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紧了火龙沥泉，洛泽说，“保命的。”

楚余航耸了耸肩，不再过问。

连着开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东区基地。

地方比洛泽想象中的要大。

所谓的东区基地并不是什么官方的领地，而是由一群逃难的普通民众联合而成的避难所，组织的所有成员都是原本普普通通的平民小百姓。

东区基地原本是一所废弃的大学，地处极为偏远的郊区，丧尸潮爆发的时候又正赶上暑假，因此学校里的情况相对来说较为乐观，楚余航发现了这里，带人清扫了所有的丧尸，又在周围搭上了通了电流的铁丝网，借助环绕在东边和北边的水渠建立了一个较为完善的防护系统。

随后，又接纳了许多来到这里的人，发展出了一个暂时具有物质和能量循环的小社会。

丧尸狂潮爆发了一年，能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发展出这样一个组织，可以说是十分不容易。

楚余航将车停进了车库，刚下车就有几个年轻人围了上来，“楚爷，怎么样了？”

楚余航将车钥匙抛给其中的一人，“搬东西。”

“哎！”几人面有喜色，连忙打开路虎的后备箱，开始往外一箱一箱地搬东西。

车里面不仅有从郑波两兄弟那里讨回来的粮食，还有楚余航一路搜刮来的物资。

王峰四下看了看，咽了口口水：“楚、楚爷，郑波和郑涛两兄弟……还有乐乐……他、他们……”

楚余航拎起一袋大米，淡淡地说：“郑乐乐病毒发作变成丧尸被一枪打死了，郑波和郑涛跑了。”

虽然乐乐死了十分遗憾，但好歹郑波兄弟还活着，王峰露出一丝喜意，忙掩盖起来，可惜地说：“跑了啊……”

楚余航轻轻地嗯了一声。

“跑了？”就在这时，另一个人怀疑的声音响起，搬东西的几个年轻人动作同时停下来，对来人道，“强叔。”

林一强一只眼睛里埋有阴翳，一只眼睛倒是健全，脸颊瘦削，穿着一身丝绸的黑色唐装，柱了拐杖，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

林一强用一只眼睛盯住楚余航，阴沉得道：“余航。”

楚余航：“强叔。”

林一强：“郑波和郑涛犯了那么大的事你居然让他们跑了？你做老大的威仪何在？以后若是有人学他们，想要散伙，偷了基地的粮食跑出去，你要怎么办？”

楚余航沉默不语，脸色不太好看。

林一强招了招手：“林子。”

身后一个男人走了上来，垂下头恭敬地说：“吩咐下去，以后如果见到他们两人就杀掉，拎回人头的奖励十袋大米。”

王峰焦急地说：“楚爷。”

林一强立刻阴狠地瞪了王峰一眼，“我跟余航说话，你插什么嘴！”

话音未落，林一强身后又一人上前，一拳揍在王峰的下巴上，王峰猝不及防受了一击仰面栽倒在地，闷声咳了咳，吐出一颗牙齿。

擦了擦嘴边的血，王峰狠厉地瞪着揍他的那人。

那人见状，又要一脚踢上去，忽然小腿一疼，倒吸一口凉气。

一枚石子掉在地上，滚了两滚。

“强叔。”就在这时，楚余航淡淡地插嘴，“王峰是我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

林一强冷笑一声，忽然抬头看向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洛泽，脸上的皱纹一紧，“这是什么人？”

“我从B市带回来的，打丧尸的高手。”

林一强：“什么来头？”

楚余航：“杨家枪第五十一代传人。”

林一强：“……”

洛泽：“……”

林一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跟楚余航闹翻的时候，当初他来这片基地的时候本来想直接接手，却没想到楚余航竟是个硬钉子，这才熬了许多月，甘愿屈居楚余航之下，想着能控制楚余航也好，可楚余航软硬不吃，十分棘手。

想来想去，还是等日后把楚余航杀掉，直接接管东区基地比较妥当。

林一强掸了掸丝绸的衣摆，“我知道这个基地里你是老大，我人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脚步，我的好言好语你不愿意听，可是余航，你要记住，我林一强在道上混了三十多年，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强叔的警告放在这儿，听不听……由你！”

等林一强走后，楚余航扫了一眼仍在紧张当中的几人，一把扛起大米，“继续搬，都别愣着。”

“楚爷。”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了……”

楚余航：“刘轩，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刘轩大口吸气，道：“又要游行了！”

楚余航：“……”他放下大米，将别在耳后的烟拿下来，点火，吸了一口。

刘轩露出着迷的神色，猛地怔醒，“楚爷，你不去看看啊？”

楚余航烦扰地抓了抓头发：“看什么？”

刘轩着急地拉着楚余航的胳膊，“楚爷，粮食问题一天不解决，他们的抗议游行就一天也不会停止！”

