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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彭彦却仍不打算放开她,一双眼眸犀利如鹰,里面似乎隐藏着怒意:“焕哥儿什么样的身手我很清楚,那猎场又是他素来惯去的,怎会在那里马失前蹄栽了跟头?如今我的儿子躺在那里迟迟没有醒来,公主你应该很开心?”

少安公主手腕疼的眼眸含泪,却仍倔强道:“穆彭彦,你没有证据就休要冤枉我。我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怎会做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穆彭彦眯了眯眼睛,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大:“你觉得自己没有动机吗?焕哥儿是我穆家嫡长子,你担心他袭了我定北侯的爵位,自己将来的孩子屈居他之下。不过我现在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跟你不会有孩子的,你的担心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说着,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少安公主强忍泪水,倔强地看着他:“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拿我试探罢了。别以为我钟情于你,你就可以随意的冤枉我。告诉你,我堂堂少安公主也不是吃素的!”

“冤枉你?”穆彭彦嘲讽一笑,定定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会找到证据的,到时候公主就等着收下微臣的休!”

“你敢!”少安公主顿时有些怕了,“我可是公主,你知道胆敢休弃公主是什么下场吗?我皇兄不会饶了你的!”

“公主若想让陛下为你做主,只管去了,我穆彭彦在此等着便是!”他说完,再不看那女人一样,决绝地离开了书房。

☆、再入王府

除夕的清晨,大雪初霁,梨花枝上层层雪。

苏筠刚一睡醒就听白袖禀报道:“姑娘可醒了,太太已经派人来问过几回了,说您若是醒了便先去锦芳苑一趟,太太有重要的话要跟您交代。”

方氏这时候找她能有什么要事苏筠不去问也猜得到,想必是为了鲁国公府方沅的事。苏筠点点头:“知道了,洗漱。”

洗漱过后,苏筠这才不慌不忙地前往锦芳苑。

方氏看见她忙拉她过去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下:“可算是起来了,昨日我去了趟鲁国公府,跟你外祖母提了方沅的事,她说今儿个会送方沅来咱们府上,等你姐姐接你的人过来,就让方沅跟你一起去魏王府,到时候你们表姊妹三个一同守岁。”

苏筠点头:“我姐姐那边,母亲可有派人说?”

方氏道:“自然说了,不过你姐姐似乎不乐意,有些生气了。我怕信上跟她解释不清楚,凭白让她恼了我。所以还是你到时候再亲自跟你姐姐解释清楚比较好。”

苏筠很意外的样子:“母亲派人催得那样紧,我只当是出了什么事儿呢,一大早就赶紧过来了,原来母亲就是跟我说这个的?”

“你这孩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姐姐到时候若是见到方沅,必然是要发脾气的。你可得好好跟你姐姐讲清楚利弊,莫要让她误会了娘的用意。另外,你们俩在魏王府也要把方沅给看住了,千万不能给她单独同魏王相处的机会。”

苏筠漫不经心地瞧着旁边飞鹤铜炉里绵延缠绕的袅袅青烟:“娘,我知道,带方沅过去只是为了做戏给国公府的人看嘛,你放心,我自己知道分寸。”

这边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外面的人传话过来,说是鲁国公府的大姑娘方沅来了。

听到方沅的名字方氏便是一脸不愿:“他们倒是积极,大早上的就送人过来了。”

虽然不满,却也是自己的侄女,方氏还是着了身边的赵嬷嬷亲自去请她过府。

不多时便见赵嬷嬷领着一位十六岁的少女走进来,巴掌大小的鹅蛋脸,黛眉朱唇,一双桃花眼明媚如春。她穿了件红梅色绣着梨花折枝图案的袄裙,外面披着墨色貂裘,发髻上一支赤金螺丝嵌蓝宝石步摇随着她走进来的动作微微晃动,映着脸上那白嫩娇腻的肌肤,奢华高贵的宛若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这样惹人注目的装扮让方氏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阿沅来得可真是早,方才我还跟你阿简表妹说着待会儿去府上接你呢。”

方沅笑着对着方氏福了福身子:“姑母这说的哪里话,侄女怎敢劳烦姑母去接呢。”

