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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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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爵没有双手,很难保持平衡,故而她只好用尽全身力量躲避着着火的障碍物,一个卧房的距离,此刻显得无比遥远。

纵然肩上的血花已经蔓延开到了胸口,她依然坚定不移抱着谢冰媛迈开步子。

拼尽全力之下,两人的速度还不错,没多时她们便走出了被火吞没的这间屋子。

无妄楼从一层至五层,从条幅,到帷幔,从上到下,都隐没在一片火海之中,昔日喜庆精致的绸缎鲜花都带着火苗静静地燃烧着。一层至五层都为圆环形的布局,站在这里可以把每一层尽收眼底。

谢冰媛内心复杂,无妄楼是她多年心血,现如今化为灰烬,纵然她生性淡薄,也终是不能漠视。

此刻站在这里,举目望去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静谧与美丽。

“走了,带你飞”

沈清爵也被眼前壮丽景象所震撼,但是危急关头,她没有停留,脚下用力跳起,跨过栏杆,抱着谢冰媛从五楼一跃而下。

下坠的瞬间沈清爵用力把怀中人抱得更紧,似乎更害怕的是她。

将军此前有传闻,说是她不会武功,其实不然,她上一世还是会的,只是不如高手,也不常显露。

重生以来,重回到这具年轻的身体,她仿佛通了奇经八脉,力气变大了不说,身体也十分轻,五感都有大幅度的提高,内力也日益充盈,这也是她头次从这个高度跃下,她也没有把握是否能安全落地,但只能决绝一跳,毕竟不跳的话,估计等不到她们下楼了。

双脚落地,沈清爵就势一蹲,巨大的冲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跌倒,但她硬生生抗住这股劲重新站稳抱着谢冰媛出了门。

她胸口的血也渗出更多。

沈清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踹开木门,外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是将军和谢老板!”

众人像看见救星,潮水一样一涌而上,林错和汪福海快步跑了过来,萧离央紧随其后。

沈清爵把谢冰媛松开放到地上,等谢冰媛刚站定,就眼睛一闭,直挺挺朝后倒去。

谢冰媛低呼一声,身上黑色披风自然脱落,露出了里面一身华贵明黄的贵妃服,她来不及去接,伸手一捞,紧紧揽住晕过去的沈清爵靠在自己身上。

萧离央大叫“大夫!大夫!清爵姐姐有什么闪失我要你们好看!”

被叫来的医生颤颤巍巍地把沈清爵抬上担架送进马车。谢冰媛一把拉过急出泪来的公主殿下也跟了上去。

林错跑了几步就立在原地没再跑了,他从无妄楼着火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找谢冰媛,一直忧郁到火势吞没大半个无妄楼。

他眼珠子动都没动,只是盯着谢冰媛,却发现谢冰媛从出来到现在就没有看过他一眼。不同于往日淡漠礼貌的疏离,今天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

林错不明白,沈清爵千金之躯,为什么冲进去的时候没有一点的犹豫,或许是艺高人胆大。

他自嘲地笑笑,“媛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公主殿下坐在马车上抓着沈清爵的手哭的梨花带雨,任谁劝也没有用,谢冰媛也就让她哭,不在管她。

人间自是有情痴,从来无关风与月,纵然薄情如她,也不能幸免,谢冰媛看着小徒弟惊慌失措声泪俱下的模样,她心里明了,从此之后,她一门上下,怕是都要折在沈清爵手里了。

不知道是从何处请来的女医生沉着冷静,割开外衣,已经着手处理肩上的伤口,车内弥漫着血腥气。

萧离央在哭的空当偷偷打量着她的师傅。

她的师傅坐的笔直,就算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有一股子让人臣服的气韵,明明同穿明黄色,师傅依旧这么好看,不对,师父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般好看,叫人永远也看不腻似的。

自己是比不上师傅的,比不上师傅的琴,也比不上师傅的好看。怪不得清爵姐姐拼了命也要把师傅救出来。

如果换了别人,她一定叫那个人好看,而这是师傅,她又能怎么办呢。

马车驶走之后不到一刻钟,冲天火光之中名动太京城的无妄楼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四散开来,化为了零件。

女医生不同于马车外的两个男医生,她一直很从容镇定,等马车到了将军府,沈清爵肩上重新撕裂开来的伤口已经基本处理完毕。

屋子里站着一圈人,都垂首静默不语等着她醒来,公主殿下则怏怏地站床边一动不动。

沈清爵幽幽醒来,面容憔悴苍白,她发现自己床边站了一圈人,第一眼就看见谢冰媛柔柔地看着她,眼神由担忧瞬间变成了惊喜,旁边的萧离央止住了抽噎,破涕为笑。

几个医生俯首行礼:“将军!”沈清爵醒了,他们终于送了一口气,命是抱住了。

“十灵,封锁消息,再去无妄楼一趟。”

