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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永远不会醒来的时候,他心中的盼望也越来越少。

唯一的祈盼,不过是这人醒来而已。

只要他醒来。

燕枯心拢了拢手臂,贺云卿好似有所感应一般,身子微动,却并未醒来。燕枯心手指轻轻抚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直到贺云卿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他的动作才慢慢停止。

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太阳西沉,天色暗淡了下来。贺云卿揉揉手臂:“睡了这么久啊!”

“疼不疼?”

一边说着,燕枯心的手已经靠了过来。贺云卿发现,随着那双手的动作,自己体内仿佛融进了一股暖流,原先死气沉沉的灵气似也有了活力一般,在体内各个经脉间流动,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之久,灵气的波动才渐渐平息。

说平息也并非全对,贺云卿只觉体内灵气舒缓却流畅地运转着,体内的窍穴好似一瞬间被打通一遍,再不复原先的衰败。

“谢谢你。”

燕枯心拍拍他脑袋:“等师兄修炼到元婴,到时候就要师兄罩着我了。”

贺云卿知他在鼓励自己,微微一笑:“一定。”

纵然自爆金丹又如何,他贺云卿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若论天赋,整个东域又有多少修士能抵得上他们师兄弟二人?

何况贺师兄自认手里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醒来之后就只见过一面的云逸小徒弟。就算他这个做师父的没法大杀四方顺利成仙,他不还有一个开了外挂纵横捭阖实力惊人的徒弟么?

贺师兄心中暗暗决定,有空一定去多多注意徒弟的修为,指导指导,让徒儿知道,他这个师父虽然昏睡了两年,但还是很关心这唯一的一个弟子的。

他师父玄云子这一生只收了一个弟子,贺云卿不介意将这个传统留存下来。

入夜。

贺云卿口中念着法决,心神合一,默默依照法决运转体内灵气。燕枯心替他注入灵气调理经脉后,他的修为已然稳稳升至炼气初期,继续修炼下去,经脉也不会有任何的滞涩感,几乎就和贺云卿刚入玄机门时类似。

“呼……”贺云卿深呼了一口气,闭眼继续修炼。

任体内灵气流转数次,贺云卿岿然不动,引气入自身,直至天地之气融合他体内的灵气,他方才缓缓睁开眼睛。

虽则都是修炼,但炼气期时,他所能够炼化的天气之气实在太过微弱,或许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然足够,但贺云卿还是希望能够早早恢复修为。

“咦?”贺云卿眼神蓦地一凝,视线聚焦在胸前泛着红光的黑石上。手指轻触,这黑石的红色又好似浓了一分,摸起来也隐有一股温润之感。自他出生之日起,这黑石就挂在他身上,贺云卿只以为这是萧家之人的身份证明,却不想,这黑石本身竟也好似极不寻常一般。

黑石中的红色越来越明晰,几乎要将整块石头染红,更为诡异的是,这红色并非拘囿于黑石本身,而是向外围发射着诡异的红芒,贺云卿面上疑惑之色更深。

蓦然间,他记起了一件事情。

那日他与玄游子对练时不小心弄伤了脸,也流了血,贺云卿比对着面颊与黑石的距离,心中暗暗有了思量……反正他看过的那些玄幻小说里,至宝都是需要血液的牵引才能认主的。而这黑石虽然变了色泽,贺云卿却并不知它究竟有何作用,莫非是,血太少了?

贺师兄盯那黑石一眼,又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晌,果断取血。

血液滴到黑石上,一片浓郁的红瞬间翻滚着,淹没了整块石头,而待那红色褪尽,贺云卿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一阵,这是什么意思?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黑色的石头会变成白色的?

细细打量着这块褪了皮的石头,除了那个“萧”字的印痕消失了之外,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稀奇的地方。

莫非,这就是一块染了色的石头?

“放屁,你家桌子用血洗能洗干净么?”猛然出现的人声把贺云卿吓了一大跳。

然而,死去又活过来这种事情贺云卿都见识过,又如何会畏惧鬼神?当下在屋内细细打量起来,盘桓再三,贺云卿终是将视线投注到手中石头上:“是你在说话?”

“不是我是谁?”

“你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那声音懒洋洋的,嘴里吐出的话却很讨人厌。

“我只是没见过会说话的石头而已,明日就去找个大铁锅来,看看这会说话的石头味道怎么样?”贺云卿低低一笑:“虽然这么说阁下会不太高兴,但我还是想告诉阁下,阁下这个模样,长得可真像块年糕。”

“吃……吃我?”那石头滚了滚,滚到桌子上,恰巧滚进了贺云卿平日用的茶壶里。

贺云卿笑得意味深长:“哦,原来应该与茶水同服。”

茶壶下的石头彻底没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石头出现了~

最近作者真堕落,一直在追大神文。

☆、第五十一章 昆仑

在茶壶里滚了足足半个时辰的石头终于屈服了。它从茶壶口跳出来,稳稳当当落在了贺云卿手心,白玉般的外表沾了一些茶汁,很快被它甩了干净。

“这么说吧。”白石动了动,有些傲娇地开口:“上古仙门以昆仑为首,昆仑为中央之极,连天遁地,仙雾缭绕,仙家并立,山中草木鱼鸟无不染上灵气羽化成仙,而我――”

好似看到了贺云卿漫不经心的神情,石头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胸,声音也刻意大了一分:“而我,就是昆仑之上的灵石。”

“哦。”贺云卿顿了顿,“所以呢?”

石头蹭了蹭贺云卿手心,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你不应该把我好好地供奉起来么,昆仑的灵石哎~”

贺云卿一把扯过串着石头的线:“不用了,挂起来就可以了。”

那白石见贺云卿来真的,忙道:“喂,你是不是自爆金丹灵力空虚急于恢复么?我可以帮你哟?”