“阿沅还未用早膳,刚好我和阿简也不曾用呢,咱们便一起在这锦芳苑里用膳。”方氏说着,又对着赵嬷嬷吩咐,“还不快叫人传膳,今儿个表姑娘好容易来咱们家,让膳房再另外炒两个菜。”

赵嬷嬷应声去了,方沅对着方氏甜甜一笑:“就知道姑母最疼我了。”

在锦芳苑用罢了早膳,魏王妃的人还未曾派人来接,方氏看见这个侄女儿就心烦,也懒得招待,只借口说府里有事情要忙,便让苏筠带着去了她的皖云阁。”

皖云阁里,苏筠坐在矮榻上抱着自己的猫,随意地喝着茶水,旁边摆着几碟子糕点,全都是给方沅准备的。

不过方沅对这些糕点不怎么感兴趣,只饶有兴味地在苏筠的屋子里四处打量,一会儿瞧瞧墙上的字画,一会儿再看看墙柜上的瓷器摆件。

“阿简,都说姑母和姑父疼你,如今到你这皖云阁一瞧还真是没错的,这些珍玩字画每一样都是精品呢。”

说罢,她笑眯眯走过去,在苏筠旁边坐下:“我那里前段日子得了一幅山水画,据说是前朝字画大师余舍人亲笔所作,如今可价值千金呢。你若喜欢,我送你如何?”

苏筠悠悠然喝着茶水,听到这话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好啊,余舍人的亲笔字画我这里还真是没有,表姐不吝于我,我在此谢谢表姐了。”

方沅瞧了瞧她怀里那只雪白的猫儿甚是喜欢:“那不如你把这只猫送给我,我拿余舍人的字画跟你交换。”

穆焕一听这人居然想要自己,很不屑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下意识把自己往苏筠怀里挪了挪。

苏筠笑了笑:“表姐你若是喜欢,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这猫淘气得狠,有些难以驯服,前段日子还不小心抓破了我二姐姐的脸,只怕表姐你养着实在有些危险。当然,表姐你若是不怕,我倒是不介意送给你。”

方沅的脸色白了几分:“抓脸?那,那还是你自己养着。”她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苏筠看她一眼没说话。

外面的人传话来说魏王府派人来接了,方沅顿时忘了猫的事,上前拉住苏筠的手:“阿简,既然筱表姐都派人来接了,咱们就赶紧走,总不能让王爷和侧妃久等了不是?”

话刚一落,瞧见苏筠怀里的小猫伸出爪子来,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她唬得匆忙收了手:“咱,咱走。”

* * * * * * * * * * * * * * * *

魏王府大门,还是一如往昔的雄伟肃穆,气势威严。

苏筠抬头看着那烫金的“魏王府”三个大字,一时间感慨万千。她做梦也没想到,再一次踏入这道门会是以苏简的身份。

“阿简,你想什么呢?”方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筠回神,抬头看向迎接自己的管家魏全,犹记得尹明德回来后一直操办与苏筱的婚事冷落她,魏全没少让人送东西来慰问。这些恩情她一直记得,如今看到他便颔首施了一礼。

魏全受宠若惊,忙俯身行了跟大的礼:“姑娘折煞老奴了,侧妃已经等候多时,六姑娘快随老奴进去。”

苏筠点了点头:“有劳管家带路。”

王府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她曾在这里住了四年,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如今却物是人非。苏筠随魏全默默走着,一时间竟不知心上是何滋味。

苏筱住在王府南面的锦玉轩,是以前闲置下来的院子,不过如今修葺的很是奢华。虽是冬天,院子里仍有不知名的花儿盛放,门前还有两株红梅,竟是比前日她在鲁国公府看到的梅花开得更好。

进了暖阁,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苏筱在一柄铺着虎皮毯子的贵妃椅上坐着,衣着华贵,气色也是极好。瞧见苏筠的旁边还跟着方沅,她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笑着道:“阿简来了,快来姐姐这儿。”

话一说完,待看见她怀里那只小白猫,苏筱瞬时想起当日被抓破脸的时,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侧脸。

苏筠将怀里的猫丢开走上前去:“姐姐。”

苏筱握着妹妹的手一阵嘘寒问暖:“外面一定很冷,瞧你这手凉的,过来姐姐旁边坐下。”

见苏筱装作没瞧见自己的样子,方沅自己走过去,甜甜地唤着:“筱表姐,我祖母和祖父让我来向您问安。”

苏筠瞧了眼苏筱阴沉下来的那张脸,她勾了勾唇角,随手捻起一块糕点饶有兴致地吃着。

☆、凉亭密谋

苏筱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劳烦外祖父和外祖母挂怀,我好好的呢,怎就值得方二姑娘你亲自跑上这一趟?”

