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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其中的情意,只知道,他担心她,很担心他。一如戏水那日他挡在她身前,也是因为担心她,只是她后知后觉罢了。

校场内围。

“喂,李和昶,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追上他,又解释了一遍,不过这回他没有腿软。

“刚才是我有错,对不住。”李和昶停下来,拱手道歉。

萧锦麟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竟然会同他道歉,于是笑道:“没事的,我知道,你那也是担心我小姨!”

李和昶点了点头,继续跑起来,萧锦麟也跟了上去。

他心里隐隐知道,李和昶那般生气是因为他喜欢小姨。可他还小,只知道李和昶对小姨的喜欢是比自己对小姨的喜欢多一点的喜欢,并不知道多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多法儿。

反正,他和他都喜欢小姨,都会对小姨好就是了。

等到李和昶和萧锦麟跑完二十圈,早已下学许久,天都快黑了。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饭堂走去。

“喂,你们两个,早就没饭啦!”一直等在外面的沈兰亭见他俩竟然没看到自己,大声喊了一句。

“那怎……怎么办?”萧锦麟舔了舔嘴唇,他现在又渴又饿。

“喏,特地给你们留的,还有水!”

沈兰亭笑嘻嘻地拿出了一个大纸包,还有一囊水。她晃了晃,递给了李和昶。

“……”萧锦麟看她没有递给自己,鼓了鼓圆润的小脸,赌气似的一把抢过了那纸包。

“哇!”

没想到纸包里全是吃的,有肉包子、蛋饼还有鸡腿儿,还都是热乎的,虽然只是书院饭堂普通的食物,可萧锦麟饿极了,当时就两眼放光起来。

他食指大动,狼吞虎咽起来,不过也没忘了分给李和昶一个鸡腿。

相比萧锦麟,李和昶的吃相就优雅许多了。他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着,沈兰亭莫名觉得,他拿手吃鸡腿的样子竟然也很好看。

不。

她摇了摇头,立马否认了这个想法,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眼瞎了。

李和昶才不好看呢!他现在脸上都是汗,头发也胡乱贴在了脸上,丑死了!

她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自顾自暗暗笑了起来。

身后有杏花簌簌而落,地上倒映着三个人的身影,月光皎洁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锦麟:“你差点儿把你外甥杀死你知道吗?”

李和昶不置可否。

萧锦麟:“哼,生气了,要小姨摸摸头才能好!”

李和昶(分外嫌弃地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不准她摸你的头了。”

萧锦麟:“为何不能?”

李和昶:“匣子里的剑已经按耐不住了。”

萧锦麟:“……”

☆、回忆回忆(下)

春看堂前新燕啄春泥, 夏闻草间虫蛙鸣月夜,秋候岭上鸿雁过秋溪,冬笑九天瑞雪落眉心。

在书院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便已到了冬天。这是顾兰亭在外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没有时刻不离手的暖炉,没有丫鬟暖好的被窝,好像是在吃苦,可她却觉得很开心。

入冬里下了好几场雪, 因喜欢跟同窗们玩雪、打雪仗的原因, 她的手生了冻疮,可她倒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心里还想着要玩儿雪。

书院暖房,顾兰亭被山长叫来这里说话。

房内加了炭火,很暖和,可她心不在焉的, 隔着窗户缝儿,她可以看见廊下推雪人的同窗们, 她也想去。

山长这不知是第几次温声软语劝她提前回家去了,可她并不愿意, 她说她想待在这里, 想跟同窗们在一起。山长说服不了她, 再三叮嘱她就在这里暖着,莫要玩雪,才出了门去。

顾兰亭见山长走了, 正跑过去打开窗户准备往外看,听得门吱呀一声,李和昶进来了。他走至她身边,啪的一声不由分说便关上了窗户,隔绝了窗外的嬉笑声。

“沈兰亭,你为何不愿早些回家去?”她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不该在这里受苦。

“就是不愿意,关你什么事?”