“我的伤半点风声都不能漏,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几个医生答完之后就先行告退,此刻房里就只剩下这师徒二人。

“若光”沈清爵卸下一口气,看起来比刚才更加虚弱,两人正在思考她这是说什么,就看到从房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

“将军,属下办事不利,让将军身陷囫囵,罪该万死!”沈若光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请罪。

“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这时候去的。”沈清爵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派兵送公主回宫。”

“我不!”萧离央抢先一步答道“清爵姐姐你都这样了!我走了可没有人照顾你,所以是不能回宫的!”

沈清爵皱了皱眉:“公主不回宫,赖在将军府成何体统?等回了宫不要告诉师傅我受伤的事。”

萧离央看她神色依旧虚弱,不敢再向往常一样继续争执,只好含着泪依依不舍地出门:“不过清爵姐姐!要找信得过的贴心人儿服侍照顾你的呀!”

萧离央也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沈清爵彻底卸下所有防备,此刻才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不用说绝顶高手,就算是有普通人来行刺,这位上将军怕是也抵挡不了。

谢冰媛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今日之事,冰媛无以为报,愿意替将军做任何事情。”

沈清爵也抬起眼,温柔地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以身相许就好了”她一反刚刚发号施令时候的严肃冷冽,声音也是带了几分俏皮愉快,却更加虚弱。

谢冰媛一怔,似乎有认真在想这个问题。

沈清爵见不得她难为,赶忙接着说“跟我回将军府住着罢,我一个人,很孤独寂寞的。”

刚刚因为将军上一句话面皮发烫的谢老板转而垂眸看着这个人。

您哪里孤独寂寞了?您还怕孤独寂寞?就算您真的孤独寂寞了,也有一万个法子遣孤独寂寞?这就是让我回将军府的理由?

想起无妄楼付之一炬,她脸色很明显黯了黯,楼里有一身身她存着的戏服,连带着钿头步摇,满室藏书都化为灰烬,不亚于毁了她多年的积蓄了。

无妄楼被毁,她便无处可去了,纵然在银庄有不少资产,但终究没有能让她安心的地方,住进将军府?她心头一动,她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这次受难大概是因着牵扯到了沈将军的缘故。

而眼下,这个人冒死救了自己,她还能和她甩手离开么?不能,那只有抱得更紧,再说公主说的对,也的确需要一个贴心人服侍……

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沈清爵盯着她,一脸期待等她回答。

“为何救我?”谢冰媛丹唇轻启。

“让那帮废物救你,我不放心,也来不及。”

谢冰媛缄默不语,她们两个,说的似乎不在一个点上……而且她救她,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天经地义?

“好”谢冰媛抬起头,说的极为慎重,“那冰媛先住到将军府上,等将军伤好了再搬出不迟。”

沈清爵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炸开了满天的烟花。

萧离央闷闷不乐回了玉央宫,晚膳也没有用便脱了黄裙一头栽倒在床上。她让一众侍女都退下,在浴池中洗过澡出来,裹着白毯站在铜镜前。

镜子中的人面如春花,肤如出水,周身还有氤氲的水汽蒸腾。以往这般照镜子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漂亮地很,今天却不一样了。

师傅身上的黑色披风掉落的时候,露出了同样是一身明黄的衣袍。她都不用看自己,也知道和师傅一比就小家子气了,纵然是自己最喜欢最能驾驭地住的明黄,也抵不过师傅的随意一穿啊。

她又裹着毯子窝回了床上,抓过鸭绒枕头拿脑袋蹭了蹭。

她是天真烂漫,但并不傻。清爵姐姐能冒着大火进去带出师傅来,师傅在清爵姐姐心中的地位怕是已经超过她自己了。

毕竟当时在场的有很多人,也终究没有一个人能毫不犹豫冲进去的。

萧离央脸埋进枕头里,哭了。

夜幕降临,将军府灯火通明。

十灵扶着沈清爵下了马车,沈清爵伸出左手示意谢冰媛,谢冰媛轻瞪了她一眼,还是伸出手握住她的左手,被她牵着下了马车。

门口站了三排佣人侍女,看见两人下来,齐声道:“将军!夫人!”