苏筱这话明显很是生分,话语中也透着不喜,不过方沅似是没听出来一般,她莞尔一笑:“两个月前筱表姐落了胎,二十八那日祖母见表姐气色不大好,担心是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祖母甚是忧心,特让沅沅过来陪表姐解闷儿。”

方沅无端端提及这件事,一时间戳到了苏筱的痛处,她脸色瞬时变得越发难看起来:“我怎么觉得,方二姑娘是来瞧我的笑话的?”

方沅受惊了一般垂下头:“沅沅惶恐,表姐您现在可是魏王最宠爱的侧妃,借妹妹一个胆子我也不敢造次啊。”

苏筱睇她一眼,突然拉住苏筠的手腕:“阿简,前段日子姐姐让人给你做了件新衣裳,你跟我进去试试合不合适。”

眼见着苏筱将苏简拖进了内室,方沅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进了内室,苏筱拉下脸来看着苏筠:“你和母亲合起伙来给我找气受是不是,早说了不要让方沅过来,怎么还是来了?你看看她方才的那副嘴脸,恨不得我被她给气死!”

苏筠随意地搅着手里的帕子:“姐姐想哪儿去了,带方沅过来只是不能得罪鲁国公府罢了,也是无奈之举不是?”

“什么无奈之举,鲁国公府得罪了又能怎样?母亲为了她自己的姨娘,就要舍弃我这亲生女儿的幸福了吗?”

苏筠瞧着苏筱的表情,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不过就是让方沅在这魏王府里过个年罢了,难道姐姐对魏王这般没有自信?你不是说……魏王很疼你的吗?”

苏筱推开妹妹的手背过身去:“是对我挺好,可我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忽远忽近的,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对苏筠还没有忘情。”

苏筠面无表情地望着苏筱的背影,默了好一会儿才上前道:“看来姐姐对魏王的确没多少信心,说来也是,当初魏王对大姐姐何尝不是千娇百宠,可大姐姐最后落得如何下场?姐姐你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步了大姐姐的后尘。”

苏筱回头瞪她一眼:“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小小年纪倒是操心起我的事情来了。你姐姐我若不得魏王宠爱于你又有何好处?我真是白疼你了,尽让你在此说风凉话!”

苏筠暗自握了握拳头,上前对苏筱甜甜一笑:“姐姐能从大姐姐手里把魏王抢过来,没有把握牢牢拴住魏王的心吗?这方沅不过在王府里待上一日,姐姐你怕什么?”

苏筱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罢了,来都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只希望这个方沅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太过分了。”

说罢,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对着丫鬟清英道:“去把前两日刚做的新衣裳拿出来给六姑娘换上。”

清英应声很快拿了衣裳出来,是件樱红色绣着丁香花图案的袄裙,衣领和袖口处是象牙白的动物毛发,腰间收得很细,做工精湛,巧夺天工。

苏筠瞧了瞧,实际上对苏筱送的东西却没多少兴致。

“怎么了,不喜欢吗?姐姐记得你最喜欢红色,特意命人选的这樱红色,你肌肤又白嫩,最是衬这样鲜艳的色彩了。快让秦清英服侍你穿上试试。”

苏筠点了点头也没拒绝,由着清英上前帮自己换衣裳。

苏筱在一旁看着连连点头:“尺寸刚刚好,我家阿简穿在身上像个小仙童,着实很漂亮。”她说着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簪在苏筠发间,眼睛里透着赞赏,“阿简是咱们家最漂亮的姑娘,连姐姐我都自愧不如呢。”

