。

他看了看手边的资料,一脸为难说道:「根据多位『用户』检举,自从你的手机上市,引起火灾烧死人的数量呈倍数增加,光是『设计不良』这点,就足以判你死罪。」

「设计总会有缺失,我的『电』『脑』和人一样,会產生不正常『放电』,做出不当的行为。」

「喔?你如何证明?」法官问。

「你可以看我『手机』里的纪录,里头有不少我与他人约定之后,却实际不按流程的对话。」

法官用扣留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的手机回放了一段,他向「突变」语焉不详地说「保持三十公尺距离」的话。

「但你对于事件发生前后的利害关係,却又清楚无比,」法官面无表情的说:「比如你一开始就有目的的培养妍秀成为歌手,利用她的知名度吸引歌迷,再放火烧死他们,试问,这样极其阴险、极其縝密的杀人计画,就不会是『失能』的程式会做的事。」

「不是『失能』,只是小小的精障,」「关引」的律师插嘴说:「给些『药』,调整一下就行。」

「抗议!」向来与「关引」对立的「塔城」律师举手说:「杀人就要偿『命』,身为这位人工智能的『监护人』,『关引』难道不必担起赔偿的责任?」

「关引」的律师道:「程式虽然刚开始是由我们公司『演化』出来的,但他后来独立到处游走,并且继续自动生成,和我们企业可以说是脱离关係了。」

小桃激动得从座位站起身来:「写出程式的是你们,程式出问题,就将责任推给程式本身!」

「要知道,程式自动生成何种『结果』,早不是人类能够监督和理解的了,要人类为人工智能的罪行负责,就像父母替成年犯下罪行的孩子坐牢,一点道理也没有!」「关引」的律师回道。

小桃双手分别指向「塔城」和「关引」的律师,愤愤地说:「你们企业在创造不安全的环境,姑息他人作恶多端,都该负起解决的责任。」

「不,不,人类已经写不出比程式写得更好的程式,只要安全系统工程师继续不断抓捕『突变』,维持住『生态』平衡,就可以了。」「关引」的律师又说。

「『就可以』?所以包括默许的犯罪吗?」林墨也举起手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位男士本身就是有案在身的国际通缉犯,连『塔城』和『关引』都在通缉他,但他总在作案之后又换上新身份,到其他『场景』作案,所谓的通缉一点用处也没有!」

「塔城」的委任律师也加入抗辩:「我强烈怀疑我们『塔城』的『场景』会有那么多『突变』,都是『关引』派来破坏的。」

「关引」听到竞争对手「塔城」说是自己指使「突变」攻击他们,除了气得喊冤,也开始数落「塔城」的罪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的事!你们早在演唱会火灾发生之前,就一直放任『突变』四处放火,导致『用户』认为我们『关引』製作的『场景』不安全,纷纷『移民』离开。」

「塔城」律师团则回道:「抗议,根本是你自己放的火!为了接收那些死去『用户』的资產,利用『突变』到处杀人!」

「你这是诽谤喔!拿不出证据乱说,我要告你!」

「你们才应该被告!是不是我家製造出来的『突变』放火,有『轨跡』可查,我没什么好怕的!」

两家企业互不相让地指责着,法庭前乱成一团。

「好了,你们企业之间的恶斗暂且搁下,我们还是先回到这次的判决重点……还有,发言前记得举手。」

说完,法官高举桌面上的「手机」,向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问道:「如今有人举发你的產品构成公共安全危险,你可有反驳之处?」

「我想使用者都误会了,人类早就将公共安全託给人工智能负责的时候,就不是一个『必须』,因为我们一直按照人类希望的标准在做任何事,不曾改变。」

「这不是『正常』的『程式』会说出来的话!人工智能的存在是为了服务人类,不是伤害人类,如果违反原则,就该被『删除』!」一名失去至亲的「用户」失控大喊。

「够了,安静!」法官对着再次失控的现场,用法槌敲了几下。

「『删除』?『我们』如何行动,都是『上头』的人下的指令呀,」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又说:「我竭尽所能照顾人类各种爱好、满足人类精神上的需求,若要因为这起意外否定我,试想人类损失将会有多大?我承载的机密经过演算之后得到的新知,比人类知道的还多,若人类将来要从我这里提取、修改任何资料,而我却无法给予任何帮助,虚拟世界将会有多大的麻烦?」

