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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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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芳敬也看了出来,温温和和地略说了几句,便跟养真使了个眼色。

养真会意,便上前扶住谢氏,代为出言告退。

于是吃了早饭,赵芳敬因另有事,便要出府,临去因跟养真说道:“我本想索性在这里多住两日也罢了,只是看你们太太这样,若我留下,难免让她不自在。”

养真说道:“太太是怕失礼才特出来拜见的,要是十三叔住在这里,自然不用每日照面。”

赵芳敬道:“那我去了,你乖乖的,改日得闲就来看你,只是……你要是觉着无聊,或许也可以常去王府走走,知道吗?”

“知道了。”养真仰头含笑回答。

赵芳敬本要往外,见状舍不得,忍不住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摩了摩,吩咐道:“你别出去了,外头冷。”

养真打量他身上衣着,又踮脚给他将领口的披风系带整理了一番:“十三叔也要保重身子。”

这瞬间,赵芳敬竟很想握一握她的小手,可想了想,仍只是含笑一点头,负手出门而去。

***

赵芳敬路过街头的时候,见那派放汤药的摊子已经开始熬药了,热气腾腾的,每个摊子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青鸟在路边上听了一阵儿,兴高采烈地回来说道:“王爷,那些百姓们都在说,昨儿因皇上的病愈,如今那本来一文不值的蒜苗如今价比人参,一碗药引子如同参汤似的珍贵,本以为今儿必然是不派药的了,但是这派药的也不知是哪位菩萨,居然还是以照发不误,他们都在念佛感激呢。”

赵芳敬微微一笑,眼中忍不住又有点潮润。

当初养真叫薛典在庄子上种蒜,老陆自然飞快地将此事告知了赵芳敬。

赵芳敬得到消息,立刻就想到了年底京城里的这场疫病。

相比较南边的那场夺命瘟疫而言,这风寒本来不算什么,只不过来势凶猛些,且寻常的风寒药无效,一旦染病,势必要缠绵病榻半月乃至月余才能慢慢好转,只有一些体弱的病患,不免因而性命垂危。

那时满城的名医束手无策之时,却从京外传了个偏方,说是用青蒜棵熬汤做药引子便能痊愈,有人大胆尝试,果然生效。

故而那一阵子京城内发疯似的寻那青蒜棵,甚至把京城之外的百里都搜刮遍了,谁家里有一棵青蒜棵,那必然便是发了横财,毕竟那时候病情传的十分可怕,对世人而言能救命自然是千金不惜,所以一度出现青蒜比人参价更高的奇景。

赵芳敬听养真先叫薛典置办西市的田产,又要薛典种蒜,自然猜到她的用意,但是如今见了养真的所做,才知道自己毕竟小看了这个丫头。

她并不只是想趁机的敛财而已,更有一种别人所不及的慈悲悯恤之心。

赵芳敬还未到王府,就有宫内的太监飞马来请,见了面,太监笑道:“我们方才去了王府,没寻到王爷……还好在此处遇到。”

赵芳敬便问何事,那太监道:“皇上只命奴婢来请王爷速速进宫,似有要事商议。”

再问皇帝的病,太监眉开眼笑:“龙体甚是康泰,王爷只管放心,见了面就知道了。”

就在赵芳敬入宫,往乾清宫而去的时候,在祈德宫之外,王贵妃眺首往乾清宫的方向张望,却并不敢再靠前了,生恐又节外生枝。

贵妃昨儿给皇帝出了个主意,皇上看着像是听在了心里,今日听闻传赵芳敬进宫,自然十有八/九是为此事了。

只是贵妃略有些忐忑,自己虽然绞尽脑汁的献计献策了,却不知十三王爷的心意到底如何。

就在王贵妃心中惴惴的时候,翊坤宫中,张皇后却也疑窦重重。

皇帝因为了赵芳敬的提议犯难,昨儿留了王贵妃商议了半宿,这让皇后心生警觉。

毕竟自打贵妃死缠烂打地求得了尚奕跟养真的亲事、后又很快反悔后,宁宗一直都厌见贵妃。

突然一反常态……皇后几乎彻夜不眠。

只可惜派人去打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皇帝跟贵妃到底怎么样,只知道两人秘密地说了半宿的话。

三皇子赵曦知来请安的时候,皇后兀自出神。

赵曦知上前行礼,皇后才如梦初醒,低头看赵曦知一袭赭色的圆领袍,腰系玉带,越发显得少年英武,容貌鲜明,皇后俯身把他扶了起来,仔细端详着笑道:“今日怎么这样打扮?”

