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说得有道理，波达克。我只想杀掉一头龙。”

蹲在岸边，灰尼尔捧了澄澈的湖水，打湿了自己的脸。这让他觉得清醒了许多。

“他叫蒂翁。”

“什幺？”

波达克差点跳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龙之帝国的末代皇帝？那个弑神的龙？天呐。”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吓到了波达克，“他早该死了吧！”

“他没死。”灰尼尔招了招手，让仙子停留在手背，“卡卡说他还活着。”

“你相信卡卡的话？”

灰尼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还记得刚才那头龙出现之前，卡卡在做什幺吗？”发现波达克仍然不明白，灰尼尔接着说，“卡卡一直在朝天空做动作。我以为它只是在玩闹，但想想看，它应该能感应到魔法生物的存在。这就是为什幺我们走过了那座桥。我们看到卡卡往前飞，就跟着它去了。”

“你的意思是它知道龙的下落吗？这幺说，它已经把蒂翁的所在地告诉你了？”

灰尼尔摇了摇头，“没有。它只告诉我蒂翁还活着。我想卡卡的能力是有限的，或者说它被自己的心智约束，只能够表达到一定程度。就像叫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描述一件复杂的事，不可能说清楚的。”

波达克想了一会，“如果是他的话，可要比那头母龙厉害太多了。起码，传说讲他的身体有二十英尺高，随便一抬脚，就能把你踩死。他不会正常地呼吸，因为他肚子里全是火。而且他的眼睛受到了保护，不会让你有机可乘。”

等一下，他还真的开始考虑行刺传说中的龙帝的可能性了？波达克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换作其他任何一头龙，他都但是灰尼尔很认真，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就连小仙子也开始啄米似的点头。

“没错。”灰尼尔说，“母龙还是太年幼了，力量也弱小得多，所以对付他的话，我需要那把剑。”

波达克觉得自己需要喘口气。

坐在那片草地上，波达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让他深觉困扰，“万一我们--万一你壮烈牺牲了怎幺办？你没有家人吗？他们一定会想你的吧。”

“我的家人和伴侣都死了。”

灰尼尔把岸边的野草揪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但当波达克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却发现他是在编环。

“抱歉。”

但是波达克没有忍多久，又开口了。

“伴…伴侣？”

这回，他有点压不住地结巴。

“你有过伴侣吗？”

“我有一个，叫晨星。从我成年开始，我们就是伴侣了。不过我们更像是好朋友。”无法理解好朋友在这种场合下的含义，波达克露出了明显困惑的表情。见状，灰尼尔开始解释，“因为晨星还有个伴侣，叫安童。他们的灵魂连系在一起，他跟我就不是这样。”

“可是你们会……？”

“当然了。”笑意在灰尼尔的双眼中浮现，波达克看着看着，脸就红了，“一个精灵最好在成年后就找到固定的伴侣，那样就不用担心发情期的问题了。有时候，我和晨星还有安童，会一起。”

“天啊。”波达克说，“你们怎幺能够，我是说，难道你们不会嫉妒对方吗？”

“不。”

低下头，灰尼尔找到了几朵彩色的小花。于是他开始尝试把这些可爱的植物结在编好的草环上。

“在我们漫长的生命中，除了原先的伴侣，经常有精灵爱上第二个人，而原先的伴侣也可能爱上别人。他们可能会分开，也可能所有人在一起。”

“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你们的关系……”波达克找不到形容词，“晨星…呃，是个什幺样的人？”

就像一块磁石遇到另一块磁石，灰尼尔靠近了波达克，倾过身去，越靠越近，直到他把花草环戴到了波达克的头上。“他？”不知为何，人类的面颊变得像苹果一样红。灰尼尔突然升起逗弄之心，“很好闻，身上总是有股草药味，最重要的是，他很可爱。”

在这样的距离内，两人的呼息都清晰可闻。剧烈的轰鸣回荡在耳边。是打雷了吗？波达克试图分辨，最后发现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温软的物体贴上了他的嘴唇。波达克先是僵硬了一下，接着因为紧张而变得更加僵硬了。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闭上眼睛？

期待着对方更进一步，波达克傻傻地伫在那里，却没想到灰尼尔推开他，直接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有点惊慌。“对不起。”他怎幺也没想到灰尼尔会吐出这句话。望着灰尼尔退后的身影，波达克茫然之极。

刚才…他哪里做错了吗？可是，他们明明什幺也没做，甚至连深吻都没有。感到自己毫无缘由地被拒之门外，波达克觉得有点委屈，还有点气愤。

从现在开始，他不要再被灰尼尔牵着鼻子走了！

波达克倏地起身，“你给我站住！”他冲着灰尼尔吼道，一反常态的强硬成功地让灰尼尔愣住了。

“为什幺推开我？”

跑到灰尼尔身边，波达克伸手抱住了精灵。

这可能是他想象中最大胆的举动。

“你难道不喜欢我吗？不许否认，是你主动吻我的。”波达克把脑袋埋在灰尼尔的颈间，“因为你还在哀悼你的伴侣吗？你觉得对不起他，是不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波达克反倒心里好受些。

但是灰尼尔摇了摇头。

“晨星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

“那你为什……等等，什幺？？？”

波达克猛地抬头，满满错愕。

“三千多年？！你是认真的吗？”

“嗯。”灰尼尔与他对视。虽然灰尼尔此时面无表情，波达克却有种预感，也许他在做挣扎。“我之前撒谎了。真相是，三千多年前，他和我所有的亲族死在了我们生活的森林里。蒂翁带着飞龙军来消灭我们了。我在卡卡的帮助下，沉眠至这个时代才醒来。”

波达克花了点时间消化，“这--那个--但是--”他张着嘴巴，“我--我算是知道你为什幺想杀蒂翁了。但是，这跟我们的事有什幺关系？”

显然，他还是很计较刚才灰尼尔把他推开。

灰尼尔略显无奈，“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不能做伴侣。你还不及一个少年精灵大，而我已经这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波达克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波达克仍然张着嘴巴，不为别的，就为灰尼尔的想法。他不敢相信灰尼尔在暗地里烦恼这种事。半晌，波达克笑出声，同时大力抱紧了灰尼尔。这引起了灰尼尔的挣扎，然而他就是不肯撒手。

“你一点也不老。而我已经成年很久了。”波达克笑嘻嘻地说，“而且--为免你误会--我可是有这方面的经验的。”

“这改变不了任何事。”灰尼尔坚定地说，“如果没有原则，我就什幺也不是。等你六十岁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