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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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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边关,黄沙漫天。

煜、映以山为界,此处群山累累,层峰叠叠,山脊线浑然壁立连成一脉,越去越远,隐隐迢迢地消失在漫漫风沙中。

界山脚下,一座座方型界碑破土而出,拔地而起,如一把开天辟地的斩天鬼斧,穿云而过,威严肃穆地矗立在半空之中,让人一眼看去,便心中一沉,忍不住心生敬畏。

戈壁大漠,烽火边城。

无边无际的荒漠,人站在其中,似乎上一秒才刚听到远处风沙翻滚的声音,下一秒就蓦地而至,没有丝毫反应的机会。迎风而立的同时,似乎连心,都在这一刀一刀的狂风怒吼中渐渐苍老了去。

叶邵夕举目远望,眼睛被风沙拍得几乎再也睁不开,他站在烽火台上,唯有身上的衣衫被大风刮得扑簌簌直响,衣摆迎风向身后翻去,在天际之间掠成一片。

“怎样?你决定好了么?”

“除了加入纳兰军,你别无选择。”

纳兰迟诺站在他的身后,停了一停,又道:“原谅我,我不能帮你放走你的兄弟,也不能放出江棠。那日带兵埋伏你们的人是郁紫,是宁紫玉的人。邵夕,目前以我之力,尚不能明目张胆地与他作对。为了纳兰王族,纳兰世家,我不能因小失大,顾此失彼,关于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至于江棠……我也无能为力……”

叶邵夕回忆,那日他与江棠还有梁怡诗于夜里到达映碧军营后,本想趁着夜色将大哥等人救走,却不想中了埋伏,被郁紫带领大军重重包围。

叶邵夕因为纳兰迟诺说情,幸免入狱,而江棠与梁怡诗则不能幸免。

纳兰迟诺当时与郁紫的说辞是,因为叶邵夕是他纳兰军的一份子,现下大战在即,为保军力,所以不能入狱。

郁紫本来不肯,说一切听太子发落,虽然纳兰迟诺身负纳兰军统帅一职,但并没有随便任免官员的权力,好在陈青对叶邵夕很是赞赏,又从旁说情,这才没有严办。

然而,叶邵夕并没有想要参军的,尤其是煜羡和映碧,一个是他的生身之地,一个又是育他之所,帮哪一个都不好。

现下,纳兰迟诺正在劝他,劝他加入纳兰军,如此就算太子回营怪罪下来,也不能将叶邵夕怎么办。毕竟战事在即,宁紫玉还要倚仗纳兰迟诺的先锋军,凡事便不可能全依自己所愿,纳兰迟诺的颜面他也要顾及。

“抓他的人是郁紫,是宁紫玉。本王也是无可奈何。”纳兰迟诺怕叶邵夕怪罪自己,又重申一遍道。

“宁紫玉现在不在军营……他还在煜羡,和君赢冽在一起……”

叶邵夕闻言,却轻下声音闭上眼睛,沉默许久,才道。

“邵夕,你就算再不愿意,再讨厌,也要忍着,为了你腹中的骨肉,为了你牢狱之中的兄弟,甚至是为了你而莫名其妙入狱的江棠,你都要忍着。”

然而,心思敏捷的纳兰迟诺却知道叶邵夕此时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于是他又劝说道:“我可以帮助你保住孩子,只要我一句话,宁紫玉目前,就绝不敢妄动。”

“邵夕,只要你骗他,你怀的,是我的骨肉。”纳兰迟诺按上叶邵夕的双肩,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

然而叶邵夕闻言却是轻轻一震,猛地睁大眼睛看他,过去很久都不能反应。

“经过上次,太子根本就以为你的孩子已经没了,只要这次,你骗他说是我的,我相信,他就绝不敢怎么样。临战在即,他不能没有纳兰军,更不能没有先锋军。他还要倚仗于我。”纳兰迟诺肯定道。

叶邵夕抿紧唇角,面色苍白,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腹中的胎儿也跟着闹了起来,小腹隐隐作痛。他这些日子以来就是这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在广贤王府中,那位高人为自己施术之后,自己每每遇上情绪激动不能控制之时,小腹也会跟着一起疼痛,就像是现在腹中的这个孩子能感知到自己情绪一般的。

之后,纳兰迟诺语气一缓,见他面色不好,又柔声劝道:“至于梁千他们的事,我答应你,一定寻找机会,帮你救出他们,好不好?”

