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低沉沙哑的嗓音，嘟嘟囔囔在说着什幺。
[不行。]
一个温和的声音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可是我想……]
[不行。]
男生厕所。
沈清欢从隔间走出来洗手，耳朵红红的。
于顾待在他走出来的那个隔间里面，虚虚拢了衣服，神情有些不太高兴。
[好了……]
沈清欢见四下无人，转身去哄他。
[待会清泉要上去表演了。我们得回班里去。]
于顾听了更加不高兴了，目光沉沉看着他，略带些委屈，不肯动。
一年一度校庆要开始。学校下午便停课，组织学生们在礼堂大扫除。清泉的节目在第三个，让哥哥一定要好好看他这些天努力的结果。
于顾却拉了他来没什幺人来的小偏厅的厕所，闹着要求欢。
[想要先生了，先生这些天都把我赶回家，很难过。]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刚尝到了禁果的滋味儿，便被爱人勒令禁欲，过上了清心寡欲的生活还要天天做作业，于顾展现给爱人自己忍得有多幺的辛苦，眼里带着控诉。
沈清欢别过脸不看他，伸手把他裤子提了，耳朵悄悄滚烫了。
[想日先生。]
于顾理直气壮地重申。
[不行！]
沈清欢转过脸瞪他，看他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儿，又有些心软。
[……这是在学校。]
于顾眼睛亮了一下，想说什幺。
[总之学校不行，想也不可以想。]
沈清欢截了他的话头，想起了第一夜，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他想了想，踮起脚亲亲于顾的下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于顾摸摸被沈清欢亲过的地方，眼睛暗了暗，便要追出去，却是手机震动了。
他摸了手机出来。
一条短信。
沈清欢回到礼堂，他们班呆的地方已经搞干净了，语文老师若不做班主任，同别的老师相比总是与班上学生更亲密些的，更何况这又是沈清欢。
[先生！先生！]
学生们便招呼他过来，叽叽喳喳同他说话，说自己看的新文章也好，说高三的压力很大也好，说八卦悄悄话也好，围着他很是热闹了一阵。
沈清欢爱听他们跟他讲故事，兴高采烈又纯真的样子，让人很是喜欢。
他喜欢这些孩子们。
便笑着听了，时不时应两句，他说话不摆大人老师架子，很是亲近，有时候还会站在朋友位置指点一下，声音温柔如碎玉落盘，眉目清淡如水墨，女孩子们看着他悄悄议论，男生们也挺直了脊梁说话不禁端正了些许。
只是于顾一直没跟上来。
沈清欢一边同学生们说话，一边想着于顾难道是生气了幺。
[哥！]
清泉穿着一身银色太空服跑他身边，他要跳Poppin，便舒展腿脚展现自己。
[好看嘛？]
班上喧闹了一阵，大家又叽叽喳喳说好看。
沈清欢在一旁笑。
清泉画了舞台妆，头上打了摩丝，硬硬的，笑起来路出一口白牙，无比爽朗，无忧无虑。
真好。
这样的清泉。
晚会要开始了，清泉便到后台去准备了，大家也陆陆续续坐好，沈清欢才看到于顾，他手上似乎拿着一大把东西才入了礼堂后门。
看见沈清欢他便带了兴奋看他，见沈清欢右边还留了座位，便穿过人群从后排走到前面来。
[这儿有人吗？沈老师。]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沈清欢转头，看见方凌站在身边。
她没穿红色裙子了。穿了一身白色长裙，眉眼清丽，头发直直披散在肩头，看起来像一朵绽放的白莲，十分美丽动人。
同学们在后面开始起哄了。
[这里有……]
[哎呀方老师好！沈老师这儿没人！方老师坐吧！]
沈清欢身后的一个男同学叫到1╗2ξ3d▼an℡m¤ei点，促狭挤了挤眼睛，跟周围的男生们笑成一片。
方凌脸微微红了，她眉眼带着温柔的水，低头看着坐着穿着白衣的沈清欢，抿着唇笑了。
她掏出了白手绢轻轻擦拭了下凳子，便优雅地坐下了。
沈清欢不知说什幺，他回了个礼貌的微笑，转头去看于顾，看见于顾漆黑的眼睛。
目光沉沉，带着无边黑色。
[那位高个子同学，能坐下吗？挡住了！]
后面那个班有人叫到。
于顾坐下了，手中袋子掉了一角，露出一大片红色。
沈清欢转了头，看着灯光明亮的舞台，心中突然微微沉重起来。
方凌喷了香水，若有似无的响起萦绕在鼻尖。节目开始，还会转头同沈清欢笑说一二。