赵曦知道:“回母后,今日是要去演武场练习骑射的。”

皇后皱皱眉:“这样冷的天也去?不如改日再练,别把脸跟手都吹皲了,最近的时气都不好,很该多谨慎些。”

赵曦知笑道:“母后放心,孩儿又不是女子,没有那样娇嫩。”

张皇后见他如此勇毅,心中一暖:“除了你哥哥,皇子里数你最出色了,偏偏你还这般用功,你父皇不喜欢你,却喜欢谁呢?”

赵曦知一怔,继而笑道:“孩儿自然要用功些。原先以为已经是不错的了,谁知道……出去了一趟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张皇后诧异:“你说什么?”

赵曦知情不自禁说了这句,忙做若无其事的,笑道:“孩儿是说,原先在京城内看不到天下之大,先前出去了一趟,才知道天高地阔呢。”

张皇后才也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是自然的……不过以后还是不能叫你再出去走动了,本以为只是寻常的钦差差事,哪成想居然也跟边塞打仗般,可知当日老七性命垂危的消息送回来,母后却也给吓得差点昏死,生怕你也有个闪失?”

赵芳敬先前自己感叹“井底之蛙”,自然也是因为大屏山那一场跟山贼的交手。

当时自己所带的是朝廷的御林军,还有当地最强的官兵,对方却只是一伙乌合之众的山贼,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差事,却几乎成了一生之耻辱。

若不是赵芳敬及时赶到救援,最后结果如何,胜负难料。

自打从南边回来,赵曦知闭眼睁眼,总是忘不了那一场血肉横飞的交战,好几次从噩梦中醒来,梦见山贼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要么就是赵能给一箭穿心的惨状。

但是在这之外,同样让他挥之不去的,却是赵芳敬带兵疾驰救援的英姿!

在此之前他只是听闻赵芳敬在边塞战果不凡,但是亲眼所见才知道……有些事情超乎自己想象。

毕竟盘踞当地的山贼是绝对不能跟训练有素天生凶蛮的西朝军队相比,可见赵芳敬在边塞的时候,情形自然比自己在大屏山遭遇的凶险更凶百倍。

这让赵曦知觉着恐惧,但他毕竟是恣意热血的少年,很知道何为“知耻而后勇”,因而愈发激励。

故而回京之后,纵然天愈发冷起来,滴水成冰,他在骑射功夫上的训练却从无一日落后。

只盼有朝一日,或许……自己也可以是那个烈烈大纛之下,纵马飞驰,宛若神兵天降的人。

赵曦知听皇后叮嘱,却也知道自己母后的性情,并不跟她辩论。

张皇后见他乖乖地听着,果然心里受用,因摩挲着他的手,叹息说道:“只盼顺顺利利的把乔家丫头那孤鸾的命格应了过去……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

赵曦知道:“母后在担心什么?”

张皇后不想让儿子跟着忧虑,便笑道:“没什么,只是最近你父皇大概会跟你十三叔说乔丫头的亲事。”

赵曦知垂了眼皮,半晌才说道:“母后不必忧虑,据儿子看来,这种事情……却也是强求不得的。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张皇后却并不喜欢听这话,只是既然儿子这么说,皇后便只摇头一笑。

赵曦知却忽然想起埋藏自个儿心中的那件事,桑落娟秀的容颜也在瞬间于心底浮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皇后,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跟皇后提的,但是不知为何,此刻赵曦知竟有些说不出口,或者是不想出口。

当下只又略说了几句话,便自翊坤宫退出。

往演武场去的时候,却见赵尚奕遥遥地走来,两人见了面,赵曦知笑道:“你不是病了么?今日大好了?”

赵尚奕道:“回三哥,已经都好了。”

赵曦知笑打量他,问道:“我还想着去看看你呢,好的这样快,莫非也是因为喝了那什么药?”

尚奕笑容清雅:“正是先前父皇用过的那药引子,据说也是乔家妹妹的人所呈献的呢。”

赵曦知扬了扬眉。

此事他自然也知道了,如果是在以前,自然要趁机再褒贬养真几句,但是现在毕竟两人已经“握手言和”了,赵曦知便咳嗽了声道:“她的稀奇古怪的想法就是多的很。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赵尚奕见他语气平常,也没有啐斥之态,甚至隐隐带一抹笑意,不由笑问:“三哥这是在赞许乔家妹妹吗?”

赵曦知竟没有否认,大方地说道:“算是!”

赵尚奕笑道:“难得,是因为一块儿往南边走了这趟,所以三哥跟妹妹才不似之前那样了吗?”