苏筠没回话,只是道:“姐姐,咱们再不出去只怕方沅该起疑了。”

苏筱这才想起方沅还在外面,脸上刚有的笑意又拉了下来:“罢了,出去瞧瞧她。”

姐妹二人走出内室,却见方沅正指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品评着什么,魏王尹明德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水,听着她的评语连连点头:“方姑娘果然才情远播,倒让本王刮目相看。”

“还真是个狐媚子,不知道鲁国公府是怎么教导自家姑娘的。”苏筱气的咬牙,低声叱骂了一句,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当年又是如何博得魏王青睐的。

她理了理情绪,笑意盈盈地走出来:“王爷和表妹还真是好雅兴,不知在说什么,妾身也想听听。”

尹明德看她一眼,一双黑漆漆的双目深不见底,叫人看不真切。他将手里的杯盏放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随意玩弄着:“方姑娘在说那幅黄昏山林图,品评的很中肯。你怎么跑里面去了,本王在这儿坐了半天都没见你的人。”

苏筱笑了笑:“方才带阿简去内室试一下给她做的新衣裳,王爷瞧瞧好看吗?”

尹明德顺着苏筱的目光望过去,内室的门口正占了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杏眼桃腮,鼻腻鹅脂,虽年纪不大,但眉眼间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和成熟,透着若有若无的韵味。

他痴看了一会儿,这才顺着去瞧她身上的衣裙,樱红色的袄裙穿在她身上明艳的好似春日里最美的娇花,衣裳的颜色映在那张粉嫩无暇的脸蛋儿上,红扑扑的,美不胜收。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四年前洞房之夜,一袭凤冠霞帔、欲语还休的动人少女,原本深沉的目光变得迷离。

苏筠缓缓走上前去,对着尹明德屈膝叩拜:“给王爷请安。”

尹明德回过神来,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脸上:“阿简长得随了你的姐姐。”

苏筱听了眸中带笑:“王爷这话说的,妾身和阿简一母同胞,自然是极为相似的。”

尹明德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苏筱,并未接话。

一旁的方沅从壁画旁走过来,笑意盈盈地开口:“其实在我看来,阿简的眉眼倒是更像苏筠表姐些,王爷方才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苏筱神色微冷,恨恨地剜了方沅一眼,再看向沉着脸的尹明德时心不由得提了上来。

尹明德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看向苏筱道:“是时候传午膳了。”

苏筱顿时松了口气:“瞧我,说了这么久的话都给忘了,王爷想必是饿了。清英,还不去让人传膳。”

清英刚走后没多久,管家魏全进来回话:“王爷,少安公主来了。”

“少安公主?”苏筱蹙了蹙眉头,“今儿是大年三十她不好生在家过年,来这里做什么?”

尹明德松开苏筱的手站起身来:“本王先出去看看,待会儿传了膳你们先用。”

苏筱随之起身:“没关系,妾身等着王爷回来一同用膳。”

尹明德看她一眼,点点头,阔步出了门。

魏王一走,苏筱想到刚刚方沅的那些话免不了话里带些机锋,苏筠只当自己听不懂,弯腰抱起乖乖趴在芙蓉椅上的绵绵在脸上蹭了蹭,半晌却得不到回应,她这才发觉自家绵绵似乎有些不在状态。

穆焕自方才听到继母少安公主来找尹明德,心里便莫名觉得不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过去一瞧究竟较为安心。他这般想着,从苏筠的怀里蹿了出来,飞速向着院子里跑。

苏筠吃了一惊,作势便追了出去。

* * * * * * * * * * * * * * *

魏王府后花园的一座凉亭中,尹明德旁边坐了位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妇人,尹明德为妇人斟了一杯茶水递过去:“皇姐怎么这时候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少安公主看他一眼:“你我是姐弟,你自当知道我的性子,若非是有要事我也不会跑这一趟。”说着她叹息一声,遥望着旁边的翠竹,“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定北侯世子穆焕摔马重伤的事。”

尹明德漫不惊心地为自己斟了杯清茶捏在手里,俊逸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只淡淡瞥了眼对面的少安公主:“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皇姐在担心什么,不放心皇弟我的手段?”