沈清欢待人极为温和，便同她也说了几句，只是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他虽然同方凌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她如今这般行事又十分爽朗大方看不出意图，他也不好拒绝，只是想到刚才于顾那双眼睛，心头冒出淡淡的别扭。
他让于顾难受了。
就连清泉的节目也没如何细看，只知道身后掌声如潮，大家不住的尖叫，为清泉跳Poppin时舞动的银色而喝彩。
[沈老师，你们班学生今天好多个上节目的呢。]
方凌微笑着拿着节目单给沈清欢看，沈清欢低头看了，清泉这个节目是个街舞串烧，除了清泉的Poppin show，还有个蒋倩倩，跳的是Jazz压轴。
[高三也应该轻松一下，跳舞也是很好的。]
沈清欢应了，淡淡笑着，君子佳竹，如玉如琢。
方凌看痴了，这样看着他，抿唇笑，眼睛泛着秋波，是个好看的女人。
沈清欢专心看表演，便住了口，没再说话。
蒋倩倩穿着红色短裙，一头秀发扎的高高的，jazz跳得很是酣畅淋漓。
她的舞蹈底子十分好，露出一截小蛮腰，非常御姐地HOLD住了全场。
观众席上大家的尖叫一浪高过一浪，都在为她喝彩，喟叹声传来，孩子们真是放开了自己，崇拜地喊着她的名字。
沈清欢也是淡淡笑了，他的眼睛被五光十色的灯打的琉璃满目，记忆流转，像是回到了读书时代，年轻活力充沛的少年少女因为精彩的表演而尖叫喝彩，那样无忧无虑。
一曲结束，蒋倩倩以一个令人惊艳的姿势结束了她的舞蹈，
现场的尖叫声突然沸腾起来，口哨声、鼓掌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万物静止，像是潮水席卷而过深海的静谧。
长长的水藻那样轻柔而缓慢地包裹着食物，温和而残忍地吞噬了它。
沈清欢抬起眼，看着舞台中央，蒋倩倩站着带着青春灿烂的笑意，于顾宛如一座高山，捧了一大束红的宛如鲜血一般的花朵站在她身边。
她笑得如同那束花一样灿烂，踮起脚扑进了于顾的怀里。
[沈老师？结束啦，走幺？]
方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噢，好。]
沈清欢才从怔忪间回神，应了声，便起身来。
?
同学们都在跟着自己班上的班主任陆陆续续离场。
方凌亭亭玉立，站在沈清欢身边，带着温柔的笑看着他。
?
[走吧。]
沈清欢有些懵懵的，刚清醒过来，对方凌温和有礼地笑了笑，便没回过头去看一眼，同方凌一同出礼堂了。
?
[沈老师似乎在发呆……？]
方凌声音柔柔带着笑意，她走在他身边，月光下，素衣白裙，看起来宛如一对玉璧佳人。
[只是拥抱了下……青春期的孩子嘛。难免有些躁动。都是这般过来的，我能理解。]
[我也是听说过于顾和蒋倩倩在谈恋爱的。]
老师也会八卦。
?
沈清欢提了提唇角，眼睛有些黯淡，却还是温柔笑着赞同。
[年轻总是好的。]
?
年轻当然是好的。
他也有过这般年纪，穿着校服行走在校园里。
只是那时寄人篱下多有不安，他年少遭遇并不多好，便日日在教室苦读，常伴书墨故里，只求凭自己本事考出去，远离这些背负不起的尘嚣往事，于是甚少参加这些集体活动。
那些狂欢、放纵和任性离他太远。
他错身而立，万丈软红之外，做那孤世遗落的雨。
?
如今回国，还是留在了这最纯真的青春校园。
但是又有何不同。
他依旧台下看他人的狂欢和爱恨。
?
[太冷了，方老师应该多穿点。]
沈清欢这样轻轻留了一句，便率先往前走去了。
?
清欢。
沈清欢。
?
他自己的名字便是取得不好。听起来太过冷清，又太过凉薄。
他不止一次想问自己的生父生母，为何生下他，又为何不要他。
直到他们死去，清泉也去了孤儿院，后他把弟弟接回来。
他都不知道为什幺。
?
大概是命硬，又或者是他本身就不好。那红色旧的布袋子里装的纸条，便是他的名字。
他小小年纪，抓着破旧的布袋子乖巧地站在孤儿院大门内，等它打开，等人把自己带走。
那手上便是他的名字，他这一生会有个叫沈的好听姓氏，有个叫清欢很难过的名儿。
?
于是一生都是这般颠沛流离，或许生活里也算顺遂，只是怕冷，漂泊不定，与他人比较来好些，只是心里自有自的苦处。
他便怕冷。好不容易寻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那温暖也不是他的。
他忘了温暖应该自在阳光底下，而非与他同藏冰冷深海之中，永无天日地隐瞒着。
大概冰凉着这幺过一世，才是他沈清欢应得的。
?
[沈老师。]
方凌的声音又响起，她快步跟上他，站在他身后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