她看不到推雪人了,有些生气,伸手又想开窗,他却抓住了她的手,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坐到了炭炉旁边。

“沈兰亭,家里给我送了一些雪花膏,专治冻疮的,给你!”这是他说自己生了冻疮,母妃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对她笑,她撅着的嘴才放下来。她喜欢看他笑,那个样子很好看。

“哇,好香啊!”她打开闻了一下,清香扑鼻,竟然有一种想吃的冲动。

他看她竟然要舔,赶紧拿了过来。

“你饿慌了?”

“哈哈,骗你的!”

她戏耍了他,正哈哈笑着,他拉过她生满冻疮的手,小心翼翼给她涂起膏药来。

“喂,好凉,你涂这个我更冷了!”

“我给你呵着热气暖暖。”

她想要缩手,却被他抓住。暖暖的热气呵到她手上,酥酥麻麻的,竟也格外舒服。

暖炉里的炭火刺啦了一下,烧得更旺了,她的脸像映着红霞,格外明艳。

他已折心许久。

年少的绮念,总是不知不觉轻轻悄悄地发芽,又在同窗们的起哄下时而明朗,时而暗沉。懵懂的痴恋谁也没有说出口,却在繁琐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细细碎碎地融化。

我同你呷茶,为你诵蒹葭,你是心头好,时刻不敢忘。也忘不了。

于他来说,他欢喜她这件事情,她知道,或者她不知道,都不重要。

反正,她也后知后觉惯了。纵然大家都在起哄他们的关系,可她待他,竟然还如同待所有同窗一样,并无二致。

他有时候真想打她一顿,可又舍不得。

“又下雪啦!”门外传来同窗们的惊叹声。

“喂,又下雪啦,我要出去玩儿!” 她并没有等他反应,已经自己跑出去了。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一团团、一簇簇的雪花飞落下来,仿佛绵绵密密的柳絮从天空翻滚而下,织成一网素锦,分外好看。

“李和昶……”她转头正准备跟他说什么,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李和昶!”她突然没由来地怅惘起来,四处张望着,寻找他的身影。

“我在这里!”看她着急找自己,他心里欢喜,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出声。

“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她听得声音,转身看他,话里是责备,脸上却是笑着。

“送给你,生辰快乐,沈兰亭。”

他刚才离开,是去卧房拿一个暖手捂。是他上山猎了白狐,亲手为她做的。

“好漂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辰?”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呢。

“萧锦麟告诉我的。”当时他告诉他小雪这一日是沈兰亭的生日,他还吃了一惊,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他同她竟是同一天生辰。

“哈哈,谢谢你,那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她把手伸进暖手捂,毛绒绒的,舒适柔软,果然很暖和。

“今日。”他低声答了一句。

“也是今天啊,那你也生辰快乐!”她眯着眼睛笑,心里已想着,自己也要送他一份儿拿的出手的礼物才行。

当天晚上,雪停了,沈兰亭的礼物也准备好了,她约了同窗们去院子里放长明灯为李和昶庆祝生辰。她叫每位同窗都悄悄做了一盏长明灯,自己则做了十五盏。

每一盏都写着,李和昶长命百岁。

“李和昶,生辰快乐!”大家异口同声。

满天的星光消散,笨拙的孔明灯悄然升起,她的笑脸在微光中忽明忽暗,他看成痴。

他从未过过这般热闹的生辰,以往,不过是跟母妃、妹妹一起吃顿饭,当日不用早起练剑而已。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被这么多人放在了心上,这种感觉异常的好,甚至叫他好几天脸上都挂着笑。

母妃叫他喜怒不形于色,可他觉得,在这些同窗们面前,他大可不用。同窗的沈家子弟们或憨厚老实,或博文约礼,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想来能称“江南第一巨富”的沈家,家风自然也是极好的。

山中何事?观风听雨,酿酒煮茶,吟诗作对,寻鹤觅仙。温书习武,修自己之身。杂谈野论,平自己之心。

本以为日子就该这样,可年少不觉,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有一日,日斜歌阕将分散,离别翩然。

