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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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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邵夕见状又是一怔,他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可以笑得这么美。

杀戮血腥,残尸骸体,刺眼的猩红中,那个人的笑意,仿若琼浆玉液,留香美酒,潺潺涓涓,渗进叶邵夕的心底。

他自始至终都记着这个笑意,未来,在他痛苦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苦苦支撑的时候,他一直记着,曾经的那么一天,有这样一个叫做林熠铭的男子,对着一身血腥的自己微笑,说下过“死生契阔,共同度过”的誓言。就算那人那从未当真过。

“在那里!在那里!那两个杀人魔头在那里!”

官府派出的官兵越来越近,甚至喊出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二人循声望去,还是叶邵夕率先提剑转身,迈出一步:“来了还不走,等着被抓吗?”

叶邵夕过去的一路,街上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即便这些人知道他杀了当地恶霸,却丝毫没有感谢的情绪,只是颤抖着,好似无比害怕自己会丧命在叶邵夕的长剑之下。

宽阔的街道上,是叶邵夕独自一人纯黑而坚毅的背影,就好似他这么一个人走过了许多年。

忽然,背后有人飞奔过来,一把拉上叶邵夕垂在身侧的手,也不顾当事人对惊讶,拽上他就急步飞奔起来。

“你……”

飞奔之中,两侧的风在耳边习习,林熠铭回过头来,冲他洒然一笑:“走这么慢,叶大侠不怕被抓吗?”

他一身白衣,腰携玉佩,衣袂翩翩,隐隐的热度,从二人相牵的手指尖上,传递到叶邵夕的奇经八脉之中。

也叶邵夕刚刚才杀过人,手上尽是鲜血,自觉十分污秽,他挣了挣,本想甩开那人,谁知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别放开。”林熠铭的手掌心很热,不知不觉,让叶邵夕放弃挣扎,犹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飞奔,“按照云阳山的习惯,在官差赶到之前,我们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不是吗?”

那人温柔一笑,而叶邵夕手上污秽的血腥,也早被沾在了那个人的手上,不分你我。

许多官兵在身后追着这二人,二人躲躲藏藏,双手相牵不知跑过多少胡同闹市之后,才把那群官兵甩开。

事后,按照云阳山的行事作风,林熠铭与叶邵夕又去了王府的豪宅前,搜罗了府里的一大笔奇珍,趁着夜色,四散给林宣城的各个平民百姓家。王之域府上名花墙围,雕栏玉树,千奇百珍,应有尽有,可见生前是多么贪赃枉法,生活奢靡。二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经意提起了当朝太子宁紫玉。

叶邵夕道:“映碧官员昏庸,皇帝无能,太子掌权渉政,横征暴敛,徭役繁重,映碧国破家亡,想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林熠铭颇有兴趣地“哦”了一声,挑挑眉,问道:“当今太子是谁,你可知道么?你可见过他?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

叶邵夕摇摇头,道:“宁紫玉树敌众多,一向深居简出,就算偶尔出巡,也是身居龙辇之中,寻常百姓,自然是见不到。我虽并不知道他长得如何模样,但他的事迹却可说是如雷贯耳。”叶邵夕继续道,“听说他风流成性,玩弄世间痴情女子,又残忍阴毒,嗜血疯狂,这样一个人,如何懂得何为民生疾苦,将来,又怎配当一国之君?统率四方国土?”

林熠铭闻言,只笑不答,拉长语气挑眉“哦”了一声。

“再者,宁紫玉又杀了我师父,若是有机会,我定要攻进皇宫,亲手将他斩于剑下。”

可谁知,林熠铭听罢他这话,却大笑:“你连他长得是如何模样都不知道,又如何亲手将他斩与刀下?”

“在这映碧国内,敢以明紫之色着身着,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就是那宁紫玉了。所以,只要是杀了身着紫色服侍之人,便对了!”

“哪里对?”林熠铭闻言,愈发觉得眼前人十分有趣,忍不住纠正他道,“你说这宁紫玉阴狠狡诈,难道危急关头,他就不能随意找来一个侍卫,给他换上自己的服侍,做替死鬼吗?”

叶邵夕沉默,无言辩驳。

“叶大侠想要刺杀宁紫玉,依在下看,还是先弄清楚宁紫玉的长相如何再说,可好?”