“当初我若对你不放心,便不会将此事交给你去做。可那穆彭彦也不是等闲之辈,现在他对我起了疑心,想尽办法查找证据,当初跟着穆焕出去打猎的几个人也全都被他三番五次叫去询问,这叫我如何心安?”

“既然他询问了那么多次都查不出缘由,皇姐还在忧心什么?”

说到此,她不由心生不满,紧接着抱怨道:“说起来,你这事办的也着实让我心里没底,那穆焕的命也忒大了些,到如今还吊着一条命不肯断气,你说他哪日突然醒来,你我之前做的岂不是白费力气?若是他再跑到穆彭彦跟前告我这继母一状,我可还有什么活路?”

尹明德不以为然:“穆彭彦查不出来,穆焕也未必找得出他当日落马的证据来。当初我派人对那匹马动了手脚,随后就将那人给处理掉了,就算他们知道那马出了问题又如何,无凭无据的又能怪到谁的头上去?皇姐你贵为一朝公主,还怕他穆彭彦敢杀了你不成?”

“他自然是不敢杀我,却必然会冷落我,若真如此,我杀掉穆焕图的又是什么?自嫁入定北侯府,他从不肯正眼看我,几时把我当成正妻,在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儿子,还有已经死了多年的女人!”

尹明德抿了口清茶:“这事可怪不得定北侯,说句不好听的,皇姐你有今天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当初穆彭彦明确表示不愿再娶,你却让陛下以圣旨相要挟,如今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其中苦果还不是皇姐你自己吞下去。”

少安公主横他一眼:“你少在此跟我说风凉话,我今日来此找你可不是为了听你数落我这个姐姐的。”

尹明德淡淡一笑:“皇姐想让我做什么,给穆焕彻底来个了断?”他说着用手掌抹了下自己的脖子。

少安公主叹息道:“我倒是想,但穆彭彦不知何时趁我不注意将穆焕给转移了,现在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穆焕的事暂且不说,我要你一定想尽办法不要让穆彭彦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否则,到时他冒着杀头的罪名也要休掉我,还叫我堂堂公主如何做人?”

“听皇姐这口气,似乎更在乎自己身为公主的名誉,而非穆彭彦对你的态度。”

少安公主的脸色黯淡几分,盯着茶盏里飘着的一朵金银花,喃喃道:“曾经我一直希望他能注意我,关心我,不过如今彻底心凉了。穆焕的死纵然没有真凭实据,他也早认定了是我干的,我还能指望他回心转意不成?我现在最担心的,自然是他掌握证据之后休掉我。我贵为公主,这辈子纵然老死在他定北侯府,也绝不会背负上被人休弃的骂名,你可明白?”

“若如皇姐所说,此事岂不是好办了?”

少安瞧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了片刻,猛地一惊,倏然站起身来:“你是说……不行,你不准动他!”

“我也就是给皇姐一个建议,具体怎么做自然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

少安公主一脸凝重地看着他,眼神里似有纠结:“真的就没别的法子了?”

“皇姐以为呢?”

少安公主无力地重新坐下去:“这事太大了,我想想,容我再想想。”她想让自己避免麻烦,但还从没想过要杀他。

尹明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的确非同小可,毕竟穆彭彦死了皇姐便要守活寡,你是得好好想清楚,那就等皇姐想好了再来找我。”

少安公主默了一会儿,深深望了眼对面的尹明德,径自走了。

尹明德将茶盏里的茶水一口饮尽,缓缓起身,不经意的转身却见一只雪白的小猫正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凶狠,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来一般。

☆、遣送回府

尹明德微微怔愣一瞬, 不以为然地双手抱环看着它:“上次在鲁国公府看见你便觉得凶猛异常, 今日再见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本王在战场上身经百战,还怕你这么一个小畜生不成?”

穆焕的毛发瞬时立了起来,嘴里发出一声嘶吼。

他早就对自己落马一事心生疑窦, 却没想到竟是尹明德和少安公主姐弟二人暗中勾结。只恨他如今力量渺小, 否则定然要手刃这厮,以雪心头之恨!