他还未能同她一起过第二个生辰,就不得不离开了。父皇突然病危,京城告急,几个皇子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皇位。九子夺嫡的最后时刻,他不能留母亲一个人在宫里,他不得不回去。他甚至来不及告别,只草草写了一封信,托萧锦麟带给她。

当然,关于不告而别的真正原因,李勖是没有同顾兰亭说的,他只是说家父病中,家中生变,不得不回去。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身份。

可聪慧如她,其实早已经知道了。

前日她应杨遇安之邀去太傅府做客,无意间得知今上姓李名勖,字和昶。那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和昶的真实身份比她想象得还要尊贵。

他是她不敢靠近,不敢高攀的。可他还在骗她,还不愿同她坦白,那么他与当年沈家灭门一案,是否有关系?

“也不知道我写的信你有没有收到,后来我再回江南找你时,你便已杳无音讯了。”往事絮絮道完,他心里轻松了许多,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躲过了。

他握了个空,心里一惊。

“你不用瞒着我了,皇上。”她面上泪痕未干,心中已肝肠寸断。可她硬生生擦掉了眼泪,起身从容跪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他心里大惊,伸手想拉她起来,可她却纹丝不动。

“今上姓李名勖,字和昶,是微臣愚昧,近日才得知。臣本罪人之后,又藐视纲纪,女扮男装入了翰林,自知罪上加罪,罪无可恕,要杀要剐,全凭皇上处置。”她俯身磕头,咚地一声打在他心上。

“顾兰亭,你知我不会!”他强硬地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扼住她肩膀,逼她看着自己。

他双眸已泛红,眸子里尽是疑问和不解,他不明白她为何那样说,难道她还不懂他的心意?

“皇上,臣知你于我有意,臣惶恐,臣愧不敢当。可当年你我既然无缘,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份,我终究担不起你的好……”

他不等她说完,便出声打断了她。

“你是不是怀疑我与当年沈家之事有关?”敏锐如他,已从她的疏离中发现了症结所在。

“那皇上是否问心无愧?皇上为何要来我沈园?欢喜我为何不曾救我?为何眼睁睁看着我沈家灭门?”既然他猜到了,她便也不瞒着了。沈家灭门的场景依稀还在眼前,她要问个清楚。

“沈家私济蛮夷,罪名当时是父皇所定,我求过的,但是无能为力。我不曾骗你,我对你是真心,对沈家亦从未有过叵测之心。”他兀自以澄澈眼神,应对她的咄咄逼问。

“你不曾骗我,为何一直不告诉我你是皇帝?”她此时心中蕴的满是恨意,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说话时一步一步朝他逼近,直到他的头碰在书架上,砰的一声。

“我怕你怪我,怕你恨我……”

“呵,怕我恨你?我早该恨你了。皇上可知我沈家倒了,获利最大的是谁?”她笑问,笑里含冰,眼里含泪。

“不知。”他摇头,知作不知。

☆、他想要她

“先帝在位时好大喜功, 大兴土木,朝政**,积弱成病, 你以为没有我沈家万万家产,大顺能在你手上三年便成盛世?正乐元年,江北大旱,朝廷拨六十万两白银赈济灾民。正乐二年,羽林军与东夷富桑军久战不胜, 朝廷拨一百万两白银充作军饷。正乐三年, 太后重修大林古寺……这哪一桩哪一件事用的不是我沈家的银两?”顾兰亭一字一句说得义正言辞,却莫名让李勖觉得她带着幽怨,像是小媳妇儿怨丈夫贪了她带来的嫁妆。

诚然,他也真的贪了,她说得对,没有庞大的资金支持, 积弱成病、国库空虚的大顺根本走不到现在。

“是,我承认, 都是你沈家的。你要想要回来,我现在就把国库打开, 予取予求。”他笑着, 伸手环上她的腰。

“……”

顾兰亭一时有些凌乱, 怎么回事,她批评先皇,批评他, 他竟然还高兴?