楚余航阴沉着脸吸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洛泽淡淡地插嘴：“人类真麻烦。”

楚余航恍然大悟，“对，就是这句话，人类真麻烦！”

刘轩：“……”

最后没办法，楚余航还是被刘轩拉去了。

在东区基地，主要分为三个工种，第一个是战斗工种，负责保卫基地，与丧尸作战；第二是科技工种，负责开发武器与管理建设；第三是劳动工种，负责种植粮食，一般都是由没有什么特长的普通百姓担任。

每次游行的都是这些普通的劳动工种。

这次粮食的收成不好，又因为郑波和郑涛烧了基地的粮仓，粮食十分匮乏，他们虽然是种植粮食的，但是却是分得粮食最少的一批人。

不知怎么，存粮的数量泄露了出去，依照往常的粮食配发比例，他们这些人必然分不到足够的粮食，甚至有极大的可能，派发粮食的人会为了一己私利而私吞粮食。

为了生存，他们必须要站出来。

教学楼前黑压压地挤满了人，这里被楚余航改造成了行政楼，负责各种行政事件的员工每日便在这里办公，在他们上班后，游行者的头目便召集了众人，浩浩荡荡地堵住了各个出口。

“还我们粮食！”

“我们要活下去！”

“还我们粮食！”

“我们要活下去！”

“楚爷。”刘轩看着众人狰狞的面目和眼前可怕的阵势，下意识地往楚余航身边靠了靠，感受到他的体温才略略放心下来。

“都安静！安静！！”楚余航的手下在竭力维持着秩序，可群情激奋，没有半点用处。

就在这时，砰砰砰连声响起，楚余航将手枪对着天空空放。连声打了将近十发子弹，看着骤然安静下来的众人，阴沉着脸说：“都给我回去，我楚余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回去。”看着眼前这一幕，林一强摁灭雪茄的烟头，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吃饭睡觉打丧尸（四）

【第二次试验开始的第二十一年零三个月九天，我与实验体七十七号正式碰面。实验体七十七号建立了一个中型的基地，但是此基地存在很多问题。势力划分主要为三大部分，其一，以实验体七十七号，在这个世界被称作楚余航为首的元老骨干级人物，其二，是由半路加入的，疑似黑社会背景出身的林一强等人，其三，则是一些普通的，只想要在病毒泛滥的今日安稳地活下去的普通人。在我到来的时候，这三方的矛盾已初见苗头。】

记录好这一切，洛泽坐在沙发上，听着客厅中央那些人的谈话。

游行抗议的普通工作者派请了三个代表同楚余航进行谈判，楚余航蹙紧了眉头，见那三人满是一副英勇就义浑不怕的样子，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的人，自己实在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他本来是这个大学的学生，因为要准备考研，暑假期间特地留在了学校备考，谁知道病毒就在这个时候大肆地泛滥起来，造成了一系列的基因变异。

其实，病毒所造成的变异并非是完全有害的，它分为良性变异和恶性变异两种，只不过，发生恶性变异的可能性要远远高于良性变异。

他阴差阳错地获得了良性变异，一场高烧使得他能力暴涨，就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和吞了蘑菇的超级马里奥一样，在短短的十个小时被从内到外地改进了身体结构。因而，才带领着剩下的同学和老师建立了这所基地。

然而，随着病毒的扩散，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了牵连，楚余航的这所基地就渐渐地开始收容路过的、想要留下来的人，只不过，人心自古难判，人越多，问题也就越多。

自从楚余航接纳了很多“外人”之后，闹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认为楚余航不过是个学生，怎么能够掌管这么多人，那其中有政府领导人物、有社会精英也有一些地痞流氓，然而，无论是谁都被楚余航暴力压制了。

后来林一强加入了他们，使得这个组织的结构变得更为复杂。林一强出身黑社会，，在病毒爆发的前几天刚从监狱里出来，他手底下都是一些小流氓、小混混。但即便如此，楚余航不得不承认，林一强的确是个有手段的人，自从他来了这里，明着造反闹事的人少了大半。

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林一强不会甘愿屈居于他之下。

“楚爷。”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恭敬地站在楚余航面前，他原本是个小区的物业管理员，来了基地之后因为没什么出色的本领就被划到了劳力队伍里面，没想到，居然混到了领导地位。

楚余航轻微地点了点头，示意张宇继续说下去。他其实不喜欢人家叫他楚爷的，他才二十三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叫他楚爷，可自从不知道是谁开始叫的第一声开始，便有越来越多的人这么称呼他，他懒得分辨，也就由得他们这样下去了。

张宇斟酌了下，说道：“楚爷，我们听说上次郑波两兄弟把粮仓烧了，里面的粮食只够一千人吃上两个半月的，你看，我们基地大约有三千人，这、这所有人吃一个月都不够啊……而且，眼见着就要过冬了，今天秋收的粮食不怎么好看，勉强够我们吃一个月的，冬天还有一个月要熬……”说到这里，张宇忐忑地咽了口口水，继续说，“楚爷，你看要怎么安排这批粮食，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准话。”

