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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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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容微微摇头,跟着又去木函里查看。

信封下面垫着一块红绸布,底下似乎还有东西。

她略一踟蹰,将红布掀开来。

下面是一团干草。她伸手倒腾一下,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她倏而转头:“可是殿下让你把里面的东西调包了?”

拏云躬身道:“不曾,姑娘多虑了。”

顾云容又看了一眼手中信件。

信上说若她明年入京,可去通州找一户蔡姓人家,信末附有那户人家的住址。

除此之外,别无他言。

顾云容深深怀疑桓澈经手了这个木函,并且把里头的东西调换了。

先不论信是否宗承所书,光是下面一团干草就很值得怀疑。

宗承没事往木函里塞一团干草作甚,她觉得至少下面这一层的东西应当是被桓澈做了手脚。

顾云容又审了拏云半日,见审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他桓澈何时回来。

拏云似早有准备,答得十分顺畅:“殿下说但凡您想见他,他就即刻赶来,随叫随到。”

顾云容不免惊奇,桓澈这次回来,果真是不同了。

杭州府海宁县的县衙后堂内,桓澈坐在一张楠木玫瑰椅中,慢条斯理喝茶。

一旁的梅花几上搁着一个香囊大小的葫芦样潞绸布袋,袋口张着,露出内里一点娇粉。

他瞧了一眼滴漏,放下手中黄地青花的三才碗,将那潞绸袋子束好收起,落落起身。

水乡泽国之地,桥多渡多,一路行来,秋水涓涓,满目潋滟。

桓澈所乘乌艚船在一废津泊下。

秋日已深,四野荒烟衰草,枯木寒鸦,俯仰之间,皆疏林淡日,寒霜冻云。

桓澈自舱内步出时,举目望去,迎面就对上了一道沉如千钧的目光。

他一径上前,取出那个潞绸袋子,手上一松:“听闻日本国樱花繁盛,但莫忘了,国朝亦不乏樱花胜地,两浙便有望不尽的樱花林。尔赠樱花,意在何处?”

他念起这个便难免心下不豫。钱塘县城隍庙里那个木函里的物件,确被他调了包。

那木函里除却那封信而外,还有这个潞绸袋子,袋子内里盛装一捧风干的樱花,朵朵齐整,花色尚新。他遂愤而换作一团干草。

布袋堕地,落土无声。

宗承不以为意,捡了袋子拍掉浮灰,纳入袖中:“南橘北枳,国朝与倭国之樱花略有不同,这樱花是我在奈良所撷,她未见过倭国的樱花,我便制干了顺道与她。”

桓澈目光森然:“你当知晓自家身份,休兴妄念。”

宗承并不接话,只乜他道:“殿下此番来,便是来警告我莫与你抢女人的?”

桓澈道:“你我交易已两讫,你若肯考量我的提议,或能再成一笔。”

先前宗承被劫,实则是他有意放水之果。

宗承根本不能赴京。擒拿倭王之功过高,功成之后他会因威望炽盛成为众矢之的,不仅诸王越发会将他当做拔之后快的肉中刺,连父皇也会对他猜忌愈甚。

擒拿倭王这桩事虽原本是父皇的意思,但不成是不堪重任,成了是木秀于林,故而实则是个烫手山芋。

他看出宗承那日在龙山渡束手就擒不过是个权宜之计,为的就是带走孔氏——在宗承投诚之前,朝廷这边势必会对孔氏严密监押,宗承得手的机会渺茫。而若是宗承送上门来,宗母也便失了价值,宗承便有机可趁。

宗承入牢后,他遣人越发严密地看押宗母,堵了宗承的路。随后他跟宗承做了一笔交易,他可放宗承遁逃,但要求是宗承必须想法子拖住倭国幕府将军与一众大名,令倭寇消停一年。倘若背约,宗母苦矣。

