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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齐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燃起战意。

沐雨置棋奉茶,退在一边。

“请殿下持黑先行。”

齐烈也不推辞,果断落下一子,正是天元,棋盘最中央的星位。自古天元寓王者,于棋局却是易攻难守险境。这样走的人,不是自信就是过于自负。白离尘也未犹豫,顺势落下一子。两人便在这棋盘上厮杀起来,排兵布阵攻城略地。

齐烈行棋杀伐果决,大开大合,从不计较细微之处的得失。而白离尘步步为营,平实之处暗藏锋芒。行至百步时,两人平分山河,势均力敌。齐烈却开始犹豫,思索片刻后落下一子,微微皱眉。白离尘依旧不急不徐,再过二十步已是转守为攻。局势开始改变。

齐烈眯起眼…这个布局是…十杀阵!

虽然略有出入,但却是十杀阵的雏形无疑。这人竟能在棋盘上也布出此阵,而自己竟也不觉间入阵了。棋盘上黑子的“长龙“被困在白子中,犹如笼中困兽之斗。

“先生棋艺精湛,孤自愧不如。”齐烈放下手中黑子。许久未曾这么酣畅淋漓下棋,当真痛快。

“殿下只是太心急了。”白离尘淡淡收回刚才落下的白子,又持起齐烈刚放下的黑子,落在边角一星位。退回几步,持齐烈的黑子行棋。改动十步之内的棋局。就见黑子兵行险招,杀出重围,又与白子二分天下。

这人竟在教自己破阵之法?!虽然只是浅显的入门……齐烈目光灼灼地看向白离尘。

摇曳的烛光下,本是疏朗淡漠的眉目竟生出几分温柔缱绻,两种矛盾的气质自然地糅杂在一起,让人捉摸不透,直到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蓦然又恢复了出世离尘的姿态,

“师门有训,绝学不传外人。但千机门弟子若入世,一生辅佐一人,忠心不移,不可欺瞒。”白离尘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所以殿下尽可放心,臣既已答应殿下,无论以后命数如何,也决不背离。”

齐烈的笑容发自真心:“我信先生。”

齐烈少时遍览古史,对三百年前的始帝多有困惑,从他用兵治国都可看出他雄图伟略也谨慎周详,为何那么信任千机先生若千机先生是个略有薄才的谋士也便罢了,可偏偏是个无所不通的智者,留这样一个人在统一天下后许以重权岂不危险?而千机先生为何在始帝登基后就功成身退,毫不留恋?这段历史一直被史学家争论不休,反复推测也无定论。

直到齐烈遇到白离尘。什么疑虑也没有了。这样一个淡泊的没有的人,恐怕把天下推到手中也不为所动,“忠心不移,永不背离”是么?幸好你这么说了啊,否则我真不知道用什么把你留住。

你不要殿华宇,也不要锦衣容,就没有想要的东西了么?齐烈发现即使得到这人无条件的忠诚付出,也并不称心。想到这里莫名有些失落。

“天色已晚,先生早些休息。我们明日便要离开金堆城了。”

“殿下慢走。”白离尘起身相送。

目送主角和守在门外的侍从离开,程小白回到房里把剧情过了一遍。24小时装X也是个技术活啊摔!要不是小生混了那么久的传奇部,给各种雇主演过小弟炮灰反派,否则就凭经理你那两本画的跟暴走漫画似的兵法书,绝壁是要跪的节奏啊!

明天离开金堆城,看来剧情没有改变,可喜可贺。估计齐烈暂时不会公布自己的身份,这样也不用上禀齐武帝,以免局势生变,按剧情齐烈的人现在已经在宫里暗地部署。

现在初步的信任有了,接下来就该浅移默化的加深,然后给一记猛料了。

第二日,齐军离城时,队伍中多出来一辆马车,以太子亲卫队护送。扎营时太子营帐旁又多出一帐,仍由亲卫把守。

暗地里有传言称马车里是以前助金堆城守城的谋士,归顺了齐太子。也有传言齐太子寻得千机门传人,千机门要助齐国。而齐烈在军中积威深重,无人敢明着揣测探寻。

程小白这几日很是舒坦,沐雨做饭煮茶无所不精,比城主府的厨子婢女更思虑周详。更会揣摩自己的习惯喜好,置办的东西都极为符合自己的人设,许多日常琐事做起来也伶俐剔透,又从不多话。简直十项全能,不愧是主角用的顺手的人。

齐烈有空时就来找白离尘下棋。

棋盘上有时显出燕国几城的攻守之势,有时是当今天下的势力战局。齐烈心思缜密,程小白偶尔几语,就能通晓其意,融会贯通,往日许多困惑豁然开朗。也有时两人只是无语对弈,沉默的气氛竟有种和谐安宁的感觉。

齐烈觉得只要跟这人静静呆在一处,就能感受到他周身淡泊的气质,洗尽铅华,让往日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战场的厮杀,齐皇城的暗潮汹涌,都在这里褪去颜色,只余下持棋的青衣公子,眉目平和。