叶邵夕将头甩向一边,看样子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无妨。”林熠铭见他这般样子,呵呵一笑,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十分陈恳道,“如果真有叶大侠所说的这么一天,在下愿意陪同叶大侠你一起,杀进皇宫,手刃仇人。父亲生前,在下层多次进宫随父亲朝见天颜,知道宁紫玉长得如何模样。”

林熠铭抬起言靳,笑望着他,又一次道:“但愿叶公子,手刃宁紫玉的时候,我能在你左右。”

叶邵夕一愣,看着他的眼睛,深邃遥远,如点漆一般,直逼进入内心。

夕阳西沉,天色渐渐灰暗下来,不多时,遥远的天幕上挂上了几颗明星。夜晚来临,黑蒙蒙地笼罩在大地上,冷风渐起,吹过道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当日夜里,不知是哪里来了两个形如鬼魅的身影,来回穿梭于各家小巷之中。他们从不多做停留,看样子也不是飞贼一类,只因他们每到一家,随手掷下一个小包打在主人家的门窗上便翻身而去,重新隐回黑暗之中。

主人家听到响动推门而出,残破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包躺在地上,分外明显。主人家皱了皱眉,有些好奇地捡起来,打开那小包一看,却不禁惊呆了。

只见,大锭大锭的黄金首饰,从那包裹里掉落下来。

“苍天有眼啊!老天开恩啊!多谢英雄好汉啊!多谢英雄好汉!”

可知,主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贵重的好东西。他见状,不由跪在地上,仰望苍天,俯首叩拜,感激涕零。

于是,在叶邵夕与林熠铭的身后,或大或小,都渐渐响起了这样感恩戴德的声音。

他二人急行于夜色中,身形如燕,却都觉得十分畅快,不由相视一眼,微微笑了起来。说是笑,但反应在叶邵夕脸上,也不过是眉目微缓,比起平日的冷漠锋利,柔和了一些。林熠铭望见,不由眸中一荡,瞬间有些痴迷,他盯着他的侧脸,慢慢加深笑意。

林宣城安安静静的,在这个城镇还沉睡休眠之际,二人便收拾妥当,不着痕迹地离开了。

这么一闹,便耽误了些时日。叶邵夕不忘梁千的叮嘱,当务之急,应当尽快确认林熠铭的身份。皇帝大寿在即,叶邵夕嘴上不说,却开始快马加鞭地赶路。他二人路过之处,凡是有贪官污吏,欺瞒霸世之辈,无外乎被斩杀一通。

叶邵夕为人处事,莫不冷漠自持,一向寡言少语,可几日相处下来,多次与林熠铭并肩而战,劫金银,杀贪官,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颇有些纵情江湖的味道。叶邵夕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叶邵夕这个人,表面上虽然冷漠,实际上却十分仗义,这也是他备受江湖人士推崇的原因。只要认识的,能帮上忙的,但凡有求于他,叶邵夕也不推脱,每每必尽全力,因此许多年来,白道黑道虽然纷争重重,云阳山却从未受此所忧,只专心对方朝廷一事。所以他这样的人,虽然冷冽锋利,却极有血性。这一路上,他与林熠铭关系慢慢好转,时常能好言好语地攀谈几句,有时兴致好了,甚至还讨论一些杀敌之策。林熠铭也从叶邵夕的言语间,知道了他虽出身草莽,但仍未磨灭心头想要参军打仗,渴饮胡虏血,饿食胡虏肉的念头。只是他现下身份不尴不尬,无缘参军,所有这些,亦不过只是空想罢了。

此时二人已快到达渝州,天际渐黑,再加上二人已行得累了,便下马在客栈里歇上一歇,顺便补充些食粮。

小二殷切地倒上茶水,等他们点好饭食,便陪着笑下去了。

叶邵夕喝了一口水,想起上次说了一半的话题。

“你说行军作战不在人数,更重要的是阵法,那这阵法……究竟是指什么?”

林熠铭端起茶水,幽幽地抿了一口,想起上次无意中跟叶邵夕提起,五行阵法的妙处一事。

“自古领兵御敌之策,形散而神不散,当有战术,战士骁勇善战,将军用兵如神,这才至关重要。”

“非也。”林熠铭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五行阵法之妙,便是顷刻之间,提升军队作战能力,攻之勇猛迅捷,守之固若金汤,是为上策。”

“那如何编排?又如何操练?”叶邵夕兴趣漠然,从小到大,除了练剑一事,不能提起他的半点兴趣,可是和林熠铭在一起后,时常听他提起策马疆场一事,他也是血性男儿,想象着如此景象,不由心之所往。

林熠铭拿起筷子,大致地摆了一个图形,对他详细地解说了一番。

“如此攻守戒备,箭矢阵的妙处,就在于用最短的时间,攻破敌军心脏,大获全胜。”他望了望叶邵夕,笑道,“可是还有个劣势,却无法避免。”

“什么劣势?”

