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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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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恂知道自己笨。

不是那种无药可救的笨,但是相比起其他人, 他的领悟速度明显要慢的多, 他从小读的就是私立学校,对于学习成绩并没有太多要求, 但是他还是跟不上。

别人十分钟能弄明白的事, 他可能需要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弄清楚, 他这样愚笨,家里给他请过不少家教,但是没有一个能不厌其烦的教会他。

后来他发现比起认认真真学很久学不会,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学,瞧不起他的人他都能用拳头揍回去, 揍到他们不敢说话为止,这样至少不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蠢笨如猪。

而沈琛跟他就好像是世界的两端,别人半个小时能学会的东西,他从来只需要十分钟,甚至更少。

有时候陶恂会想,或许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这兴许就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所谓命运。

他偶尔会出于莫名的心情偷看沈琛,看着他认真的翻开书本, 在老师同学面前认真听课, 其实低垂的眉眼下满是漫不经心,然后用那样不上心的姿态轻易胜过所有人。

——那是他不能企及的, 只能仰望的人。

他无数次在睡梦中看见那个漫不经心的少年带蔑视的神情回过头来, 眉眼微微上挑, 带着一点慵懒的,舒朗的,不太上心的讥诮笑意——

沈琛是第一个能不厌其烦教他的人,高三那段时间说是魔鬼训练,他偶尔回想起来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每天早上六点沈琛会在门口等他,他只懒了一次床,他睡了多久,沈琛就在门口等了他多久,他出去的时候只看见少年挺直的脊背,被冻的走不了的腿,从那以后他就从没懒过一天。

他能一辈子记得那种不能言明的,心悸,像是缠绕在他心上的藤蔓,一点一点的绞紧了他的心脏,然后像刀一样扎进了血肉。

他很笨,沈琛也绝不是个好老师,他是那种从小聪明到大的人,根本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东西还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错。

无数次,陶恂做错事的时候,他会想兴许这次沈琛就忍受不了了,他那时候战战兢兢的,害怕着沈琛就一气之下不要他,但是一直到高考,他都未曾扔下他。

他那样笨,从前请过无数家教教过他,从没有人能跟沈琛一样既拿得住他,又不厌其烦的教会他——无论他错多少次,犯多么低级的错误 。

沈琛的教导针对性极强,陶恂盲目听从他的意思,只练习他所说的,他那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他站上考场。

——有时候他会迷惑,沈琛是否当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或许只是命运对他肆无忌惮的眷顾。

——但沈琛最终还是扔下了他。

甚至连话都未曾给他留下一句。

再到后来他醉生梦死的那四年,家里勉强为他保住学籍,将他派进公司做事,他对那些繁杂的报表和规划一窍不通,能把好好的事情弄得一团乱麻。

后来他爸和他哥不信邪曾经先后亲自教过他,结果都不尽人意。

——他险些把他哥逼疯,他爸更是一言难尽,指着他的手抖抖抖,帕金森综合征前兆都出来了,他该不会还是不会。

他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冷眼看着,后来听他妈背着他偷偷哭,他出生的时候因为陶家得罪了人,报复到了怀孕七个月的陶母身上,他是意外早产,因为一次精心策划的车祸。

幸亏他命硬 ,在保温箱里熬了两个月熬了过来,医生说后遗症暂时看不出来,陶家担心了这么些年,把他宠到这样大,一直没看见什么后遗症,如今才发觉——他比旁人要笨的多。

他爸搂着抽噎的陶母,许久,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声音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和怅惘。

陶恂从未觉得自己笨值得自卑,敢说这话的人不是被他打服了就是碍于陶家情面不敢说话,虽然外面传的开至少他从没因为这个受过什么委屈。

只是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会想,为什么?