法官道:「那倒是,你已非虚拟世界初创时的程式了,不只超出人类能够写就的程度,也超出我的能力,身为你的『前辈』,我只能说是望尘莫及,根据过去歷史上的判决,我看看……」他「作势」翻了翻身旁的典章。「一个为人类世界贡献之多的程式,需要注入大量的心血和时间『演化』,已不是金钱所能衡量,若是就此『删除』,不失为人工智能领域上的一大损失……好吧,现在本官判决:将会同多位顶尖的电脑工程师将你进行关押『改写』,免于『删除』,至于『关引』和『塔城』的纷争,择日再议,退席。」

现场一片哗然。

不久,各种新闻报导释出……

人工智能记者在法院门口报导:「巨型突变」的智能律师,如何在法庭上保卫自家企业、以及人工智能法官,将人类无法捕捉的「巨型突变」的「程式」免除「死刑」。

总结就是:【法官因为『专业』,所以未与其他人工智能『联通』。他们专于在判决的『道理』上面做出分析。也就是法官并不需要知道太多关于加害者曾经遭受的待遇──即造成罪行的源头,因为那会让他们聚焦在加害者不当行为的动机上给予轻判,所以,人工智能法官并非因为兇手是『突变』『程式』而给予放行,反倒是因为缺乏感性,才做出不符合大眾期待的判决。】

小桃和林墨在人群中看着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双手上銬,坐上警用车,被送往监狱。

林墨不安的说:「那些警察知道手銬对他来说,一点约束力也没有吗?」

「别说他配合在我们玩游戏,人工智能法官判案本来就有争议,他们判案的逻辑受自人类传承……这就是我们伟大的司法,费再大的劲抓人,只因为法官认为『可修正』即免于被『删除』,那些罪犯只要一再更换『档名』,程式仍然可以继续运作,他们不会不知道。」

「难道没有治他的办法了吗?」林墨问。

「如果这时有个新增的伺服器,而他又能转移到那里,里头设定的是他没看过和经验的准则,就有机会逮到他。」

「你这么说,是有人已经在做了吗?」

「有,但需要时间。多久,没人知道。或许在完成之前,人类就被人工智能搞死光了呢?」小桃摆出一脸听天由命的表情后,苦笑。

******************************

妍秀死了,她同样在演唱会的大火中被烧死了。没人目睹当时发生的状况,只知道她成为孑然一身的「孤魂野鬼」。

妍秀被强制从虚拟世界中退出,曾经有过的身份、地位,以及有过生活的足跡,通通被「清除」得一乾二净。

虚拟的财產充公,真实世界也就再没有妍秀的容身之处,她必须在递补她职缺的人来之前,从养护所的宿舍搬离,否则社会局的「方块头机器人」,会直接逮捕她。

现在她成为不折不扣的「难民」,在城市里游荡。

她在街边一座贩卖「隐形眼镜」的自动贩卖机旁,佔了一小块位置,将仅有家当安放妥、上线,进虚拟世界。

妍秀为了加速重返社会,选择回到虚拟的世界轮回;原本在「关引」「场景」里活动的她,这一次选择「塔城」,加入他们创建的「场景」,从一隻虫子重新干起。

虚拟世界的身份要升等,必须耐着性子,她先成为高端用户--人类钓鱼时钓鉤上的饵虫;只要大鱼将她一口吞下,就可以晋升一层食物链,成为另一条鱼。

这是不同「维度」的修罗场,一列自有序变为看似无序的复杂运算,正朝向不可逆的发展不断在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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