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的时候，秦淮的母亲死了，明明十七八岁的大小伙，一下子却显得沧桑了许多，身上有着一种介乎少年与青年的气质。

苏念梅找到他的时候，少年靠在大树下，手里夹着一根烟，抽一口呛一口的。

苏念梅夺过烟，说道：“不能抽就别抽，对身体也不好。”

秦淮手垂在地上，捏了块小石子，攒在手心。

她坐下来，说：“我小时候一生下来就遇到了地震，我爸妈都死了，只有我和我奶奶相依为命。那个时候，看见别的小孩有爸爸妈妈我却没有，每天都要蒙着被子哭，哭到都抽了，才能睡着。”

“大人总说小孩子记性差，忘性大。”

“有些事情，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有些事情，就算记了一辈子，也没办法改变。”

这些都是她前世的经历，到现在还是难以忘怀。

苏念梅拍着秦淮的肩膀，“这也会过去的，别太难过。一辈子太短，要为自己活着。”

秦淮苦笑。

见话题有些沉重，苏念梅又扯了一个话题问道：“秦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秦淮抬了抬眼皮，看着天上的太阳，声音闷闷的，“去京都，那是我阿妈一直想去的地方。”

苏念梅想，去京都也好。

秦淮是天才。

星辰不能被埋没光辉，应该大放异彩！

月底的时候，顾惜朝的调令下来了，去京都。

小方他们攒了个局，地点在顾惜朝家里，他们偷偷地瞒着顾惜朝。

顾惜朝一进门，房间里坐了一大堆人，一抹的军绿色，齐刷刷地站起来，对着顾惜朝敬礼。

“营长好！”

来的人都是顾惜朝带过的兵。

顾惜朝的脸板了起来，说：“你们一个个不想着好好训练，却来做这种事情。”

小方立马抢着说话：“营长，你不是要走了吗？兄弟们想来为你们送行。”

顾惜朝：“送行？我一天不走，你们就是我手下的兵!我们二营的口号是刻苦训练、保家卫国!你们的训练记录提升了，这才是对我最好的送行!”

众人一时有些沉默。

苏念梅偷偷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顾惜朝把帽子摘了下来，“二营上次营联赛，总排名全团第二，你们一个个还在这里搞别的东西!”

顾惜朝说着却突然笑了，“来都来了，一个个傻站着做什么，等着我罚你们呢!”末了，又补上了一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方喊道：“二营最强!”

众人呼应落座，气氛瞬时缓和了起来。

他们推杯换盏，聊诉衷情。

苏念梅没见过这样的顾惜朝，他疏远、严肃、认真。

像是换了一个人，肩上担着责任、大义，负重前行。

她跟着也喝了几杯酒，酒气上头，红晕也爬上了脸颊。

晚上，众人走得七七八八，小方还呆在房间里。

小方喝醉了酒，抱着顾惜朝的腰不撒手，笑着笑着就哭了，声音含混不清：“营长。”

还没等顾惜朝推他，小方的嘴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地说出一长串话：“不对，现在应该叫团长了。”

“顾团长，不对我还是叫你顾哥，反正你马上就要走了。”

“是你一路带着我的，你帮我、救我，这样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顾哥，你就是我亲哥，不，你比亲哥对我还亲。”

“顾哥，我真羡慕你，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长啥样，也想着有朝一日能站在那升国旗。那家伙，多威风啊。”

顾惜朝啧了声：“出息。我顾惜朝带出来的兵不比他们差。”

小方笑笑说：“那必须的，不过我没啥大志气，好好当兵，能活着退伍，将来再娶一个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行。”

“我爹死得早，我妈身体又不好，她早早地把我送出来参军，就是希望我能成材，别走了我爹的弯路。谁知道她儿子没能耐，不但没成材，还差点把命丢了，顾哥，那次要不是你，我怕我妈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小方说着说着，眼角有些湿润，手搭在顾惜朝的肩膀上，又拿起了一杯酒，灌了下去，酒过喉肠，辣的却是心尖。

小方抿了抿嘴唇，说：“我都想我妈了。”

俩人又碰了一杯，顾惜朝开口道：“这杯敬祖国，愿国家安宁，家国安康！”

小方站起来，身体却是笔直的，军装已经平整，他端端正正地朝顾惜朝敬礼。

顾惜朝也回礼。

两人相互敬礼，一个醉着，一个却醒着。

静默无言。

顾惜朝好不容易送走了人，心情沉重，一转身就被小醉鬼缠上了。

苏念梅刚才也被灌了不少酒，坐在椅子上，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人抱着顾惜朝的腰。

苏念梅：“呵！”

但她的脑袋里还一直绷着一根弦，知道今天这个场合重要，一直忍着。

直到人走完了，她才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头栽进一个怀里。

她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男人，拉起胳膊张嘴就咬。

顾惜朝看着，留下两排牙印，啧，咬的还不轻。

咬完就搂住男人的腰，小脑袋在怀里蹭了蹭，要把酒气全染在男人身上。

顾惜朝动也动不了，笑道：“怎么了？”

小脑袋靠近贴在男人的怀里闻了一下，皱了皱眉，似乎没闻到想闻的味道，一只手拽起男人的外套，贴在鼻尖，仔细地嗅了嗅。

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男人，嘴里嘟囔着：“香……香……”

顾惜朝刚想问什么香的。

苏念梅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想吐。”

吐出来的东西全粘在顾惜朝的的外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