“皇上,我在跟你说认真的,我……”她掰开他的手,他又环上去,这次他用了力,她怎么也掰不开了。

“顾兰亭,我也是认真的,当年的事,你如果想查,我便同你一起查。你如果不查,我便同你一起放下。”他靠在书架上,几乎将她拥进了怀里,呼吸都喷在她面前。短短两句话,每个字都戳着她的心。

“你信我。”

他说得极认真,清澈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异样,蛊惑着她去相信。

她不知该不该相信,闭了闭眼,滚烫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瞧见她脸上晶莹的泪珠,他不知为何心里生了一丝热念,俯身吻在她眼角,又一路蜿蜒而下,小心翼翼吮去了两行清泪。

她心中一窒,忘了反应。

他的唇滑过她脸颊,最终印在了她的唇上。她的唇凉凉的,软软的,像涂了蜜,又甜又香,他忍不住地想尝得多一点。

可他不过才轻轻地含弄了一下她的唇瓣,她便惊觉过来,拼命往后缩,想要逃开。

他哪里容得她反抗,大手扣住她后脑勺,一个翻身,将她抵在了书架上。他修长的腿压着她的,两个人近得毫无间隙。

她几乎动弹不得。

挣扎间她手触到他颈项,惊觉烫得骇人,这才觉得面前人此刻很不对劲,可她言语不得,只得被迫承受着他越来越重的呼吸,越来越炙热的亲近。

他见制住了她,吻便渐渐地急了起来,好像压抑了很多年的欲念,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他想亲近她。

他灵活的舌头强硬地撬开了她的贝齿,舌尖滑入檀口,轻轻地勾弄着她的小舌,吮吸着独属于她的香甜,一时丁香暗渡,唇舌交缠。

他热。很热。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在不受控制地涌动。

他眼前有江南的山水。他想游上面的山,玩下面的水。

他尚有一丝清醒,明白自己许是被下了药。其实他可以忍的,但是她就在他面前,他不想忍。

他叹了一声,唇舌开始转移,一路吻上她的耳垂,手也开始乱动。

她的气息彻底凌乱了,四肢酥麻,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可却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脑子里一片混沌。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混乱中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周围空气一凉,然后又是一热,他的吻已落在她凝滑如玉的耳后。

她心中一颤,猛然清醒了几分。

“李勖……”

她直呼他的名字,伸手用力想推开他。见丝毫作用也不起,她心一横,混乱中吻上了他的唇,用力地咬了他一口,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儿。

他悄稍停住了动作。

她用力一把推开他,见他站不稳要倒下去,又扶住了他。

“李勖!你清醒一点儿!”

她晃了晃他,他却没什么反应。眸子里像是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此刻尽是迷离,汗水染湿了他额前墨色的鬓发,凌乱不堪。他呼吸很重,脸色潮红,身上也很烫。

如果她没猜错,他估计是被下了药。

谁这么大胆敢对皇上下药?又为何到她这儿药性才发?

她思虑间,面前人的唇又锲而不舍地凑到了她脸上。

她避无可避,左右看了看,拿起案上一本厚厚的书册,咬了咬牙,狠狠朝他脑袋拍了下去。

他动作一顿,果然晕了过去,倒在了她身上。

她将他放到椅子上,匆忙将衣服都穿好。

“冬暖!冬暖!”她朝门外喊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回答,便拖着李勖走至门口,发现冬暖坐在台阶上已经睡着了。

再看天色,已经过了三更了。

“爷,可有什么吩咐?”闻声赶来的家丁大暑问道,他旁边还跟着丫鬟谷雨。

“把……把这个人拖到湢室去,哦不,我自己拖他去。”顾兰亭本来已经把李勖的胳膊递给大暑了,蓦地又缩了回来,动作看得大暑一愣一愣的。

她扶了李勖往湢室那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大暑,谷雨,你们把冬暖扶去厢房安寝,然后你们也可以休息了,不用管我。”

“是。”大暑和谷雨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湢室里。

顾兰亭准备了一桶冷水,把李勖丢了进去。他中了药,必须降降火,不然会出事的。

他在冷水里泡着,她便在一旁看着他,不时为他把着脉,看是否正常。

良久,看到李勖面上不寻常的潮红渐渐褪去,脸色恢复正常,呼吸也变得十分平稳了之后,顾兰亭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他的脸,他并不见醒,她只好艰难地把他从浴桶里拎起来想放到湢室的床上。

可她总不能让他就这样穿着湿衣服睡觉?

