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巾的包裹让琪亚娜安全感足了一些。

细白的手紧紧抓着浴巾的两边, 只露着一张脸, 整个人缩在靠椅上, 看起来小小一只。

蓝眸朝某个方向看去, 就见那男人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

弯腰，黑眸与她平视。

薄唇吐出两个字：“傻气。”

琪亚娜：“！！”

特么距离太近, 男人的呼吸都快打到她脸上了，琪亚娜不敢造次, 细脖子往后缩了缩。

心里笑了一声，阿奇尔收回身子，转身坐到她旁边的靠椅上。

琪亚娜身体坐得板板正正，只是小眼睛却偷偷觑旁边的男人。

唔, 只能看到半个明朗的侧脸，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比平常温和许多。

看来这男人今天心情不差。

琪亚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说心愿那事，她觉得, 现在倒可以试探一下。

搭在头上的浴巾掉了下来, 就像帽子一样, 琪亚娜将浴巾捏在脖子根，微湿的金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脸颊两边，她抬眸看向旁边的男人, 声音小小的：

“那个，阿奇尔？”

男人长腿交叠，姿态闲适，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带着磁性。

许多人畏惧这男人的气势，其实琪亚娜觉得，他私下放松的时候，倒显得有些慵懒艳丽。

“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水蓝的眸中含着期待。

要是有，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将这事一说，然后跑路回海底。

只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就很残酷。

男人睨了她一眼，冷硬道：

“没有。”

顿了顿，黑眸眯起来，“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这个问题？”

琪亚娜有些讪讪地缩了缩头，“这不是，已经过了三年嘛！”

人总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就算你曾经没心愿，说不定三年一过，就有所求了呢！

琪亚娜没胆子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那，以前呢，比如小时候，你有没有许过什么愿望？”她尤不死心地试探。

小时候，薄唇紧抿起来。

阿奇尔看着那双蓝眸中澄净坦然，语气并没有因为提到小时候而有丝毫变化。

显然，被往事困住的从来都不是她。

男人的神色冷了下来，再不复刚才的温和：

“所以，你铺垫了这么多，想说什么？”

以阿奇尔的敏锐，怎么会听不出眼前人的试探。

被瞧出来了。

琪亚娜的心颤了颤，只是这事到底不好拖太久，还不如趁今天的机会说出来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下定决心，琪亚娜咬着唇，拿出了挂在脖子上的人鱼泪。

这不是她的，她的人鱼泪被她送给了阿奇尔，而这块，是当初她出海收集心愿时二姐临时拿给她用的，这次回人类世界，她也将它带出来了。

这里面放着，阿奇尔的心愿。

他的心愿不能放入神池，琪亚娜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封存在人鱼泪中。

看着琪亚娜拿着一个项链，那项链上的蓝色吊坠何其眼熟。

她送给他的那条项链，上面的吊坠与这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琪亚娜的那块，颜色更深，更为通透。

眸子沉了沉，他突然觉得接下来可能会听到他不想听的东西。

琪亚娜看向阿奇尔，举起吊坠示意他看，语气带着丝小心翼翼：

“这个是人鱼泪。”

“里面放着一个心愿。”

咽了咽喉咙，琪亚娜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是你的。”

琪亚娜暗暗观察男人的反应，果然见幽深的黑眸狠狠一缩。

他不说话。

琪亚娜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这是我在三年前找到的。”

“你记得那回在威廉姆斯号上我半夜跳入海中被你发现的事吗？”

“其实那回就是我捡到这个心愿的时候。”

琪亚娜的语气越发轻，指尖捏着有些微凉的人鱼泪，往男人跟前递了递，“你，你要看吗？”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看到这个心愿。”

男人眸中情绪起伏，他死死看着琪亚娜手中的蓝色吊坠，俊脸紧绷。

看这个心愿？

看他曾经有多么愚蠢，竟然向海神许愿吗？

看他因为某人无心的戏言，就死死记了这么多年吗？

阿奇尔别开眼，脸色彻底冷下来。

不，他不会看的。

那个愚蠢的他早已经死了，这个心愿也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他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海神身上，想得到什么，就靠着自己的手段去争取。

包括王位。

包括她。

看着阿奇尔冰冷的神色，琪亚娜的心越发沉重。

她猜想阿奇尔不会如她所愿，那么简单的就重新许愿，却想不到，他对曾经的心愿竟然那么抵触。

甚至可以说是，憎恶。

琪亚娜没有错漏那个眼神。

他在憎恶什么？

感觉到两人僵硬的气氛，琪亚娜有心想缓解一下。

她软着声音，想给阿奇尔解释，让他不要那么激动。

“阿奇尔，你知道，我们——”琪亚娜吞下了人鱼两个字，反正两人心知肚明，“我们一族掌管人类的心愿，本来我是想将这个心愿放入神池，到时候海神就会看到这个心愿，继而帮你实现。”

“可是，这个心愿的信仰之力太低了，我不能违背族中的规矩将它放入神池。”

像是怕他生气，琪亚娜急急地解释：

“但是，并不是没有办法，我已经求问了海神，海神答应我，只要你带着信仰之力，按照原来的方式重新许下这个愿望，他就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已经站到她的跟前。

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住，他一把把她拉了起来，神情阴翳，唇角却勾着一抹讽刺的笑。

浴巾滑落，琪亚娜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因为凉风吹得还是被男人的神情吓得。

微凉的指尖轻轻在她脸上摩挲，男人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唤她的名字：

“琪亚娜。”他很少这样叫她的名字，琪亚娜的心狂跳起来。

“我想你要知道一件事。”他几乎是捧着她的脸，两人凑得极近。

“我对你口中的海神，从来都没什么信仰。”

“记住了吗？”他的声音很平静，可琪亚娜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危险。

她僵着身子点头，心里后悔，或许今天就不该和他提起这个话题。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一关混过去，她想让阿奇尔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可是，事实远远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结束。

在她脸上摩挲的指尖终于滑到了她的唇上，然后停了下来。

男人的嘴角挂着笑，语气轻柔地问：

“那么，告诉我，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琪亚娜终于发现事情的走向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走去。

她感到危险，想解释，男人却按着她的唇。

“让我来猜猜”男人的另一只手拽下了一直被琪亚娜捏着的人鱼泪，举到两人跟前，黑眸锁着她。

“是不是为了这个？”这个可笑的心愿。

琪亚娜摇着头，想解释，然而嗓子却像是堵住了一样，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奇尔抿着唇，神色终于锋利起来，他一把捏住了琪亚娜纤细的手腕，凑近她：

“达成目的之后你要怎么做？”

“对，你终于可以无忧无虑，没有任何负担地回到海底，再也不用回来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