宗承当时不假思索应承下来。此后也确乎践诺,今年沿海各省海不扬波,给了于思贤募兵、练兵的喘息之机。

其实他放走宗承还有一桩缘由。宗承入京后恐因朝堂权斗而殒命,但眼下宗承不能死。可他不便为倭王讨情,只能在半途任其兔脱。

只是思及那一袋子樱花,他又想一刀砍毙他。

宗承敏锐地觉察出衡王面上一闪即逝的狠厉之色,道:“殿下这大半年怕是不止去淮王那里取了经,还长了脾气。在她面前是始终不渝的体贴情郎,在旁人面前就是手腕冷厉的狠辣王爷。”

“殿下好似对她的占有欲越发强了。如我没猜错,小打小闹若还不能解决梁家那子弟,殿下便要用些非常手段了,皆因你见不得她与旁的男人谈笑。”

“你晓得便好,你亦同理,”桓澈语声清淡,“赘言多时,你不若说说如何才能交出后半段与证物。”

顾云容算了时日,她再在歙县住上小半年,等明年转过年来,她就可以开始预备入京之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桓澈寻到那一户蔡姓人家。

她思虑之后,将那封信交于拏云,让他捎话问问桓澈能否查查这件事,之后拏云来回话说殿下一口应下,让她静候回话。

顾云容对于赴京一事实则多少有些抵触,她前世运命转折自入京后始,殒命却也是在入京之后。

但进京似乎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她既存往生记忆,那么避开前世一劫想来也不会多难。

桓澈那头很快就有了音讯。他与她说已查出了些眉目,至若内中详情,他与她面谈。

深秋光景,萧瑟满途。

桓澈坐在赶往歙县的马车上,微微阖目。

这个时节已不适宜远洋,但宗承仍不远万里自倭国渡海而来。

据他说他此行目的只有一个,他要内阁首辅杨遂倒台。这也是他提出的交换条件。不过在这之前,他愿交出那日未跟顾云容讲完的故事后半段。

桓澈想起宗承写的那张让他转交与顾云容的字条,眸光幽暗。

后半段是,顾鸿振在张家湾射杀蒙古汉王阿古拉,却被人偷袭,背后中刀,失血昏厥。等再度醒来,沈丰已是斩杀蒙古汉王的功臣,并因此受封汝南伯,世袭罔替。顾鸿振却是求告无门,又恐沈丰追杀,便离京回浙。

桓澈觉得这里面有些地方说不通,譬如沈丰为何不当场了断顾鸿振的性命永绝后患,譬如沈丰当时官衔不及顾鸿振,顾鸿振身边也应当有亲信跟随,那沈丰是如何买通这些随行的兵士的。

国朝封爵不易,但因当年那场是京师保卫战,沈丰又拿了蒙古汗王的首级,始得爵位。之后沈家女儿一跃而为东宫妃,这便升了一等,汝南伯成了汝南侯。

如若宗承所言属实,那么顾家至少也应居伯位。

他曾着人彻查过宗家的底细,但日久年深,未得多少得用的线索。

然而杨遂跟宗家有仇是有底可查的。当年杨遂为填补亏空,一力推行变稻为茶,致使茶商大肆圈田,失田民庶饱受冻馁之苦,死者无数,宗家便深受其害。

他原也是要对付杨遂的,然眼下非行事之机。宗承见他拒了,竟说让顾云容亲来管他讨要证物也可。

最终便未能谈拢。

他此番瞧出,宗承不过是在逐步放出筹码。至若目的,怕不止救母报复那样简单。

顾云容看了桓澈带来的那后半段故事,忖量盏茶的工夫,跟他提了明年入京之事。

“为何是明年?”桓澈凝向她,“你不想作速解决此事?”

顾云容思虑着道:“我想看着此间事处置妥当再行离开。”

“何事?周学义的事?我可跟危岳打声招呼,让周学义入书院。周学义与你阿姐可暂留徽州,你与你爹娘、兄长先行入京安顿。”

顾云容上下扫视桓澈。她总觉许久不见,他变得越发内敛持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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