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晚会那天，顾惜朝早早就带着顾小宝去了现场，除了第一排的几个重要领导的座位是固定的，小兵们按照班列顺序坐齐，其它人都是先到先得，为了弘扬军民一家亲的精神，军区甚至还允许附近的居民来观看晚会，大伙儿一同热闹热闹。

自从上次帮媳妇拉了拉链，裹了被子以后，一向观察敏锐的顾营长发现自己家小媳妇又不理自己了，顾营长转悠过来转悠过去，琢磨着能和他商量的人只有小方。别看这孩子不大，倒挺鬼机灵的。

顾营长也不好意思说实话，想要含蓄地把话说出来，到了嘴边也打不开口，最后自己理解了理解，可能是媳妇年龄小、面子薄害羞了。

既然媳妇这么害羞，那么自己就应该主动主动，二十八岁的已婚男子和带着个五岁大的小娃娃，怎么看自己都不能退缩，抓不紧，万一媳妇哪天跟人跑了怎么办。

顾营长本来想坐在中间的位置，抉择了下，万一媳妇看见他身边被一大堆女人围着，指不定又要心里不舒服，又不好带着小宝跟一堆大老爷们坐在一起。

顾营长牙一咬，迈着长腿就坐到了紧靠着领导的第二排的位置。腰杆挺直，一手捞起顾小宝放在怀中。

过了一会，人来的差不多了，顾惜朝瞅着台上的节目有点犯困，之前的几次中秋晚会自己都偷摸地溜走了，这很长时间没有看过晚会，发现还是老套路。

顾小宝年龄小，见啥都挺稀奇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小小年纪挺有眼色，说话都是悄悄趴在顾惜朝耳边低语。

天色昏黄，顾小宝戴了一小顶军绿色的小军帽，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离远看去，绿色的小脑袋一闪一闪。

轮到苏念梅上场时，座下众人突然静了下来，台上漆黑，隐约有个人影立在中间。

顾惜朝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怀中抱着顾小宝，眼睛盯着台前，十分认真。

顾小宝屏着呼吸，小手紧紧地捏着顾惜朝的掌心。

要不是爸爸说不能喊出来，他一定要大声地尖叫。

过了一会儿，台上还是一片漆黑，顾惜朝长眉一挑。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施华坐在人群中间声音格外突出“这不是胆小的临时不敢上了。”

又有人开口“那天，我在咱那废楼里看见顾家媳妇跳舞了。”

“咋样？”

“哎呦，看了一眼，没跳两下，先就趴在地上了。”

牛彩慧紧跟着插了一句“她一个小姑娘上的了什么台面，要不是靠关系，她能上去表演？”

他们的位置离顾惜朝不远，嗓门又大，不用刻意就能够听到。

顾惜朝脸上多了一丝冷笑。把顾小宝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轻轻捂上他的耳朵。

——这种废话，听了也没用。

灯光突亮，台上的人也显现了出来。背对着观众，头发扎成鱼尾辫，披在后面。

一袭蓝旗袍，典雅庄重，外面还笼着一层白色的纱巾，看起来缥缈如似画中仙。

左手持着一把油纸伞。

灯光渐暗，苏念梅转过身来，向来素净的小脸涂了淡妆，柳叶眉，白齿赤唇。

刚开口，人群就躁动了起来。

“砖瓦房，老城墙，水井巷

那石板也带了酒香”

纸伞在手中轻转，开口几句便将人引入了江南小镇的风韵。

观众看见新样式也都多了几分好奇。

苏念梅抚了抚轻纱，穿着旗袍，舞姿柔和，手中的油伞跟着节奏慢慢挥舞，口里的歌紧接着唱着

“竹桥短夕阳长水车转掸掸衣角上了客船

春江满潮水寒灯影晃你的眼氤氲了湖光

花荫下撑着伞桥边站锦衣还乡叫我别忘”

再抬头时，眼中满是不舍神情。

好似一位远行人的妻子，在为丈夫送别，依依不舍，为他舞下最后一曲，希冀他能早日归来。

“……”

“袅袅炊烟是你煨着汤”

“青灯照壁是你披寒衣”

“郎啊郎，何时还”

“郎啊郎，还不还”

声音更加悲凉哀怨，妻盼夫归，夫迟迟不得归。

战士们想到了那阔别已久的故土，和那些土地上的可爱的人们。

眼眶微微湿润。

今天是中秋，本该阖家团圆。

他们却仍然守在边境，保家卫国。

一身军装，无怨无悔。男儿应当抛头颅，洒热血，忠勇无畏。

只是心已定，意难平。

不知道家里今年收成好不好，爹妈的身子骨是否还硬朗，想的那个她是否还在等他，家里的孩子是否健康。

胡不归？归不得，不得归！

歌声悠扬，舞姿曼妙，台下多了几分抽泣的声音，更有甚者，大声哭泣。

她们是站在英雄背后的女人们，也曾在家中日夜盼望，苦苦地守着那一封家书。

想知道他在部队上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天冷了，他有没有加衣服，天热了，晚上睡得好不好，衣服破了，也没个人能帮忙补补。

顾小宝靠在顾惜朝的肩膀上，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不解，看向顾惜朝，声音糯糯的“爸爸，为什么阿姨们在哭？妈妈唱的这么好听。”

顾惜朝揉了揉顾小宝的脑袋，小帽子有点硌手，声音有些沙哑“这些事情，等你再大点就会懂了。”

顾惜朝目光深沉，自己家小媳妇真能给自己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