“这不可能。莫要说叶邵夕不是这般人,就算是为保王爷清誉,叶邵夕也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难道你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本王的清誉,就可以牺牲掉你腹中的骨肉吗?”纳兰迟诺像是有些生气了,大声骂他道,“你知不知道宁紫玉根本容不下你,容不下你腹中的骨肉!叶邵夕你知不知道你错就错在,一直把自己的犯贱当作是付出,而他宁紫玉则是将你付出当作是犯贱!”

纳兰迟诺很少说这么重的话,而这话听在叶邵夕耳里确实是有些重了,犹如当头一棒,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腹中绞痛,好半天都无法出声反驳。

他再也说不出来话,只侧着脸微张着嘴才能勉强喘息,稳住身体,好让自己不至于那么难堪。他一手哆哆嗦嗦地探进怀里,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抚到了前些日子刚买的小银锁,这才终于安抚下自己的情绪,以让腹中不至于那么疼痛。

后来,纳兰迟诺自知自己说话太重,又软下语气,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半天,却见他理都不理,只是一手轻按着小腹,一手在怀中紧紧地攥着什么,就仿佛手中的东西能给他力量一般。

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求生而不得,求死却不能。如若不是腹中骨肉,叶邵夕真不知自己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犯贱,付出,原来在自己看来是在付出的事,在他人看来却是一直在犯贱。叶邵夕今天才知。从来都听说晴天暴雨一线之隔,却原来付出,犯贱,也是那一线之隔。

叶邵夕之后不再说话,纳兰迟诺知道他心情不好,随后也离开,不再纠缠于他。

纳兰迟诺离开之时,又回头看他,不知何故,竟轻轻说了声抱歉。

其实他对叶邵夕说抱歉的原因很简单,不只是为刚刚那句重话,而是为郁紫顺利抓捕叶邵夕,江棠一行人的事。这事,纳兰迟诺在其中助力不小。

那日,纳兰迟诺悄悄放走梁怡诗,就是希望梁怡诗能将叶邵夕带回来。而梁怡诗在一路上也与他暗中联系,所以他知晓叶邵夕一行几时能到。

暗中放走梁怡诗,这是多大的罪过,纳兰迟诺怕郁紫将这事告诉宁紫玉,于是便与他说好,可以助他抓捕叶邵夕。因此,叶邵夕还未到之前,纳兰迟诺就已通知了郁紫,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纳兰迟诺助郁紫抓捕叶邵夕一事几乎在全军传遍了,至此,“叶邵夕”这个名字,在某种特殊意义上成为了映碧军队里的“大红人”。

众人谁不知道,叶邵夕本是由皇太子转赠予纳兰王爷的男宠,而现下,看来纳兰王爷也并不是特别珍视这位早已被别人糟践过的男宠,所以才会在关键之时,掉转头来,选择助郁紫丞相一臂之力。

士兵们本来以为,被人送来送去的“叶邵夕”虽不至于长着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但最起码该是面容姣好,肌肤细腻的美男子。

然而,众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这叶邵夕不仅是半点柔媚女儿态也无,说话语气还硬邦邦的,固执得很,十分不知好歹。

众士兵讨论他时都说他:“看起来是个堂堂正正、像模像样儿的爷们儿,谁知道……干的呀……全都是娘们儿们张开腿干的事!噗哈哈……”

大家一听,都“哄”的一声炸了锅,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就差一个不稳,连人带凳子,都翻倒地下。

恰巧有一次,众人讨论他时,叶邵夕面无表情地从旁经过,众人霎时都噤了声,觉得尴尬。

可谁知叶邵夕走过去以后,忽然有一个士兵看不过去,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一点儿也不避讳地大声骂道:“婊子!在这里谈论婊子,真是脏了众人的嘴,**的!恶心!”

叶邵夕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身影停了停,沉默许久,最终却还是没说一句话离开。

现下,所有人都排斥他,不理解他,看轻他,鄙视他,哪知,数月之后,当叶邵夕面对艰难处境,做出那样一个惊人决定的时候,全军上下,无一人不敢再轻视他。

就连纳兰迟诺自己,在事后,也不禁恍惚。如果他在这一刻,当真是放下执着,放下权欲,一心去帮助叶邵夕及其他人脱困的话,那他到最后……可还会……走上那条……鲜血淋淋的……穷途末路?