苏筠急匆匆跑来,看见绵绵似乎跟尹明德杠上了,她飞奔过去将地上的绵绵抱起来护在怀里, 警戒地瞪着尹明德:“王爷英武不凡,欺负一只小猫算什么?”

看着跟前的小姑娘,尹明德突然笑了:“是你这只猫太凶, 自不量力想要跟本王一较高下,本王可没惹它。”

穆焕在苏筠怀里瞪着尹明德,浑身气得发抖,看在苏筠眼里却是害怕, 她心里虽格外厌烦, 如今在人家府上也无可奈何,便没再说什么, 转身要走。

尹明德跟在她后面:“六姑娘怎么也这般喜欢猫,越发随了你姐姐。”

苏筠微微一怔,旋即停下来笑望着他:“王爷不是对我姐姐格外恩宠吗,她最不喜欢猫的王爷居然不知道?”

尹明德蹙了蹙眉头,很快明白苏筠的意思, 笑道:“六姑娘误会本王了,本王说的是……你大姐姐苏筠。”

苏筠抱着猫继续往前走:“我大姐姐活着的时候不见王爷这般记挂,如今怎的念念不忘起来?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尹明德停下步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看着前方小姑娘越来越远的背影陷入沉思。

苏筠回到苏筱的卧房,只有方沅一个人在前厅坐着喝茶,并不曾见苏筱的影子。

方沅看到苏筠笑着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阿简跑去哪儿了,这么大一会儿都不见你的人。”

“绵绵方才跑出去了,我出去寻它回来。怎么只有表姐一个人在此,我姐姐呢?”

方沅叹息一声,似乎是很忧心的样子:“表姐说她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所以去里面歇着了。”说着,她向外面望了望,有些失望地低声呢喃一句,“王爷怎的还不回来。”

苏筠勾了勾唇,径自去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下:“表姐莫不是对王爷一见钟情了?”

方沅双颊一红,嗔她一眼:“休得胡说,没有的事!”

苏筠垂首抚着怀里的绵绵,低眉不语。

不多时尹明德挑开帘子走进来,伟岸的身姿,俊逸倜傥,儒雅风流。

方沅脸上一红,怯生生站起身来对着尹明德屈膝见礼。

尹明德看她一眼,转而将目光移向苏筠:“你姐姐呢?”

苏筠答道:“姐姐说身子不适,在内室休息,王爷可要进去瞧一瞧?”

尹明德点了点头,对两人道:“你们先去偏厅等着,本王待会儿和筱儿过去。”

苏筠和方沅应声离开,由嬷嬷带领着去了偏厅。

两个人围着桌子相对而坐,彼此都没说什么话。苏筠只低头跟自己的小猫玩闹,目光不经意透过桌子的低端看过去,只见方沅手里的帕子已经拧成了麻花状,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方沅默了一会儿,走过来在苏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阿简,你这猫可真可爱。”

苏筠冲她莞尔一笑:“表姐若是喜欢可以自己养一个。”

方沅笑笑,突然凑在她耳边轻声询问:“阿简,你说王爷更喜欢你大姐还是你二姐?”

苏筠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须臾,她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子望向方沅:“有什么关系吗,左右都是我的姐姐。”

“那倒是,我们阿简是个有福的。”她说着抬手抚了抚苏筠头上的发髻。

苏筠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恰巧见尹明德和苏筱一前一后从外面走进来,她顺势站起身,避开了方沅的手。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苏筠一脸关切地问苏筱。

苏筱瞥了眼一脸娇羞,眼睛时不时往尹明德身上瞄的方沅,再看苏简这个亲妹妹时也有些不大喜欢了,不过碍于尹明德在此,她说话时倒还有几分作为姐姐的亲和:“劳阿简挂心了,姐姐无碍。”

苏筠将她眼底的那份不耐看在眼里,只默默点了点头随众人一起入座。

很快便有丫鬟婆子端着热腾腾的膳食摆上桌,因为过年,倒是做的极为丰盛,大大小小加起来足足四十道菜。

苏筠以前在王府时素来节俭,尹明德在外四年,她独自一人逢年过节不过六道菜已经算多的了,今儿个瞧瞧这阵仗还真让她大开眼界。

尹明德动了第一箸,其她人这才跟着拿起箸子开吃。

苏筠平日里在自己的皖云阁不介意绵绵和自己一桌用膳,但如今身在王府,基本的礼节她还是懂得,便让人寻了干净的盘子拿来,她夹了几样素日里绵绵喜欢的菜放在一张圈椅上,把绵绵抱过去吃。