谢冰媛礼貌一笑,有薄红染上了耳梢。他们叫的似乎也没错,除了夫人的确没有什么合适恰当的称呼。只是……这样听起来,总感觉自己……是沈清爵的妻子。

这个思绪一经露头,就被她又狠狠地按了回去。

看到三排佣人里立着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沈清爵轻轻皱眉,十灵赶忙解释:“老夫人说王府里也用不着他,便让我把他送来了将军府。”

沈清爵心里了然,“如此,便让他跟着去后花园养花种草。”

谢冰媛不明所以,但略微扫了一下少年出众的容貌之后,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当下心里便有些复杂,可自个儿脑子又不准自个儿生气,一时之间有些郁结。

直听到沈清爵让他种花去,这才好了些。

“你就睡我隔壁”

“有劳将军费心了,有事呼喊一声我便到了。”

“嗯,你今天劳累受惊,便好好休息,不要操心过多,有我在万事无忧。”

“多谢”

沈清爵关上门,靠着门轻轻说了句“谢是不用说的,有劳也是不用说的,你只需要笑。”

谢冰媛睡在柔软的床上,侧过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她脑子里满是沈清爵的身影,她冲进火场的样子,她把自己抱起来的样子,她晕倒的样子。

身上仿佛也有沈清爵的温度。想起在火场里自己穿着不怎么厚的华服,被她结结实实的抱在心口。脸变得越来越滚烫,带起一片绯红,连心跳也突突起来。

明明年华正好,在起火的无妄楼里,在她怀里,却有了一种一辈子也足够的感觉。谢冰媛不想再骗自己,这是心悦便心悦罢,她认了。

沈清爵站在窗前,肩上的伤还在剧烈地疼,可她却心情大好。

纵然是今天差点儿死在火场里,但终归是无妄的。这一辈子抱着为了她的心思重新活过,如果她不在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吹着凉风看着远处的亭台,心里有一份不曾有过的满足感,好像谢冰媛住在将军府里,整个太京城都在她股掌之间。

【伴千雪而来】

在沐国和魏国边界有一条河,发源于祁连山冰川无数水脉中的一条,从北流下一路往东再往西,而它在地图上只是一条虚线,因为弱水成了无水,此河已经干涸,河床也时断时续,若隐若现。

它经过凉州,在烈日下行进在戈壁沙海,时隔多年,终于油尽灯枯。

魏千羌只身一人走在凉州的沙漠上,地表热气蒸腾而起,给她一种四处有水的错觉,让她感觉四周就是白茫茫的水。

她在大漠里迷失了,她朝前方水的幻觉走去,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渴死在走向“水”的途中。

弱水边儿上长了一些稀稀拉拉的骆驼刺,偶尔有几丛红柳用根须固定住了受漫长岁月熏陶形成的沙包。

魏千羌一头栽倒到冒着热浪的沙子里,怎么挣扎都起不来,等她快要耗尽力气也要快变成一个扎根于沙的红柳时,有一个人把她拉起来揽进怀中,给予了她一片温凉。

“放肆!”魏千羌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想猛地推开人似的,身上的锦缎棉被被她一把掀开,她看向身边,并没有梦里贪恋的身体,转头看向窗外,也只有不眠不休的雪还在簌簌下着。

“陛下,奴婢伺候不周”殿门口侯着的女官忙迎上来跪下。

“我最近怕是过于操劳,总梦一些有的没的。”魏千羌抬手揉了揉头。

她下了床走到门边,女官从身后跟过来,把皇袍披到了她的肩上,她看着外头明显低于自己寝宫的宫殿,终年白雪,是不是有些单调了?

魏千羌从小就住在千雪城里,唯一一次去别国,也是那次……还差点儿死了。不知道去年在满武州城外,沈清爵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干脆让自己死了。

“枫儿”身后侍女一愣,陛下很少这么叫她。

“想不想去看看沐国的河山?”

【也许不算同居的同居】

这年的冬天来的略微有些早,将军府内一片梅林醒的格外的早,寒风料峭也不能阻挡她们蓓蕾绽放,不忍离去的山茶花与一枝独秀的腊梅不期而遇,把整个将军府地界染上如画的颜色和醉人花香。

天色尚早,沈清爵在一片昏暗之中早早睁开了眼睛,她起身四处寻找,发现十灵把她的蓝袍叠放在距离床较远的地方,她把蓝袍抖开,原先纤尘不染的衣袍现在遍布了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上好的衣料上有很多出黑色的碳化痕迹,下身的袍边上被火灼烧除了不少的缺口和破洞,只隐约可见缝合精细的金丝。右肩到胸口还有一滩黑红色的血迹。

“唉”沈清爵叹了口气,可惜了,怕是不能穿了。

她把袍子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找出一个白玉盒子,把袍子整齐地放了进去,又放进衣柜里上了锁。

价值连城的白玉盒子,比不过一个破烂袍子。

她穿着里衣有些冷,沈清爵不得已,走到衣架上随意拿起一件有很多件备用的定制玉白蟒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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