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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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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芳敬去后,赵曦知又定了会儿神,才出来探望那差点儿给他杀死的武官,虽然不必如此,但赵曦知仍是向着那武官赔了礼,倒是让对方十分的意外跟感激。

赵曦知出了兵部后,迤逦往王府而回。

走到半路,突然见到桑家的车驾迎面而来,原来今日桑家的太太带了姑娘们出城礼佛还愿。

因为马车跟王驾相遇,自然便先行停下来,退在旁边等候王驾先过。

王驾的依仗一一经过,中间便是赵曦知的八抬大轿。

桑家众人自然知道是晋王殿下的车驾,桑落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正襟危坐。

桑姑娘心中有数,虽然是在长街之上,众目睽睽下,但以赵曦知的性子,多半会如往常一样过来跟自己说上两句话。

谁知从王驾迎面而来,到鱼贯经过,轿子里的人丝毫都没有动静。

这反而让桑落大为错愕,她几乎忍不住想掀起轿帘子看个究竟。

从帘子缝隙中看出去,却见赵曦知的八抬大轿从容不迫地从车驾面前经过,竟是脚步不停地去了。

这本来像是极平常的一幕,桑落却无端地开始惊心。

她转头直直地目送赵芳敬的轿子远去,思来想去,心想多半是赵曦知没有发现自己,或者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如此,毕竟他现在正经封王,不能像是以前一样动辄百无禁忌了。

但虽然这样劝自己,可心里总是有些异样之感挥之不去。

***

暮春之时,养真在院子里摘了些樱花,打算做些鲜花饼。

才倒了面要和起来,杏儿飞跑进来说道:“晋王殿下到了。”

养真正沾了满手的面粉,便问道:“他来干什么?”又嫌弃地撇嘴道:“我正忙着呢不便见客。”

话音未落,外头是赵曦知的声音传来道:“我又来的不巧了?”

养真擎着手,十指都沾着面粉,抬头看时,却见赵曦知从门口走了进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赵曦知看着她怪异的模样,诧异地问道:“你又在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说话间便走过来低头打量她满桌的器具,又见旁边放着许多樱花水,便要拿起来看一看。

养真忙道:“别动!”

赵曦知的手指几乎碰到那罐子了,闻言又收了回去:“什么好东西,当我爱碰呢。”

养真皱眉道:“我好不容易才制成的。殿下有什么事?要是没有要紧事情,就等改日再来。”

以赵曦知的心性,听了这句怕是要大骂几句然后扭头就走,可是今日却一反常态,他扫了眼养真道:“你要做什么就先做便是了,我不打扰你,横竖我今儿有空,看你做完了再说话。”

养真有些不耐烦,只是不好叫人撵他出去,又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转念:“既然如此,那殿下且先等着。”

说罢,便又开始和面,将樱花水跟面调好了,放在旁边醒着,又去蒸笼里将煮好了的红豆取出来,加白糖碾碎,又将熟芝麻跟樱花花瓣加入其中,小心翼翼地团成豆沙球。

起初养真还因为赵曦知在旁边,未免有些不自在,可是渐渐地全神贯注自行其是,竟把赵曦知忘了。

而赵曦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看着养真有条不紊地忙来忙去,见她碾豆子,和面粉,装馅料,那样认真专注的样子,一举一动,竟像是活动的画似的,赏心悦目。

赵曦知心中原本还有一簇火苗在跳跃,可看着养真在面前忙来忙去,那邪火不知不觉地竟消减了。

直到养真将樱花饼制好,上了蒸屉,又洗干净手,赵曦知却还在呆呆地看着。

养真啼笑皆非:“殿下?”连唤了三声,赵曦知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养真,眨了眨眼问道:“什么时候能吃?”

