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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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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月中,月色正明。

桓澈立于廊上,再度浏览手中尺素,眸光幽沉。

不一时,拏云来报说车驾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他将书信折起,慢条斯理道:“宗承此人,着实猖狂。若要招降,怕是不易。”

拏云面沉如水。

宗承竟要拿顾云容要挟殿下,殿下心里怕是恼透了。

“走,”桓澈踅身,“去会会他。”

钱塘县北面有一废弃已久的码头,白日里便人烟稀少,夜间更是鲜有人至。

宗承信上说要桓澈独身前来,桓澈便令拏云等人候在原地,他独自往船埠那头去。

四野寂寂,寒蝉凄切。

桓澈立在挑埠上时,骋目远眺,但见茫茫夜色中,水天相交处,一艘单桅快船朝此疾驾而来。

约莫一刻钟后,船至近前。船上下来一个灰衣小厮,邀请桓澈去他家主人那里坐坐。

桓澈眉目不动:“人呢?”

小厮知他指的是谁,笑道:“您要见的人,自然是要去了才能见着。”

桓澈冷笑:“孤尚独身前来,你家主人倒缩头缩脑的,倭王不过如此。”

小厮仍是笑:“主人不会慢待于您,您莫要担忧。主人请您过去,不过是有事计议。”

“孤可以随你去见你家主子,但孤有言在先,若孤两个时辰后还未归,此间方圆百里便会被围。故此,”桓澈淡声道,“休耍花样。”

毗邻北新关的一处隐秘港湾内,一艘双桅七宝大船静静泊着。

宗承立在甲板上,看着缩在地上哭个不住的女人,嘴角扯出一丝讽笑。

“我不是顾云容,真的不是,求求你放了我……”沈碧音哭喊得嗓音都变了调。

她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在自己闺房里好好睡着,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到了这里。

一旁的宗石冷笑:“叔父莫听她胡言,从顾家劫出来的怎会不是顾家女。只要扣住她,不愁衡王不来。只这女人聒噪得很,堵了她的嘴才好。”言罢便命人往沈碧音嘴里塞了一个布团。

“她的确不是顾家女。”

宗石一惊:“叔父怎知?”

宗承缓缓踱到船舷旁,眼望波荡月辉的江面,声淡如烟:“能把衡王迷倒的顾家女,不该长这模样。怕是底下那群夯货把事情办砸了被人截了胡,却不敢说与我知道。可惜一击不中,打草惊蛇,再想成事,难上加难。”

顾云容再度醒来时,仍是在床上躺着,但已是换了地方。

她一惊坐起,发觉自己气力已然恢复,方欲出去瞧瞧,就见一个丫鬟端了个托盘进来。

是青黛。

“姑娘醒了。”青黛将东西搁到桌案上,垂首上前,问她可要用膳。

顾云容迷惘询问眼下这是何处。

青黛笑道:“姑娘莫急,此间是听枫小筑,殿下吩咐让姑娘暂歇在此。”

顾云容问起方才的迷香是怎么回事,青黛只道她亦所知不多,个中究竟,还要问了殿下才知。

顾云容初醒,晕乎了半日才缓过来些许,这才想起一件事,问了句:“殿下呢?”

沈碧音看到桓澈时,几乎喜极而泣。争奈她的嘴被堵着,叫喊不能。然而她“呜呜”地在喉咙里喊了半日,桓澈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调包之事,殿下不伪饰一下?”宗承寒暄之后,便面带哂笑道。

桓澈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个泰然自若与他搭话的男子。

面前男子瞧着竟不过二三十的年纪,眉锋目利,气度清寒,一身玄色直裰,腰里束着嵌猫睛石的百宝腰带,脚踏一双云头皂靴,几与暗夜融为一体。

即便只是漫然静立,也令人深觉威压,仿佛他一个眼神便可瞬时决人生死。

桓澈依旧神容淡淡。

宗承居然这么快就确信自己使人掳来的不是顾云容,可见确乎有些眼力。

“你既已知自己掳错了人,孤何必费劲。孤今日来,是来招安的。”

宗承竟是笑了出来:“招安?沿岸渔民为讨好我,争相向我敬献米酒子女,你们的把总见我下拜,甚至亲自为我送货,东南沿海一带如今俱是我的地盘,你倒说说我为何要回去任你们宰割?”

宗承以为桓澈接下来要跟他论什么家国大义,谁知他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示与他看。

“这是你母亲的亲笔信,”桓澈手臂略微前移,让宗承看清信封上的字迹,“你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可还记得尚留家乡的老母?”

宗承蓦地攥拳:“家母而今安在?”

“自是被好生招待着。但你若是拒不肯配合,那就不好说了。只要你归降,既往不咎,朝廷也可开海禁,你更可归乡安居,不必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

桓澈言罢,手腕一翻,将信投了过去。

宗石见叔父低头览信时神色莫测,忙提醒叔父万不可上了朝廷的恶当,又提议将桓澈扣下作为人质,交换祖母。

桓澈瞥了宗石一眼,认出了他就是那天他跟顾云容见到的那个青衣男子。从对方言行可看出,这位应当是宗承的侄儿,但家谱上应当是没有这号人,内中许是有什么隐情。

宗承读罢信,冷声道:“久仰殿下大名,今日将殿下请来,也是想商榷家母之事。殿下若能将家母安稳送来,我可与日本国的幕府将军跟大名商议,把扣留日本国内的一万国朝战俘送归。”

桓澈端量宗承少顷,出言否决。

不过宗承敢放此言,表明他确能办到。他如今竟已在日本国的实权者面前举足轻重,那招降就更有必要了。

宗承扫了地上闷声哭号的沈碧音一眼,倏而挥手道:“你将她领走,我留着也无用。既是不能谈拢,那殿下便请回。”

宗石极力劝说宗承将桓澈扣押,宗承不耐,回头冷冷睨了侄儿一眼。

宗石打了个寒颤,立时噤声。

桓澈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块腰牌:“想必你这回来浙是为令堂,那总不能无功而返,收着这个,何时想通了,何时来寻我,随时欢迎。”

宗承命人将腰牌仔细存着,转头便打侍从手里接过了一份名册。

他翻开掠视本是随意之举,但在看到名册上一个名字时,忽然顿住。

宗石犹因适才叔父那一眼心中惴惴,此刻见叔父面上神色有异,便小心询问可是有何不妥。

那份名册是顾家五代之内的谱系。他之前因贸然独自前去徽州营救祖母被叔父发觉,被追回后,很是受了一顿责罚。后来叔父欲以顾云容要挟衡王,他便自告奋勇去查了顾家的底细,希图将功折罪。

叔父当时倒未说什么,似是认为查探顾家底细无甚用途,但而今看了那册子,神情却有些怪异。

宗承再度低头看了一眼,问侄儿查得可确凿。

宗石连连点头:“侄儿不敢马虎。”

宗承缓缓合上名册,轻声道:“倒是巧了。”

她竟是顾鸿振的曾孙女。

宗石满面困惑,全然不明白叔父在说甚。

宗承沉吟少刻,命人去把他身边那几个间者唤来,为他易容改装。

“云想衣裳花想容,”他指尖点在顾云容的名字上,“好名字。”

桓澈回到听枫小筑后,便一径转去寻顾云容。

顾云容觉着大半夜待在此处委实不妥,一再表示要回去。

桓澈板着脸唬道:“外头有坏人要抓你,你且安心在我这里住一宿,我明儿派人把你护送回去。”

顾云容觉着他完全把她当小孩子糊弄了,既能护送,夜里护送跟白日护送有甚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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