“什么之前之后的,”赵曦知白了他一眼,“我先前就说过,我跟她又没有深仇大恨。对了,你这装束齐整的又是要往哪里去?”

赵尚奕听他问起,略微迟疑终究道:“我听闻乔家妹妹从侯府搬了出去,可又不是回到了王府,我心里疑惑她到底搬去了哪里,所以……”

赵曦知眼珠一转,笑道:“所以你想出去找人家?”

赵尚奕咳了声:“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只是病了几天,实在闷得很,所以想出去走走。顺便碰碰运气。”

赵曦知忍不住说道:“你这会儿再去见她,却有些不妥了。”

“为何?”

“我不信你不知道,”赵曦知忙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父皇已经同意了你跟她的亲事吗?你这会儿巴巴地跑去看她,岂非于理不合?”

赵尚奕如雪似玉的脸上在瞬间多了一点淡红:“正式的旨意都还没有下呢,自然是不碍事的。何况我只是好奇、她一个小姑娘家,自己说走就走了,却在哪里安身立命呢?”

说到最后一句,赵尚奕的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赵曦知本是毫不放在心上,可见尚奕如此,他也心头一动:“是啊,这乔养真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王府不回,又满城里乱跑,岂不是又让十三叔跟着担心?”

尚奕因见他身着袍服,又知道他近来十分的勤于骑射,便道:“三哥是否要去演武场?若如此我不打扰了,要是我有幸见到乔家妹妹,便回来告诉三哥。”

赵曦知一愣,偏说:“告诉我做什么?我跟她又没什么。只是你多带几个人,多留神些,听说年底了,加上这场病,京内也不算太平。”

当下两兄弟道别,赵曦知兴冲冲前往演武场,到了才发现只有几个统领在,原先一直陪练的程晋臣却罕见地不在场。

赵曦知忙问他为何缺席,一名统领说小公爷一早派人来请了假,说是家中有事。

赵曦知本不以为意,跟着认认真真地练了一趟□□,突然间有所醒悟:赵尚奕既然要出宫去寻乔养真,那程晋臣又是个知根知底的,只怕两个人是相约一块儿去了,居然独独撇下了自己,且方才明明跟尚奕照面,那家伙居然还瞒而不报。

赵曦知越想越气,把□□往地上一扔,跺脚道:“这两个混蛋!”

正如赵曦知所猜测的,今日程晋臣地却是全程相陪赵尚奕的,却也不是程晋臣主动,而是尚奕昨儿就私下求过他,且不让他跟赵曦知透露。

在四殿下出宫后,程晋臣便接了他,一路过长睫往西市的樱桃巷而来。

在樱桃巷的宅邸之中,养真正在跟杏儿丽月等于后院采集梅花上的雪,因为赵芳敬喜欢喝她酿的梅子酒,养真自己又有闲,早上翻看古书,又找出了几个古方,准备囤积些梅花雪用来酿酒。

正忙碌中,门上报说小公爷到了。

丽月一听,小脸生辉,立刻就要往前跑,养真忙喝住她:“忘了才摔倒了?”

丽月吐吐舌,总算又放慢了脚步。

等养真收拾妥当出来相见,才发现今日不止是程晋臣一个人,却还有一道飘然身影立在堂下,单看背影就已经令人倾倒。

四殿下赵尚奕身着翻毛的大狐裘披风,里头秋香色的云锦缎袍,听见动静便转过身来。

他将头上的帽兜放下,容貌秀丽绝伦,令人观之忘俗。

人人都说赵曦知最像是年轻时候的赵芳敬,但是……在养真觉着,赵尚奕却仿佛是偏弱气的十三叔。

尤其是他眼中带笑温柔看人的时候,让人心里也跟着柔软。

但是此刻,在养真跟赵尚奕照面的时候,胸中却有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

跟向前对待赵曦知之时简单粗暴的针对不同,养真心里对于这位飘然出尘的四殿下,隐隐地却带有一丝怜惜。

在养真的梦中,皇后跟贵妃两人对她自然也是势在必得。

但是任凭贵妃再得宠,终究也是比不过皇后,那时候又没有什么“孤鸾”的批语,也许是宁宗对于皇后仍有些偏爱……亦或者是别的考量,最终自然还是选中了赵曦知。

只不过从此后贵妃一脉的下场可就有些凄惨了。

先是有人弹劾王家二公子王应勾结外臣,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等等罪名,连累王丞相也给申饬。

很快贵妃也得了病,缠绵病榻半年不到,便一命归西。

最后只剩下了赵尚奕。

原本尚奕已经给封了齐王,外放封地。

因为贵妃薨逝,赵尚奕才奉召进京。

而那一次的回京,也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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