养真瞠目结舌:“至少要小半个时辰……”说了这句后忙又道:“这又不是给殿下吃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原来赵曦知想起之前吃她亲手做的青玉团子的滋味,却是好久没有尝过那又软又弹的好东西了,在那之后虽然也曾叫宫内的御厨试着做些,却总不是当时的味道,令人失望。

因此这会儿见养真又做新东西,那股期望便又蠢蠢欲动地发了芽。

养真带了赵曦知走出了厨下,见阳光正好,索性不回房中,就只在院子里站住脚。

她靠在栏杆边上说道:“殿下今日怎么这样有空?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耐心地等这许久,只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赵曦知往她旁边走了几步,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起来很久没见到你了,所以过来瞧瞧。”

养真嗤地笑道:“我有什么好瞧的,还是说向来没有人跟殿下吵架,让你觉着很无聊呢。”

她的笑脸给灿烂的阳光映着,竟显得这样明媚,让人看着心情都变好了。

赵曦知望着养真舒展的眉眼,蓦地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当初才见面的那小丫头了,等她三月过了生日,就算是十五岁了,已经是个娉婷曼妙的少女了。

而他之前注意力都在桑落身上,且一直都情不自禁地带着偏见的眼神先入为主地看待养真,竟完全忘了此事。

意识到这个,赵曦知不由将养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养真给他看的很不自在,低头看了一会儿,因为她并不出府见人,所以只穿着很普通的家常衣裳,淡粉色的裙子,蜜合色的上衫,都是穿久了显得有些旧了的。

头发也没有整理的很精致,只松松地挽着发髻,乌黑的发端斜插着一支珍珠点缀的银簪子。

她一向是不愿意化妆的,何况今天要做点心,所以是干干净净的素面朝天,但仍是唇红齿白,眼若秋水,别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清丽动人。

这两年身量也出落了,不知不觉中比先前长高了许多,身段纤袅婀娜,腰肢更是不盈一握似的,像是一支新鲜的菱荇花才刚出水,虽然淡雅不争,却自带一股照人的光彩。

赵曦知越看越觉着惊心,疑惑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趁着自己不注意就出落成这样了的。

目光落在她窄窄的腰间,突然间生出一种荒唐的念头,不知道这样的腰肢握一握是什么样的感觉。

养真似乎感应到了赵曦知的胡思乱想,实在忍无可忍,便重重咳嗽了声:“殿下!”

赵曦知蓦地醒悟,还没怎么样,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脸上先起了一层薄薄地红。

养真很不高兴:“殿下,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是没有事且请回,我这里是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赵曦知听她说了这句,却笑了出声。

养真见他竟仍不恼,白了他一眼:“据说兵部的事情忙的很,殿下还有空闲在这里闲逛?”

她虽然并不热衷朝政,却也听说因为西人犯境的事情兵部向来忙得很。

“又是晋臣告诉你的?”

“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我自己难道听不见?”

赵曦知又是一笑,丝毫不介意她冷淡嘲讽的口吻,道:“我们都已经约好握手言和的了,我也自诩这些日子没有得罪过你,怎么你对我这样……拒人千里似的,还是说你想见的人不是我?”

养真认真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殿下今天有些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曦知咽了一口气,转头道:“没什么。”

养真很熟悉他这回避的神色:“听说殿下前些日子受了伤,不知是怎么样?”

赵曦知抬起右手,当时在兵部给赵芳敬震断了棍棒,手腕上的麻痹刺痛感一直过了好几天才好,此刻提起,那种感觉仍旧鲜明。

赵曦知道:“你也听说了?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养真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殿下万金之躯,务必留神小心才好。”

“什么万金之躯,”赵曦知冷笑,声音里满是嘲讽,“谁还在意我不成?”

养真听着话大有原因,便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赵曦知低下头。

他本来心高气傲,绝不肯在养真面前流露什么别的情绪,但是放眼天下,心里的话又能对谁说?

且奇怪的是,虽然自诩跟她八字不合,见面就吵架,但是现在见了她,却仿佛比见任何人都亲近、更值得信任一样。

赵曦知轻声说道:“我只是有些厌烦了。”

“厌烦什么?”

赵曦知垂头,却发现有一只蚂蚁竟从台阶上正往上爬,因台阶光滑,它爬到一半就又掉了下去。

赵曦知满眼怜悯地看着那卑微的小东西,轻声道:“厌烦人家说我像是十三叔,更……厌烦人家说我、怎么也比不上十三叔。”

养真呆看了赵曦知一会儿,突然说道:“这话莫非是、桑姑娘所说吗?”

赵曦知几乎跳起身来,他瞪大双眼:“你、你怎么知……”却又及时地打住没有说下去。

养真却已经听出来了,她皱眉道:“真的是她?”