难道她还要帮他脱衣服?

不不不,不行。

她斟酌了半天,俯身再次拍了拍他的脸:“李勖,醒醒,你先醒过来换个衣服再睡。”

她一连喊了他好几次,他都毫无反应。

那好,脱便脱。

她觉得自己要豁出去了。颤巍巍地伸手替他解了衣服。

她的视线在他未挂一丝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目之所及,他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每一处轮廓都如同雕刻一般完美,她不禁吞了一下口水,心中起了绮念。

不由地面红,转目,羞涩,尴尬。

她拍了拍自己心口,平静了一会儿,转身给他盖上了被子,视线尽量只落在他脸上。

看他脸上都是水迹,她拿来毛巾给他擦了擦。可他身上怎么办?想到这里她脸上又是一热,她是绝对不能给他擦身体的,大不了,明天换床被子就是了。

好不容易把他安顿好,她起身准备走,没想到手腕却被他攥住了,攥得很紧,一时还挣不开。

“喂,你醒醒啊,放开我啊!”

没有回应。

她没有办法,只好坐在床沿上,寻思着等他手松一些了,她才好挣开。

深夜,更漏声迢递中,她困倦极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听得她平稳的呼吸声,他睁开了眼睛,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盛。

其实,他在浴桶里时便已清醒了过来。他看她不断为他把脉,一副十分担心的样子,就想看看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果然,她的行为没有让他失望,脱了他的衣服,对他流口水,还伸手想摸他。

这些场景他想想便能笑出声来。

他看着她的脸,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黑暗中,她是他眼睛里的光,是他心里的光。

她此刻许是在做梦了,脸上尽是温和的笑容,时不时还咂一下嘴,睡得很香甜的样子。

他轻轻拉了她一把,让她睡到了自己旁边,给她盖上被子,轻轻侧身拥住了她。

温香软玉在怀,自己又未着一缕,他不由得感觉身下又热了起来。于是赶紧放开了她,往床榻里面躺过去,想离她远一点儿。

许是他动作太大了,听得怀中的人“唔”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睡了。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涌入他鼻翼,他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她这是在逼他。

可她现在已睡熟,他没有办法,只能就这样搂着她睡。迎着烛灯,她睡颜沉静美好,眉如远山含黛,面若桃花带羞,他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渐次苏醒了过来。

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抱着她是一种享受,也是煎熬。整整一夜,他都在极力忍耐。

少年意气爱风流,锦帐**恋未休。无奈佳人春睡去,余我狂魂入仙舟。

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独我一人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守身如玉

夜幕渐渐散去, 晨光熹微。顾兰亭在李勖怀中翻了个身,刚睡着没一会儿的他醒了过来。

她此刻就躺在离他一掌之远的地方,侧躺着面对着他, 呼吸都喷到他胸膛上。她娇俏的眉眼在昏暗的晨光下格外的温婉恬静,睫毛时而轻轻颤动一下,犹如蝶翼。

他心里被挠了一下,稍微朝着她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身体,靠近她。

他握住她的手, 吻落在她眉心。

“嗯……”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眨了眨眼睛,看清眼前人的眉眼,顿时瞪大眼珠,清醒了过来。

“呀!”