重新回来坐下时,正听方沅笑说着什么,尹明德听了似乎很感兴趣,问她:“这道菜你可吃出了与别处的有何不同?”他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人盘。

方沅笑了笑:“碧玉芙蓉金丝卷,金丝卷外层碧玉通透,应该是用了雨后最鲜嫩的菠菜汁液和成的面皮包裹的,又取夏日的第一波芙蓉花做酱。咬上去甜糯软弹,既有蔬菜的清淡,又有芙蓉花的幽香,似乎……还有桂花蜜的味道。”

旁边的嬷嬷连连称赞:“姑娘慧眼,这道菜的取材与姑娘所言分毫不差。”

尹明德朗声大笑几声,夸赞道:“不愧是鲁国公府里教出来的姑娘,懂得倒是不少 ”

方沅被尹明德夸的脸颊绯红,娇羞着垂首:“王爷谬赞。”

苏筱看到方沅这模样气的不轻,当着尹明德的面又不好发火,只皮笑肉不笑道:“姑娘家好好修习女红,读读《女则》,顶多再学些琴棋书画也就是了,阿沅怎么也是国公府里嫡出的姑娘,怎么学这些个,莫不是将来想做个厨娘?”

苏筱的话句句带刺,方沅却仿若未觉,只笑着回应:“姐姐这就错了,对于我们女子来说最要紧的莫过于,闺阁时好生侍奉父母长辈,至于嫁了人以夫为天,自然要侍奉夫君。沅沅觉得,学些拿手的点心,于父母来说是尽了自己的孝道,于,于夫而言又未尝不是一颗真心?”

看方沅说这话时竟偷偷往尹明德身上撇了一眼,苏筱顿时气的咬牙切齿,淡淡道:“表妹还未出嫁,快莫说这样的话了,传出去凭白叫人笑话。”

苏筠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菜,只装作不懂两人话里机锋,只心中暗道:论起矫揉造作、楚楚动人,方沅比之苏筱当年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兴许就是报应了?

国公府二姑娘方沅,早到了出嫁之龄,却迟迟未曾婚配,苏筠之前听樱桃说是因为仰慕魏王英姿,不肯屈嫁她人。原本以前对这些话苏筠只是随便听听,如今瞧方沅这样子便知所言非虚。

方沅此人一看便是抓到机会死不松手的性子,苏筱这回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膳食过后,尹明德去了书房,只余下她们三个。

自打尹明德离开,苏筱的脸便彻底垮了下来,连最初的客气也消失不见,只冷冷望着方沅:“有些人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夺东西,总该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还是魏王的侧妃!”

方沅无辜地看着她:“表妹不知表姐这话何意,阿简,你可听明白了?”

无辜被方沅拉进二人战场的苏筠微微一怔,抱起小猫道:“我带绵绵出去走走,以免它胃里积食。”

从苏筱的院子里出来,苏筠看着自己住了四年的地方,丝毫没有观赏的兴致,索性将小猫放下由着它跑,自己就在后面跟着。

正走着,忽听得不远处一阵吵嚷声:

“你这个疯子,不是交代以后不准随便出来吓唬人吗?那些看着你的人做什么吃的,连你私自跑出来了都不曾晓得,看王妃知道了不处罚他们。”

“给我!给我!”

“哎呦,你敢拽我头发!疯子,滚开!”

“我的发簪!我的发簪!”

“什么你的发簪,这可是筱侧妃赐给我的,去去去,别挡我的道儿!”

“我的发簪!我的!”

“敢咬我,我看你是找死!”

苏筠寻声走过去,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丫鬟正将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按在地上,狠狠地挥着那疯女人的耳光。

疯女人疼得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儿,脸上脏兮兮的,看模样似是在哭。

只一眼苏筠便认出了她来,是蒹葭,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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