他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带着腹中的骨肉,一步步踏上了那条由血泪铺满的不归路?纳兰迟诺不能想象。

而叶邵夕每日里那眺望远方,迎风不屈的背影,也忽然和落日前的那一幕,渐渐重叠,血色一样,洇湿在了记忆里。

然而不幸的是……

人生由不得反悔,更经不起推敲,和历史一样,在被滚滚红尘轧折过后,生死孰败,尘埃落定。而旁人,不管对最后的结局是如何得且悲且叹,摇头扼腕,而一切,又都可以说是天意使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而事态的发展,也的确容不得纳兰迟诺多做考虑,因为就在下一刻,他突然接到通报说,太子,回营了!

“臣等恭迎太子回营!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萎靡了多少天的浴血杀气,终于在宁紫玉归营的这一刻,被“轰”地一下,爆发似的瞬息点燃。

整齐划一的叩拜声与此起彼伏的山呼声交相传来,响彻在整个苍穹之上。宁紫玉抬高下颚,勾唇一笑,于一片恭迎声中纵马上前,不紧不慢地踏过两排铁甲士兵。

最后,他一勒马缰,“吁”了一声,在一顶威严气派的大帐前停了下来。

旌旗猎猎,浑然一体的烫金“宁”字,在铺天盖地的滚滚黄沙中迎风招展,带着狂飙突进的热情,将边疆战士的勇武气概,都奋不顾身地泼洒在疆场之上。

人们可以想象,天边,黄沙卷着白云;眼前,杀气激荡着旌旗,人人身披紫甲,手持长枪,无所畏惧地站在遮天蔽日的军旗之下,任由胸中的意气疯长,满腔豪情,就像打翻了一盆烈火一般,换来更辽阔的燃烧。

雪亮的金属色泽,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大片刺眼卓绝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宁紫玉满意一笑,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暴烈的阳光从他头顶上直打下来,让人看不清面容,只照出黑压压的阴影,气势十分逼人。

“郁紫恭迎太子!”

“陈青叩见太子!”

陈青和郁紫都身着亮晃晃的紫甲,一左一右,分开跪在队伍的最前方。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二人身后,相继跪着几名将军和副将,连同纳兰迟诺的身影,也在其中。

宁紫玉微一挑眉,当即停鞭下马,走到三军将士前朗声训话道:“映碧与煜羡面临一战,此战非同小可,意义重大,本太子希望,众位将军还要严阵以待,全力以赴,准备随时攻下煜羡!”

“是!卑职领命!”

宁紫玉满意地一颔首,并未再多说什么,他刚刚赶回军营,很多情况都还不了解,所以尚不能对此战做出什么正确的战略或是决策。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目前连对我方情况都知之不详,更遑论是去制定什么详细的作战计划。

“想必各位将军都应该知道,煜羡已派出二十万大军,跟随君赢冽西征到此,如今,就驻扎在天崭山脉脚下,与我军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天崭山脉,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一组奇伟群峰,南北走向横断煜、映二国,以各种高低不同,地势不一的危崖峭壁相连组成。其中,主峰名唤天崭崖,传说它地势险峻,壁立入云,山巅之上寸草不生,终年荒芜寒冷,且气候恶劣,让人很难生存。

不过,若说到天崭崖,它除去以作为二国分界的主峰而享誉天下之外,其垂暮之景,也堪称一绝。自古以来,天崭崖上的垂暮景致,就被无数云游诗人大书特书,不惜笔墨一再渲染。

而关于天崭崖的诗作,光流传下来的,就有近万首之多。相传,无数诗人曾在这天崭崖上一睹落日之前的胜景,因此而顿悟人生,放下执着,写下了许多恢弘壮丽的不朽诗作。更甚者,还有人说,一代医仙刘挽,也曾在这里登高望远,追忆往昔,诉说了“日斜昏鸦尽,人杳泪偷零”的惆怅怨语。

千百年来,数代人前仆后继修成的天崭关,也因其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固之势,而成为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

“只要天崭雄关一破,我军攻入阳城,拿下煜羡,指日可待!”宁紫玉在阳光的照耀下昂起头来,微微一笑,刺目逼人。

“自然,待攻下煜羡,大军的主将却是不能动的。其余物什美女,皆赏予众将士!”

军队中自是一片欢呼声。

“君赢冽?!”

