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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除夕之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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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 便到了除夕。

时隔一年, 张家再度阖家团聚。团年宴上, 张缙显得格外高兴,喝了一杯又一杯,谁都劝不住。何氏索性也不劝了,让他们放开了喝。不多时, 屏风后的女眷们便发现一家子男人都已是喝得醉意朦胧。

张峦敲着酒杯放声高歌,张岳抱着酒坛子滑在地上, 张忱呆呆地坐着不言不语, 张缙则低声咕哝起了明日祭祀时给祖先的祝辞。至于几个小的, 因无人看管, 都围在桌前悄悄地倒酒喝。年纪最长的张伦偷偷地吐着舌头, 想是觉得酒液辛辣并不好喝;张鹤龄见状只是稍稍沾了沾唇,并没有尝试;辈分最小却比张鹤龄还年长一岁的张忱之子张纯眨着眼睛作无辜状,脸上却浮出了浅浅的酒晕。

“这可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何氏笑着评论道, 吩咐仆从将他们都抬回去休息。

女眷们又是无奈又觉得有趣,对视一眼后,禁不住都笑了。整整一年的疏离,仿佛也因着这一笑而消弭了不少。她们到底是一家人,虽然平时生活中少不了龃龉,但在这个时候却是真心实意觉得欢喜的。

男人都不在, 一同守岁的女眷也自在许多。大家说说笑笑,刻意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倒也显得和乐融融。总算熬过子时, 何氏早已有些撑不住了,便让众人都回院子里好好歇息。晚辈们也并不推辞,纷纷起身告辞离开了。

次日一早,将近黎明之时,张清皎便被窗外的低语声惊醒了。她依然有些睡意朦胧,目光迷蒙地望向窗户,忽然听得张鹤龄的声音:“我都能祭祖了,怎么姐姐却不能去?爹,咱们叫上姐姐。姐姐还没有进过祠堂呢!”

“……女儿不能祭祀。”张峦沉默了一会儿,方低声道,“这是咱们祖先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能随意打破。”

“凭什么?”张鹤龄替姐姐觉得委屈,“姐姐也是咱们张家的女儿啊!怎么就不能进祠堂呢?爹,先祖的规矩就这么定了?不能改一改么?连娘都能去祠堂里呢,以后延哥儿长大了也能进去。咱们都能进祠堂,就姐姐不能进去,她该多伤心啊。”

张峦又一次沉默了,张清皎微微笑起来,就听自家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若是以后咱们分了家,自己立个祠堂,我就重新定规矩——从今往后,咱们家的女儿也能进祠堂拜祭。出嫁之前,一切皆与儿子无异。”

脚步声缓缓远去,张清皎的双手轻轻地攥住被角,往自己身上拢了拢,笑得格外开怀。她这只小蝴蝶扇起的风,终是影响了自己的家人。没有什么比得到家人的维护与尊重更令人心里温暖,也没有什么比亲眼见到“改变”更令人觉得不虚此生。

作为一位普普通通的平民少女,张清皎已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确实是有价值的。一个家族的改变,说不得日后就能带动整个区域的改变,甚至能在未来这个国家面临生死抉择与转向时,积蓄足够的正面力量。

想到此,她忽然没了睡意,披着衣衫起身来到书房,磨着墨练起了大字。与寻常的笔触全然不同的锋锐从一勾一画里扑将出来,而后慢慢地收归于圆润,最后几张字已经是中规中矩的簪花小楷了。

待到平沙与水云起身的时候,张清皎已经穿戴妥当,领着她们去给金氏和张峦拜年。金氏难得豪爽地给女儿塞了五两银子与一些压岁花钱,张峦更是悄悄地把自己新得的私房都交给了女儿。而后,夫妇俩便带着姐弟三个去正院给张缙与何氏以及其他人拜年。

一路上,张鹤龄低声给姐姐说着祠堂里究竟长什么样,祭祖究竟是怎么祭的,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姐姐,甚么时候祠堂外头没有人看守了,我就带着你去看看!其实没甚么好看的,也就是一些先祖的画像和灵位。”

“可别轻易坏了家里的规矩,不然伯祖父可是要动用家法的。”张清皎戳了戳他的脸颊,笑得清甜动人,“姐姐等着爹爹和你建祠堂,再进去好好看个够!”