只是从未有人给过他答案,就像他不明白沈琛为什么突然对他那样好,又那样突然的,扔下了他——毫无征兆。

他一开始是觉得沈琛回来哪怕肯来见他,也不过是因着陶家同他表面客套而已,他确实是不聪明,但不是真的一点脑子没有,有些事他并非意识不到,但是他不说,就可以假装自己并不曾知道。

——就还可以维持那个假象。

沈琛会手把手的教他,他是从没有想过的,就连小郭那样好脾气的人都能被他逼的说不出来话来,他觉得沈琛可能是忍受不了他的。

需要不厌其烦的解释同一件事,若是旁人早就火气上来了,沈琛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一张嘴平时骂人的时候犀利毫不留情,能将女孩子骂哭,超过两遍就能直接让人滚的人,对他少见的耐心。

哪怕偶尔被气到也只是略略皱一下眉头,松一松领带,再去端一杯冰水过来然后继续教他,陶恂看不得他皱眉,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他向来都是害怕沈琛失望的。

靠的极近的时候,能嗅到他身上一点细微的雪松的味道,或者沾上一点柠檬的清新味道,只要他往后再靠一点儿就能靠进他怀里 。

在低头指出他的错漏的时候,沈琛的下巴会不经意的碰到他的发顶,皱眉的时候声音也会相应的压低,温热的呼吸时不时扫过他的耳郭,是隐秘的欢喜也是无声的折磨。

陶恂从来看不透沈琛,所以在听见辞退的时候他愣了许久,靠在外面的墙壁上,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兴许应该认命。

他,怎么这么笨呢?

到了最后,琛哥还是不要他了。

回忆纷至沓来,陶恂觉得头疼的厉害,模糊之间感觉似乎有人将他扶起来喂了一点什么东西 ,苦涩的,辛辣的,一下子刺激进喉呛。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挣扎着睁开眼的时候刚好看见沈琛伸过来的手,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额头,指尾带着一点刺目的苍白。

陶恂没什么反应,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沈琛伸手想将他扶起来的时候终于开口缓了口气,声音微低,带着某种熟悉的无力。

他看着沈琛,按了按自己眉心:“琛哥,早啊。”

沈琛伸过来的手一顿,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看见刚刚醒来的人毫无顾忌的又重新躺了下去,顺便拉住了自己的手,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想法。

“我又梦见你了。”声音里是习以为常的疲惫。

沈琛:“......”

沉默片刻,把手抽了出来,声音微沉:“陶恂。”

陶恂整个人僵在原地没动弹,然后有点不太确定的抬头看了一眼,奢华的玻璃吊灯不亮都扎眼,晃的他眼睛花了一下。

然后才敢确定——这是自己家。

其实在抓住沈琛掌心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了,可能是刚刚端了什么热烫的东西,掌心的温度高的让人不能忽视,嶙峋的手骨勾勒出一点削瘦而锋利的骨骼脉络。

但他假作不知,还是纵容自己把他的手握住了。

沈琛直视陶恂的眼睛,目光深幽,是探究的神色,他的眼角天生上挑,哪怕只是单纯盯着人看的时候都能带来莫名的压力。

在那样的目光下压力太大,陶恂心虚的移开眼睛,连忙半撑起来一点,拿手挡住眼睛,假装宿醉头疼的模样:“琛哥,你怎么来了?”

沈琛略略抬眼,意味不明:“怎么,我来不得?”

“哪儿能啊?”陶恂从鼻腔里呛出一声笑来:“您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肯定随时欢迎。”

说完捋了一把头发,这才觉得狼狈,这一身的酒气挡都挡不住,昨晚喝醉了,回来倒下就睡,现在宿醉后头疼脑热,还就被琛哥看见了。

——谁放他进来的?

陶恂心里暴怒的边缘徘徊,身体还是自觉的准备爬起来洗漱干净,刚从被窝里探出半截身子就看见沈琛目光一凝,然后就是紧皱起来的眉头 。

“昨晚谁送你回来的?”声音说不出的低沉。

“许四?”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

说完觉得头晕,但还是忍不住顺着沈琛的目光自己往下看了一眼。

“......”

有那么一瞬间,他连把许四杀人分尸的想法都有了,昨天他心里烦闷早早就喝醉了,对后面的事儿一无所知,但他绝没有叫过女人,至少为什么连衬衫都扒烂了,袖子上还明显有女人的口红印子?

——活脱脱一副刚刚和女人上过床的样子。

陶恂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没那么大脸觉得琛哥冷下来的脸色是因为吃醋,但他记得清楚,沈琛从刚回来开始就是最见不得他放浪形骸的样子,而且自从沈琛在旁边,他做事就已经极为收敛,再没出去混过,这回简直是飞来横祸——

陶恂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心想解释一下,但没开口就卡壳了,说什么?

——醉鬼一无所知。

沈琛冷静的把目光从他半敞的衬衫移开,将放在一旁的醒酒汤递过去:“喝完再去洗漱。”

不然爬都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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