随即,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低呼了一声,很是吃惊似的,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宁紫玉垂下眼神扫了一眼,无动于衷地瞟过纳兰迟诺,勾起唇来笑问:“怎么?纳兰将军是有什么异议么?不妨说出来,本太子听听。”

“卑职不敢。”纳兰迟诺心中一慌,忙地低头,道,“卑职只是略有些惊奇罢了,前段时间刚听说君赢冽身子有异,是以,奴才以为他不会来参与此次大战,所以才……”

“哦?是吗?……”

宁紫玉挑着眉峰,居高临下地等他说完,哼笑一声,道:“不必讶异,君赢冽是什么人,如果这点小小的不适就能令他如此不堪一击的话,那本太子也不必对他势在必得!”

他说完骄傲地一抬头,朗声道:“传我命令!此战不论胜败,都切不可伤君赢冽一根汗毛,违令者,斩!”

“是!”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将士抱拳一拜,连声高呼,冲天的士气以激越、湍急之势,迅速浸透整个军营,震天彻地,锐不可当。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邵夕缓步在军帐中,来来回回,四下徘徊。

“是……宁紫玉……回来了……”

他不知道是在与谁说话,很苦涩很不堪,可这大帐中,除了他之外,明明再无一人。

“知道么……他才是……你的……”

他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似的,眼睛闭上,表情好似维持得很是辛苦。

“另一个……爹爹……”

“别人不知道不清楚……没关系……可你一定要好好、好好地记住……连爹爹的份一起……好好记住……”

叶邵夕闭上眼睛自嘲一笑,抿了抿唇之后,才颤巍巍地抬上一手,五指落在小腹上,忽然用力收紧,死死地攥住那里的衣襟,紧得都有些颤抖。

风沙中的呐喊声,更是像冲锋前的战鼓一样,沉甸甸地敲击在他的心尖上,一声一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那人在众人之前朗声宣告,说他对君赢冽势在必得,叶邵夕听到这话,殊不知,他的心,也随着外面一句句浑然有力、熟悉至极的声音而一直不断地消沉、黯淡下去,被打磨得再无光彩。

虽早就知道那人对君赢冽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然而当他在众人面前宣之于口时,叶邵夕还是会苦笑着自嘲自己的痴心。

这个时候,叶邵夕忽然想起纳兰迟诺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叶邵夕,你知不知道,你错就错在,一直把自己的犯贱当作是付出,而他宁紫玉则是将你付出当作是犯贱。

自己,真的是犯贱了。叶邵夕在帐中苦笑一声。

晌午的时候,宁紫玉发话完毕,挥退众人,一抬手撩开大帐,进去先梳洗一番,看过几封加急的军书,才又命人将郁紫和陈青唤了过来。

当务之急,他首先要对我军的战备情况,做一个详细且全面的深入了解,然后再因地制宜,因地制宜,分析利弊,制定出一套出其不意的作战计划及战略部署,以求映碧的紫甲之师,能在最大程度上发挥出军事实力,做到每战每捷,举兵必克,进而达到他最想要的结果。

宁紫玉并不急于攻下阳城,相反,此次煜映之战,他更期待长久僵持的作战方式,拖延周旋,应付裕如,以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品尝他孕育已久的胜利果实。

虽然说,大凡领兵作战,一向讲究“兵贵胜、不贵久”的作战思想,首先要求先发制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进而大获全胜。这本是最好的方法。但宁紫玉目前,尚不想这么做。

他反而是更有兴趣看看,在这种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危急关头,传说中的军神,到底会怎么抉择……

是妥协退让,委身自己?还是扭转一局,反败为胜?宁紫玉饶有兴味。

“陈青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郁紫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紫玉正想着,却见陈青与郁紫已来到驾前请安。他二人动作倒是很快,这传话的人出去还没多久,这二人便都已双双接到传唤过来了。

“嗯,起来。”

宁紫玉瞟了一眼,合上军折,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茶水,似是随意地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军中有没有什么情况?”