闻言,张鹤龄眼中闪烁起了兴奋的光芒,亮晶晶地犹如星辰一般,连连点头:“姐姐就放心。再等我几年!我很快就长大了!到时候我来建祠堂,建一个你喜欢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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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辈们都齐齐地跪在地上叩首的时候,白发苍苍的张缙感慨不已,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往昔,回想起了许久之前刚来兴济的时候。那时候的张家,远远没有如今这样人丁兴旺,更没有如今这样的富贵生活——

兴济张氏,从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却是河间府数得上名头的书香门第。高祖张迪,曾任四川夔州府知事,祖籍河南,后来因官职变换迁往山西,最终一家人在北直隶河间府兴济县落了脚。他生有二子,长子名唤张缙,次子名唤张绶。

张缙苦读数年,却因无甚才学,不过是做过山西交城教谕罢了。他最大的成就,是娶妻何氏,生了独子张岐。此子才华出众,未至而立年纪便中了进士,累任至正四品的都察院右佥都御使。有了他,张家顿时名满兴济县。只可惜张岐性情孤僻,不过十来年便因涉入朝争无人相护而被除名撤职,而后郁郁而亡。

张绶同样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娶妻赵氏,生了二子一女,夫妇二人早早地便撒手西去了。因他与张缙年岁相差甚大,儿女的年纪都不过比张岐之子张忱大上几岁罢了,远远不及自立。稚子失怙失恃,张缙怜惜侄儿侄女无人教导,便亲自将他们教养长大,视他们为己出。

原本他想将儿孙们都交给儿子启蒙教导,却无奈张岐因仕途无望而郁结于心,英年早逝。于是,他便只得亲自上阵教导。教养了几年后,他发现唯一的孙子张忱资质平平,倒是大侄儿张峦颇具才气。因而,失望之余,张缙只得将张家复兴的希望都寄托在张峦身上……

想到这里,垂垂老矣的张缙深深地看向头上已生华发的大侄儿。他等了十余年,眼睁睁地望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渐渐长成一位眼底郁郁的中年男子,不可谓不感慨。张峦的才学并非虚假,迟迟不中举,或许是时运不济,又或许是他们张家在这一代与官场无缘罢。

不过,这倒也无妨。他已经想开了,并不强求儿孙们中举、中进士。只要张家的家风不堕,迟早会出现能以科举晋身的后代。眼下,就让儿孙们都好好地过日子罢,也不必因着科举不第而毁掉了他们的半生。

张缙并没有将自己心里的念头说出口,而是笑呵呵地看着儿孙们吃了带着金钱银钱花钱的扁食,纷纷掩住口轻轻地吐在旁边的碟子里。清脆的撞击声,仿佛带着吉祥的祝愿,也给人们带来了新年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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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禁城。

皇室庆祝年节的排场,自是气势宏大,亦更加热闹非凡。即使留在封地的藩王们都不能入京,嫁在京城里的公主们也拖家带口地过来了。加之皇帝陛下膝下的八位皇子、四位皇女,更显得皇家枝繁叶茂。

周太后握着爱女重庆长公主的手,与她低声絮叨着近日宫中发生的大小事。目光落在朱祐樘身上的时候,她不由得轻轻叹道:“二哥儿眼见着就到年纪了,皇帝也不提他的婚事,我心里实在是替他着急啊。皇帝不急着抱孙儿,我可是急着抱曾孙的。”

“陛下自有打算,母后不必担忧。”重庆长公主性情温和,宽慰道,“今年二哥儿虚岁才十六,当年陛下大婚的时候可是已经十八岁了呢,想是他觉得应该迟一些大婚才合适罢。等到二哥儿开始选太子妃了,儿臣便过去替母后掌掌眼,怎么样?没有人比儿臣更懂得母后的心思,必定会给母后挑出最合适的孙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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