顾兰亭大惊失色,往床外一躲,一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连带着被子也掉了下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还好, 都很整齐。

她抬头,才发现床上那人正光着身子, 只穿了亵裤。连忙捂住眼睛转过头去。

还好, 还好他还穿了亵裤。

“皇上, 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她站起身来,依旧背对着他,朝后把被子扔到了床上。

“我没有衣服。”

“那个, 等会儿,我去给你找一套来。”她急急往出跑,差点儿撞到门框上。

此时天已大亮。

她拿了她的男子长衫回来,发现他又睡下了,还闭上了眼睛。

“喂,皇上,别装了,我看见你笑了!”

她恭恭敬敬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没有反应,便伸手去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胳膊。

许是感觉有些往,他不经意笑出了声,睁开了眼睛。

“我不装了,你帮我穿衣服?”

“这……不太好。”她轻声拒绝,低头去看床前他靴子上的龙纹。

“你不管我,那我就这样赤条条地起来了。”

他说着就掀开了被角,真的准备就这样下床了。

“别,我穿。”

他要是真赤条条地出去了,下人看见了还得了?脸面这东西,他堂堂大顺天子不要,她还是得要的。

她只好帮他穿衣服。

他倒也配合,一副衣来伸手的样子,仿佛她理所应当伺候他穿衣服。她堪堪把衣服袖子给他套上,便不想伺候了,再度站起来背过身去。

“还请皇上好快穿好衣服。”好快点儿离开。

“你不打算给我扣扣子了是?那我就这样敞着衣服出去了。”

他很不满,刻意把被子翻出声响,叫她以为他又要起来了。

没办法,他死皮赖脸,她只能照单全收。她坐在床沿,目不斜视,很从容地一颗一颗给他扣上了扣子。

“这下该好了,臣还有事,臣先出去了。”

她说完正要起身,他却突然一把勾住了她脑袋,薄唇顷刻便覆下来,舌尖细细地舔舐,描摹着她的唇线。

“唔……”

慌乱间她伸手推他,收却被他握住,他握住她的手,放到了某个地方。

她脸上顿时滚烫起来。

“你欠了我一晚上。”他放开他,舔了舔嘴唇,笑道。

“我……这个,那个,你知道自己被下药了?是谁竟敢对你下药?”

“嗯,许是在宫里被下的药。”他猜测应该是母后看他没有碰自己送去的美人,便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

“哦,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她淡淡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失望,还有些怨气。下药,大抵是风月之中的一种情趣,他身为大顺天子,年轻气盛,与宫妃们调**也没什么。

“你又在怀疑我了是不是?这药是我母后下的。我没有妃子,更不曾宠幸过任何人。这么多年,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他话说得认真,一双星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里盈聚的是满满的诚挚,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那浓浓的情意似要将她生生溺毙。

娇花万朵,只折一枝怜。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她眼中忽然有泪涌出来。

“我……”

“笃笃笃……”

她话至喉咙,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大暑在外面叫他。

“不好了,老爷,太保周勃周大人来了,已经进了府,到处在找你!”

“周勃?”李勖惊了一下,周勃一大清早来找顾兰亭干什么?

“坏了,难不成找的是你!”顾兰亭并不认识周勃,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来找夜不归宿的皇上的,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可能,是的。”

“他怎么知道你在我这儿?来不及了,快快快,快躲起来!”顾兰亭来不及追问,赶紧把李勖拉起来,左右找不到藏身的地方,便把他塞到了衣柜里。

“喂!”怎么能让他藏在衣柜里?

砰的一声,她把他昨天的衣服也塞了进去,然后一把关上了柜门,飞快地理好衣服,出了门去。

此时周勃恰好寻到了湢室之外,他的确是来找皇帝的。今早天还未亮,太后就急急派了宫婢来找他,说是皇帝彻夜未归,不知去了哪里。

他猜想皇帝一定在这里。

“下官见过周大人,不知周大人清晨造访,是否找下官有急事?”顾兰亭心如擂鼓,面上依旧镇定。

“没有急事,不知顾生昨夜是否留宿过贵客?”周勃说话时大步走进了湢室,四处看着。顾兰亭身为下级,自然不敢阻拦。

“……并没有,不知太保大人何出此言?”