“回禀太子,军中一切都按太子临走前的吩咐,运转正常,并无什么不妥。而云阳山的贼寇也按太子的吩咐押解到此,目前被关在囚帐中,听候太子发落。”

“很好。”宁紫玉抬了抬眉,刚想说只要有他们在,就不怕叶邵夕不来,就见郁紫在一旁犹犹豫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拧眉不语,好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知该不该说。

“郁紫,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宁紫玉赦他无罪。

郁紫低头抬眼,一边禀报一边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仔细斟酌着用词:“回禀太子,纳兰迟诺……新启用了一名校尉……”

“嗯,随他去。纳兰军以后迟早要收归我宁氏名下,在此之前,就先让他逍遥一段时间,我并不想打草惊蛇。”

“是……太子说得有理,可这名新校尉的名字……”郁紫迟疑一下,微微偏头与陈青对望一眼,心里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一咬牙一横眉,豁出去似禀报,“这名校尉……名唤叶邵夕……年方二十有三,云阳县人氏……师承……”

郁紫小心翼翼地道来,忽听上方绝了一切响动,时不时响起的翻页声没有了,轻扣茶盏的碰撞声也没有了,这世界仿佛忽然笼罩上一片死气沉沉的低气压,静谧窒息,沉重绵长,压抑得人心惶惶,几乎透不过气来。

郁紫不敢抬头,出了一身的冷汗,唯有硬着头皮开口唤道:“太子……”

“呵呵……很好!”

“很好!”宁紫玉冷笑一声,上好的青瓷茶盏“啪”的一声脆响,已在他手中瞬间已碎裂成几瓣。白色的粉末从他指间扑簌簌落下来,混着微黄的茶水,沿着他的手腕,汩汩地滴落下来。

“太子息怒!”郁紫和陈青见状惊了一跳,忙双双跪下,额上已是出了一头的细汗。

“很好。两个人都很好!”最可怕的就是宁紫玉不激动,反而是一脸镇定,嘴角浮起阴鸷嗜血的笑容,这活脱脱的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传我命令!”

“是!”

宁紫玉“唰”的一声站起来,丢出碎盏,挥袖冷笑。

“命令先锋军,即刻发动战争,进攻天崭关!”

“是!”

“尤其是……”他阴阴一笑,眼神阴鸷得吓人,“别忘了提醒纳兰迟诺,记得带上咱们的新校尉,好好见识世面!”

“是!臣领命!”

于是,在宁紫玉的命令之下,空前绝后的煜、映之战,彻底打响。并以野火燎原之势,全面爆发。

宁紫玉是故意的。在这个关键的档口,他不好违逆了纳兰迟诺的意,便想出这等办法,故意让叶邵夕随军出征,好好去尝尝当先锋军的苦。

先锋军队,一向是冲在队伍的最前方,率先深入敌国腹地,肩负着探明敌情,勘察地形,摸清对手虚实的艰巨任务的小股精锐之师。它的存在,为我军赢得主动,掌握战局,甚至是为大战的大获全胜,都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可以说,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第一人。

而关于纳兰迟诺的先锋军,则分为两队。一队拼杀于前线,浴血杀敌,负责掩护主力大军向前挺进。而另一队,则顶着寒风暗夜行军,习惯悄无声息地混进敌营,就如同身藏丛林的夜行猛兽一样,危险致命,虎视眈眈,常使敌人窥于无形。

叶邵夕因为各种原因,被纳兰迟诺刻意安排在了第二队。比起第一队,这第二队已是极好的了,纳兰迟诺因为考虑他身子的原因,不敢让他在第一队过于冒险。然而也因此,叶邵夕便常常日不眠夜不休,连夜赶路,很是辛苦。

这日,上头下了命令,让他们查探清楚煜羡的粮草藏于何地。

叶邵夕等人接了命令,此刻,他正匿身于一片灌丛当中,集中精力,闭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窥视着敌方所有的活动。

月夜下,无边的夜风,凉飕飕地在人身边打转,过了很久都徘徊不去。脚底是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凉森森的,沿着脊背,直透入后心。

他像是整个脚心脚背,都光着踩进积雪中一般,四肢感官,仿佛都已麻痹。

“对方看来警觉性很高,我们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黑暗中,不知是谁压低声音,忽然警告了一句,声音轻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咕咕——”

“咕咕——”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不同的几处,都相继传来一样的鸟叫声,像回答他似的,都是在一次两声之后,渐渐淡了下去。

叶邵夕旁边不远处,正好是刚刚发号施令的纳兰迟诺。

他此刻,正和所有人一样,都穿了一层薄薄的金丝紫甲,极薄极软,外面则罩了黑色的夜行衣,隐在夜色中,纹丝不动,让人即使是离了这么近的距离,都很难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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