楚余航也知道这一点，有多少粮食剩下，够多少人吃多少天他比张宇还要清楚。可眼下，他的确没有一个准话给张宇。

粮食该给谁，不该给谁，怎么个给法，都是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当初建立基地的时候，他特地指派了人专门管理粮食和粮食的分配，自从郑波和郑涛烧了粮仓之后，林一强趁机塞了个他的人过去，依照林一强的性格，一定会先将他的那批兄弟们喂饱了，再去想别人的死活。

楚余航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靠在靠背上，仰面向上，闭着眼，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那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又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壮年耐不住性子，上前说道：“楚爷，我知道你很难做，可是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你给我们一个说法，也让我们回去好交代，大家放着活不干，不就为了你的一个说法么？”

洛泽站起身，在书架上找打了一本末日记录手册，略感兴趣，拿下来随手翻看着。

【在丧尸病毒爆发初期，科学家们认为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与艾滋病病毒相差不大，主要传播方式都是体液传播，因此，感染者一旦与易感人群发生体液的交换就容易造成传染，最早的病变是由于撕咬造成的体液交互。但是后来随着病毒变异的多样化，大范围的病毒感染使得科研工作也无法顺利正常地进行下去，这时候才发现，病毒的传播方式便并不仅仅局限于体液传播。

确切来说，只要未感染者的体液与丧尸进行了交流，就会感染上这种病毒。换句话说，一旦你的身体因为丧尸而造成了伤害的话，那就会感染上病毒，当然，这也是有几率的，不被感染的几率小到零点小数点后十位之多。】

楚余航忽然从椅子上弹起，那三人吓了一跳，当即退后想要抱住头部，十分害怕，自动脑补了楚余航杀丧尸时的凶残样子，尽管他们包括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并没有真的见识过楚余航杀丧尸时的样子。

“刘轩。”

被点了名，刘轩绷直了身子，应道：“楚爷。”

楚余航说：“去把徐子峰叫来，带着粮食的储存记录。”

洛泽顿住，抬头看了一眼楚余航，略微蹙了眉头，随即舒展开，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籍。

【这种病毒的侵染能力比一般的病毒要高上许多，一旦感染可在较短时间内重组DNA链，造成多种情况的变异与进化。有利变异并非不是存在的，我所在的东区基地目前的领袖楚余航便是就当下而言，发生有利变异最明显的人类。】

过了不到十分钟，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抱着一台笔记本走了过来，学校的库存管理系统被充分利用了，存储在电脑的表单里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每一个账目。

徐子峰：“学长。”徐子峰是楚余航的校友，比他小一级，暑假过后就可以升到大三的会计生，这次抗议游行是为的什么他明白。

楚余航对他点了点头：“把粮食的库存记录给他们三人看。”

徐子峰犹豫了下，“学、学长？”剩下多少粮食，他自己都不忍心看，要是给这些人看了，还不直接闹起来了！

楚余航：“给他们看。”

徐子峰抱紧了笔记本，见楚余航是认真的便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系统打开，调出管理页面，给那三人看了目前的状况。

那三人看完后脸色同时刷得变白，“怎么会这样……”竟然比他们知道的要少上许多。

楚余航从口袋里掏出苏烟抽了起来，“只有这么些，我与你们坦诚相待，只是想说，我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所以，请暂且给我些时间，我会给你们找到足够的粮食，撑到下一次收成。”

那三人互望一眼，正要说什么，中途却有人插嘴道：“楚爷的诚意都摆着这里了，你们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不妨先跟我讲讲。”

林一强拄着拐杖，坐在一旁的办公椅上，“楚爷说话一向算话，你们应该没问题了。”

三人中一直沉默的滕勇忽然说道：“我们要楚爷一个担保。”

屋中一片沉默，就连呼吸也放得极轻，楚余航冷冷地看了一眼滕勇，又看了一眼林一强后，说：“如果我做不到，我就放弃东区基地，什么都不带，一个人……滚蛋。”

刘轩和徐子峰：“！！！”

刘轩他慌张地拉住楚余航的胳膊：“楚爷。”

楚余航没有理会刘轩，看向滕勇：“A市来的？”

滕勇楞了下，随即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是。”

楚余航：“从A市过来，一路见到不少丧尸吧？”

那人点了点头，“死了好多人，我们兄弟三个，就我活着了。”

楚余航点着了烟，抽了一口，“为什么在我的基地留下来？”

滕勇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楚余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一想起这一路见到的场景，丧尸横行，到处都是鲜血，尸体，心里涌上一阵难过，喉头滚了滚，他哽咽地说：“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啊……”

楚余航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那一点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捻灭：“既然你们选择留下来，我就不会让你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