齐军驻兵燕国皇城都外的夜,秋风入帐,明月生辉。

一局未毕,正是二分天下,互不相让。

齐烈挑眉一笑:”先生今日的棋,是孤与楚珩。“

白离尘微微点头。

楚太子楚珩。楚帝年迈,楚珩已掌军国大权。五月前出兵宁国,宁国多年积弱,多次割地与楚。楚珩清洗稳定了朝堂势力后,迫不及待的寻了借口出兵伐宁。一路大捷,长驱直入,如今正在攻打宁都。肷焦仄坪螅燕庆帝曾多次向楚国求援,楚珩皆不理会。

楚珩在等一个与齐烈正面对上的时机。

两人幼时曾于四国宴上相逢。彼时一个是沉默木讷不受宠的平凡皇子,一个自幼荣宠无双心高气傲的楚国太子。

而如今势均力敌,不久后将对峙沙场,一较高低。

“殿下得燕国后,就会与楚太子对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齐武帝与宫中事。

“先生如何看楚珩?“

齐烈在楚国宁国也有眼线,自楚珩出兵以来,每日都有情报送到齐烈手上,前些日子把这些都给了白离尘。

“楚太子,用兵疏狂不羁,想来其人行事,傲气自负张狂霸道。”

楚珩每破一城,烧宁国原设府邸,杀宁军战俘以示军威。这人手段狠辣,又自负实力超绝,信奉王霸之道,不屑招揽民心。

白离尘注视着齐烈的眼,”楚太子行’霸道’,殿下行’王道’,这一点,楚太子不如殿下。而今乱世,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个道理齐烈自然知道,自己与楚珩,走的本就不是一条路。齐烈领兵军纪严明,每过一城不曾出现烧杀劫掠之事,安置城中百姓,善待战俘,还曾调粮接济难民。与燕庆帝的课税重赋,楚太子的残暴狠辣,当今乱世的战火流离相对比,齐烈的“仁德”之名,威望渐高。

只是楚国拥兵五十万,齐国只有四十万兵马。

白离尘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起身自案上书册中抽出一叠纸递给他:”这是臣近日所画。“

齐烈接过展开,竟是一架弓弩的设计图,笔触清晰,结构精巧完整。不仅改良了射程更易操作,还可三箭齐发,最后一张成品图,带着惊人威力跃然纸上。

若是齐军把传统的弓箭换成这种兵器…齐烈自然知道这图纸的价值。

而图上从用料材质,拼接组装到尺寸规格,都无一不详,可见画图之人极为用心,连细枝末节都仔细思量过了。感叹于白离尘才智的同时,心里蓦然多了几分久违的感动,反倒说不出感谢的话了。

“传闻千机门绝学有三:阵法,兵器,天衍术。如今我有幸见其二,不知何时得见先生可推知天命的天衍术。想来应是惊采绝艳,当世仅见。“

天衍术与观星不同,所知更为详尽,不仅可得发展趋势,甚至能知其中转机,从而逆天改命。传闻千机先生曾为始帝改劫。

白离尘原本的笑意霎时间褪去,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也只是一瞬就恢复如常,“殿下想看,自然有机会。”

齐烈却没有错过白离尘一瞬间的异常,仿佛是经历了极大的悲哀。

“殿下明日还有许多要事,还请早些歇息罢。”

齐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说道:“先生也是,勿要过于操劳。“

回到帐中仍是思虑不宁,看着图纸,想像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持着工笔,细细绘图的样子,淡漠的眼中应是认真的神色…或许还有浅淡的笑意?

什么事能让这样的人露出悲哀的情绪?天衍术,究竟是怎样的绝学?白离尘,我到底是对你所知甚少啊。你既忠心于我,倾力助我,又为何许多事都不告诉我。

第5章 宫变

崇嘉二十七年十月十五,齐军抵i城。

半月之内,如有神助,连破五城,直取都。所到之处,皆畔于齐。

十一月初一,驻兵都十里外。

十一月初五,镇北将军齐洵领兵十万与齐太子汇合。

十一月十日,都破,燕庆帝自缢于宫中。太子烈入都。

三日后,禹都加急报武帝病重,急招太子烈回宫。

旭日东升,霞光万里。

齐烈在城门辞别白离尘,笑的云淡风轻:“待孤处理好宫里事,再迎先生回齐国。”

哪个王位的背后不是白骨成堆?哪个帝王手上未沾血亲的性命?

可他执着的不想让这人沾上这些,这人只需在朝堂在战场,在堂皇光明处助他,宫里那些肮脏的腌H事,永远不要看到污了眼才好。齐烈从未提过自己在禹都的部署计划。

“昨日臣为殿下卜一卦,此行大凶,凶在西北齐皇城方向,贪狼星动,紫薇现血光”,白离尘略一迟疑,微微蹙眉,“殿下小心六皇子。”

齐烈心中暗惊,六弟一惯表现的软弱无能,因而从不受武帝重视。若非自己处处谨慎,禹都的情报网滴水不漏,也是决发现不了端倪的。白离尘不曾接触过与齐皇宫有关的事,如何能一语中的

观星卜算之法,当真能精确至此?