“老夫只是看顾府紫气东来,蓬荜生辉,随口一问罢了。”周勃摸了摸鼻子,他是觉得皇上在这里,可他并没有察觉屋里还有别人。他也看出来这是顾府的湢室了,一大把年纪了,跑到人家后生家里洗澡的地方,总是不好的。

他的老脸都快没地儿搁了。

“谢大人谬赞,大人不知,是大人来了,寒舍才蓬荜生辉的。这里杂乱,还请大人前厅去坐,用些茶点。”顾兰亭恭恭敬敬地拍了一个马屁,还伸出手,是请周勃出去的意思。

正是她这个伸手的动作,让“老奸巨猾”的周勃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不知这御赐的府邸,顾生可还住得惯?”周勃并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看着墙上的书画,出声问道。

“承蒙皇恩,下官住得甚好,甚好。”顾兰亭拱手虚虚作了一个揖。

再抬头,正看见周勃的目光落到了衣柜不远处的一副字画上,人还往那里走近,她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儿上。

好慌。

“听说顾生写的一手极好的瘦金体,天骨遒美,逸趣霭然,不知这墙上书画可是顾生所作?”周勃越看那字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只听说顾兰亭的字好,并不知她与皇帝的字一样。

“回大人……并非下官所写。”她想着,周勃肯定是见过皇帝的字,此刻她无论怎样说都不对,索性便说真的了。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这府上所有的字画,都是出自李勖之手。未曾想她还没换掉,已经叫外人看到了。

“不对,这个字……”

周勃发现那落款的印章里有一个“李”字,正准备说什么,忽听得衣柜里传出了一声异响,他的目光骤然移向了衣柜……

顾兰亭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耳上齿痕

“顾生, 你这柜子里是什么东西?”周勃边问,边抬脚往柜子那里走去。

“回大人,下官也不知道。”事已至此, 顾兰亭只能装了。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她真希望与她无关。

她尽量表现得从容,是希望周勃能不怀疑,能守礼一点儿,不打开柜门, 毕竟, 他这是在别人家里。

可这个想法有点儿悬,她眼看着周勃走到了衣柜旁边。

“喵~”

突然,只听得喵的一声,一只大花猫从柜子里跑了出来。

“原来是只猫啊!”周勃笑道。

“还是好大一只!”顾兰亭也笑着回应。

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这只大花猫是从哪儿来的,但看周勃已经移开了目光, 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了笑意。

“大人见笑了, 许是这柜子里生了老鼠,才引来的花猫。看来下官得叫下人来收拾一下了, 还请大人前厅去坐, 容下官好好招待大人。”顾兰亭笑着, 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好。”周勃回头看了那衣柜一眼,摸了摸胡子,点头走前出去了。

两人在前厅吃了些茶点。

周勃想问关于那书画上落款的事情, 眼睛便又看向正厅内挂着书画的墙。顾兰亭心知他要说什么,便先开了口。

“下官入京许久,还未拜访过大人,倒叫大人先来拜访了我,真是惭愧。却不知大人此行过府究竟是为何,倘若是下官犯了事,不妨直说,下官谨听教诲。”

顾兰亭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倒真是一副悉听教诲的样子。她这番话,表面上是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实际上是在说周勃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他给她一个造访的理由。

周勃不得不收回四处游荡的目光,他习惯性地吹了吹胡子。

“哦,你不说老夫还忘了,老夫最近搬了家,跟顾生住到一条街上了,不远,就在你对门儿。今日起早了觉得无事可做,便寻思着来看看你。”周勃露出了一抹“老奸巨猾”的微笑,现在他可以随时监控着顾府的动静了,他倒要看看皇帝每次出宫是不是都到这儿来了。

“原来如此,能与大人做邻居,真是下官的福气。”顾兰亭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这糕点不错,老夫吃好了准备先撤了,改天来周府吃饭啊!正好小女周缨也认识你,还提过你好几次呢!”周勃看天色,已经快过了卯时了,他还要上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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