“箭矢虽迅猛,却也只在顷刻之间,如若长时间作战,则有害无益,比如损兵折将。”

叶邵夕在他款款而谈中发现,林熠铭极富权谋,很有想法,尤其是在用兵制胜方面,以阵破阵,谈吐惊人,运筹帷幄,竟不似常人。

他心中有所疑虑,试想林熠铭的父亲一介文官,该是不懂战阵操练,可谁想林熠铭却对行军阵法如此精通,委实奇怪。

林熠铭看出他心中疑虑,便解释道:“父亲虽然是个文官,可也是文武双全,早年领军作战,驰骋沙场,我知道的这些,也不过是父亲教我的。”

说起自己的父亲,林熠铭白哦亲一滞,免不了有些伤神。

叶邵夕听他解释,疑虑微除,看见他神情悲伤,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这样二人便一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才见叶邵夕有些很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勉强转移话题,道:“渝州不远,你我不便耽搁,快些用完饭,这就走。”

“好。”林熠铭答应道。

他二人草草用过午饭之后,又再次上路。

夕阳渐沉,古城渝州散发着它独有的静谧与安详。

遥远的古钟声不知在何方一下一下地瞧着,缓慢儿沉重,本来如此安静而沉寂的气氛,却被一大队急促的马蹄声突然打破,惊起飞鸦无数,于天空中盘旋。

渝州城西,“林府”的牌匾在夕阳之下染上了一层血色。

而林氏自祖上以来便战功卓越,曾伴始祖皇帝收归旧部,统一映碧,功不可没。林氏后世子弟又几代在朝为官,忠心不二,在如此贪官当道之际,能够保持如此高风亮节,也实属不易,为当地人所敬重。

马队带头的男人身着黑衣,神情严肃冷峻,他带人本质林府门口之后,径直跳下马背,亮出一块龙形明紫玉佩,吩咐身后众人道:“太子密令,林府上下,一个不留!”

“是!”

刹那间,百人之众持刀撞破林府大门。这些人进去之后,没过多久,就传出些沙发之声,或是哀嚎,或是谩骂,不知多么惨烈。

浓重的血腥味逐渐扩散于渝州城的上空,引来无数食肉飞鸦,在林府上空盘旋不走,等待餐食。

不知过去多久,林府中的杀伐声才渐渐地安静下来,没了声息。

片刻,刚刚那对闯入林府的数百人之中才从府里出来,他们出来之后,表情如常,神色冰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做一般。数百人重新骑上马背之后,那黑衣首领又下令道:“放把火,毁尸灭迹!”

“是!”

遥远的渝州城西,在一日午后莫名地起了大火。火势汹汹,残忍而猛烈地吞噬了曾经辉煌的林府,连带掩盖了时间上所弥留的证据。

而这厢,叶邵夕与林熠铭正纵马飞奔在去渝州城的大路上。

离渝州越近,叶邵夕不知为什么,却隐隐有些不测的感觉。他始终记得梁千交代过他的话,若林熠铭此人身份属实,便收归云阳山所用,如若不然,便杀之而后快!可事到如今,他与眼前人一路行来,一起行侠仗义,一同劫富济贫,一齐说笑谈天,又如何下得去手?叶邵夕这时竟有些怕了,他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些,让他们不要那么快到达渝州。而这种类似于不舍的情绪,他从未有过。然而,与此同时,叶邵夕也绝不会违抗梁千的命令。倘若眼前人真的不是林熠铭,他必然会杀了他向大哥复命。

一路上,林熠铭曾多次与他攀谈,直到到了渝州城脚下,才渐渐闭上嘴巴,不再多话。

渝州城城门伟岸,两旁古树参天,苍翠葱郁,眼前暗红色的城门上,脱落了几块朱漆,阳光一照,更是为古朴的渝州城添了几分苍凉的味道。

林熠铭与叶邵夕二人一勒马缰在城门前停下,望着眼前斑驳的城门,双双面色凝重。

这渝州城,终是到了。

叶邵夕在心内不自知地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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