细看之下,才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心中一暖忙说:“先生不必忧心,我已有对策。”

白离尘闻言怔愣片刻,眼里闪过一抹自嘲:“如此甚好,倒是臣多事了。”

这是以为自己不信任他,所以起先对他隐瞒计划?齐烈以往也被人误解过,有时不必解释,有时不屑解释。现如今第一次体会到百味陈杂的感觉,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殿下该启程了。臣在此等侯殿下消息。”那人的声音又恢复了清冷。

暗叹一声,跃马扬鞭,一万骑兵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蓦然回头望去,那人的身影笼罩在耀目的朝霞之中,身姿如玉,迎风而立,墨发飞扬。

一如初见。

即使是临时得令,赶路仓促。这队兵马依旧秩序井然,急中不乱。

“报――按此行程,明日可抵禹都。”

“原地扎营,休息一夜,明日卯时继续赶路。”

齐烈留许Z在金堆城中照看燕泗,劝其归降,而后接手金堆城中的商贸河运势力。如今又与白离尘分别,孤身一人赶往凶险的皇城,心中竟生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落寞。

不知什么时候,习惯每日寻他对弈一局,依赖他淡泊的气质净化内心偶尔的躁动。又想起前些日沐雨通过暗线传出的消息,不禁苦笑。

沐雨在明处服侍跟随白离尘,齐烈又安排了亲卫暗中保护,必要时及时传递消息。

离城后他就联系沐雨,要他事无巨细地上报白离尘昨天行为。

“先生戌时观星象,而后吩咐置备沙盘卜骨,焚香更衣,点八根长蜡于屋中,闭门不出,暗处窥探见先生绘阵盘于沙盘中。亥时,长烛灭,先生推门出,似是精神不济。”

齐烈以前在与白离尘对弈后,经常已是入夜。偶尔白离尘开窗观星象,齐烈也从未在意。谋士大多会点观星术,但他也知道观星所见甚为模糊,预兆不明。

以前白离尘从不需要什么沙盘长烛。而这次这么清晰的卜算结果莫非就是天衍术?想来是如此精密的推衍,必然极耗心力,因而精神不济。想到这里齐烈有些愧疚恼恨,若不是自己没把计划预先告知,白离尘何必白白用了这种劳心劳力的术?

同时又有一丝暗喜,对方愿意为自己尽心至此……是否在他心中自己也是不同的?

想到这里陡然回神,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情绪会因一个人受这么大影响?那人愿倾力为自己谋天下,这不就够了么?为何会纠结什么同与不同?

为王者,不能有弱点。

齐烈透过苍茫的夜色,望向齐国禹都的方向。远方隐约有灯火,平静的表面下掩盖多少惊涛骇浪,腥风血雨。

早该结束了。

太子烈带一万骑,快马加鞭,一月抵禹都。留骑兵于城外,带三百亲卫入禹都。至皇宫,卸甲置兵刃,携二十随侍入宫。至武帝寝殿,留侍从于殿外,只身入殿。

高大的铜质烛台烛光摇曳,重重叠叠的轻纱帘幕扬起,武帝一身明黄龙袍,稳稳的坐在龙椅之上,年过半百的天子,精神矍铄,不怒自威。

“老三,回来了。”武帝的语气收敛了一身帝王威势,仿佛一个寻常的父亲,等回了远行的儿子。

寝殿内,齐烈被黑甲覆面的侍卫重重围住,里外三层长矛直指。殿内的琉璃方砖映出他挺拔的身姿。即使身陷如此困境,仍不见丝毫惊讶愤怒,似乎只是有些落寞。

武帝心中暗暗赞叹,又闪过一丝惋惜愧疚。

“三哥还是自己把定的兵符拿出来吧,免得死后尸体遭下人不敬。”帘幕后走出一个紫金蟒袍少年,眉目间没有了往日纤弱之气,笑的肆意张扬。

“成王败寇,父皇可愿最后与儿臣对饮一杯?”齐烈却没有看少年一眼,只是直直地注视着龙座上的武帝。

武帝沉默地抬手,便有一人端上了酒壶酒盏。

“原来不止是大哥,儿臣也是靶子。出征伐燕,战死则无后患,若是真打下了半壁江山,这江山也是六弟的,德妃娘娘,果然是父皇最爱的女人啊。这几年父皇的布局,也是为了六弟吧。”

“是朕欠她。”昔日驰骋沙场南征北讨的帝王,忽然变得很疲惫。

于是他端起酒盏,独饮一杯。

齐烈虽然早就猜到,此时听武帝亲口说出,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嘲讽,为了年少时一个爱过的女人,竟要牺牲其他亲生儿子。什么最是无情帝王家,只看这深情用在谁身上。

“大哥装疯后来真的疯了,五弟装体弱后来真的脉虚而死,父皇,您怎么还敢说自己病重呢。”齐烈轻轻摇头,似是在叹息。

原本围住齐烈的侍卫忽然动了,六皇子来不及反应就被困在了中间。大殿之内情势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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