在这一刻,赵曦知突然发现养真的眼中掠过一丝真切的恼色。

此时三皇子心中突然掠过一个诡异的念头:“她为什么生气?是为了桑姑娘如此说我?是为我抱不平?还是……”

养真又认真地问赵曦知道:“她为何会说出这些话?又是怎么跟殿下说起的?”

赵曦知顿了顿,便道:“不是当面跟我说的,是我、是我无意中听见的。”

养真愣怔之下,却又捂着嘴笑了起来,她眉眼弯弯地看着赵曦知,笑道:“我以为殿下只会偷听我说你的坏话,没想到你对任何人都是同样?”

赵曦知给她如此奚落,却并不觉着难堪,反而笑着说道:“你爱信不信,我这次并不是有意的。不仅是这次,还有对你……有好几回也不是我有意偷听的。”

养真却瞧出他是真心这样说的,当下慢慢敛了笑,问道:“殿下什么时候竟在意别人说什么了?”

赵曦知不答,只是微微摇头。

养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台阶,终于也发现了那只极小的蚂蚁,正好这小蚂蚁又翻了个跟头,赵曦知俯身探手,似乎想去将它拿起来,可又没有真的动手。

养真不由说道:“这很不像是你啊。”

赵曦知转头:“为什么?”

“比如,”养真若有所思地说道:“天师真人的话无人不听,大家都奉为圭臬,连皇上都深信不疑,独独殿下坚持己见,不当一回事,可知你以前说我的那些话,虽然难听,可我心中其实也很佩服你这种‘固执’?”

赵曦知眨了眨眼。

养真说道:“殿下最难能可贵的便是这个,可今日是怎么了,因为一介女子的简单几句话就全然否定了自己?殿下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是了,又何须跟任何人相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的皇上自然比不过秦皇汉武,但是皇上仍然不失为一代明君。我自然不是说十三叔就能类比秦皇汉武,只不过是说这个道理,只要殿下你拼尽全力无愧于心,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如果因为那不痛不痒的三言两语便闷闷不乐或者缩手不前,那才是真正叫人看不起呢。我想殿下不该是那样胆小怯懦的人才对呢?”

赵曦知一句一句听她说完,无奈地叹道:“我把心事告诉你,你怎么总是嘲弄我?”

养真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只是觉着……这很不像是殿下的作风,倒像是个无知懦弱的市井小儿。”

“乔养真!”赵曦知叫起来。

养真笑道:“我什么也没说。”

“晚了,我都听见了。”赵曦知哼了声。

虽然被养真连嘲带讽地说了一顿,可奇怪的是,这连月来心中的抑郁跟气闷竟如同雨收云散一样慢慢地消退了,心里的症结消失,这种感觉十分奇异。

赵曦知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那只蚂蚁,低头看时,却见那小蚂蚁已经不见了,忙细细找了会儿,却见它已经翻上了一级台阶。

赵曦知喃喃笑道:“你还挺能耐的。”

养真在旁边看到他对一只蚂蚁认真,想笑又不能笑。

赵曦知心情大好,突然嗅到一股清甜的香气,他蓦地想起来:“你的樱花饼是不是好了?快给我先尝一个。”

养真是第一次做这种点心,很不愿意给他吃第一个,可是心中想到一件事,便道:“给殿下吃也可以,可是……殿下要答应我一件事。”

赵曦知忙问:“什么事?”

“现在不便说,”养真笑道:“等时机到了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殿下,到时候还望殿下不吝援手。”

赵曦知疑惑地看着她,道:“你又想干什么?再说了,你有十三叔,你要是想做任何事,十三叔帮手自然是极容易不过的,何必舍近求远地找我?再者说,难道我就一定会答应你吗?”

“我不找十三叔,自然有我不找的理由,另外,”养真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殿下一定会答应。”

赵曦知看着她的笑容,心跳竟有瞬间的停滞:“你、你凭什么?”

虽然如此问,可心里却隐隐地有了答案:是的,很想要答应她,虽然现在更不知她会提出什么要求。

这种感觉奇异的很。

养真气定神闲地笑道:“你想要吃点心,就不要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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