“若是遇上了别的灵物,恐怕一点法子都没有,但我与他们不同。”白石顿了顿,道:“先前你修到筑基、金丹时,我只能温养你的灵气,真实作用却极其有限,但如今你修为尽失,反倒可以发挥出昆仑石最大的作用,因昆仑石最重返璞归真,唯有最纯粹的法决辅以昆仑石修炼,才可发挥奇效。你储物戒中那本引气基础决可还在?”

贺云卿眸中蓦然射出一道精光:“你一直盯着我?”

“我那时虽有灵智,但你修为太低,自然无法察觉到我的存在,除了那个魔修,可以说,这片大陆都没有人能发现我……”

贺云卿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字眼:“魔修?”

白石道:“对啊,就是那个被你的血救下来的魔修啊!”

被他的血救下来的魔修?贺云卿眸色渐深,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听那白石述说。

白石虽有灵智,可哪里懂得人类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上古之后我漂泊无数年,那魔修在我见过的修士中,也能排上前十之列,虽然无法与昆仑盛况相比,可也着实不弱了。说起来,你虽然蠢了一点实力差了一点,可你的血脉力量,却出自昆仑一系,乃是那时魔神的大补之物。若是昆仑与魔族开战,你们这一系少不得被捉去十个八个。当然,身外昆仑后人,你们的血脉天赋也是不容置疑的,可惜你从小便修炼那些劣质法术,生生把好好的天赋弄得乱七八糟。还好,你现在修为尽失,终于有机会恢复上古的荣耀了!”

贺云卿嘴角抽了抽,依照这石头的说法,他修为尽失反而是好事了?

“哦,对了,你那本引气基础决正是那时昆仑弟子修炼时的基础法决,比之普通的引气决要强上数倍,却不知怎么会落到这么弱小的门派里面……”石头声音略微低了一些:“你虽是昆仑后人,可是于昆仑之事却无任何了解,我问你,你可愿入昆仑门下,随我修昆仑一脉法决?”

贺云卿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了师父。”

“可是你那师父仅是金丹,于你修炼并无任何益处……”

“我有师父,也有弟子,并无改换门楣的意愿。”

石头叹了口气,道:“不愿便不愿罢。”

贺云卿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他竟然从一颗石头的叹息中听出了怅惘的情绪。

“不过你血脉融于我身,如今也没有了昆仑……”石头道,“算了,你从那引气基础决练起,修炼时我辅助于你便罢了。”

这颗白色的石头对贺云卿讲了那一番激情澎湃的话后,竟是深受打击,一个晚上都只缩在贺云卿脖子上一动不动,作出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表情。

很忧郁。

可贺云卿丝毫顾不上他的忧郁。

这颗石头所叙述的东西已经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极限。无论是昆仑、返璞归真亦或是那一个他曾救过的魔修,都不存在他的记忆之中。但贺云卿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昆仑石所讲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脑中蓦然浮现起醒来时玄云子惊愕的表情……或许,那个杀上玄机门的魔修和他有关系!

而且,关系匪浅。

昆仑族人么?

如果他是,那么萧家肯定也是。

他捅了捅石头:“你原先为何是黑色的形状,还被萧家人刻上了名字?”

石头不耐烦地在他脖子上遛圈:“昆仑传溯无数年,萧家人只知其血脉特殊,却不知其乃是昆仑后人,我虽被带出昆仑,却只被他们当成普通的石头,祖先流传下来不敢丢弃,就挂到你脖子上罢了。”

贺云卿得了他的解释,眼眸又深了一分。

他总觉得周身隐藏着无数秘密。这些秘密好似迷雾一般遮挡着他,他想拨开,却又无能为力。

略思量了片刻,贺云卿便又释然了。

他虽也想尽快恢复修为,但转念一想,自爆金丹而能存活的修士这世间又能有几个?他活着已不容易,又何必强求太多?一步一步来,循序渐进便是了。

那一头,黑石也好似失了感应一般一动不动。

趁着夜色,贺云卿闭眼沉睡。

从第二日起,贺云卿便恢复了加入玄机门以来的习惯。清晨沐浴阳光去后山练剑,踩在熟悉的石阶上,他总觉得内心安宁了不少。一路上遇到的修士早已不是他刚进来时那一批,自燕枯心当上掌门后,同辈弟子中,天赋高的结成金丹成为长老,天赋低的或继续修炼或转成管事,贺云卿已经很少见到熟悉的面孔了。

与他刚来时不同,此刻的后山已有了多多少少四五个弟子,每人占据了一角各自修炼,互不干扰。

但贺云卿却没有想到,自己竟在后山遭遇了拦截。

“炼气初期的小子,有眼色么?”一个同样是青袍的弟子拦住了贺云卿。他虽觉得眼前少年有种不同于常的成熟,那一头白发也着实骇人,却仍是大着胆子拦住了贺云卿。

贺云卿淡淡看了他一眼:“为何拦住我?”

“这后山乃是四位师兄师姐固定修炼的地方。”那弟子颧骨有些高,说起话来自然带了一股高傲,“你不过炼气期而已,怎么有胆子和筑基期的师兄师姐们一同修炼,师兄师姐们大度,不与你计较,可我们却不这么看!”

贺云卿许久没有体验过普通弟子的感觉,闻言只是笑了笑:“那我在这里说一声抱歉,明早我换别的地方。”

说罢,他握住剑,转身就要走。

“等等,谁让你走了?”那弟子盯着贺云卿品级明显高了一筹的飞剑,面上露出一丝贪婪之色,“你这么不懂规矩,难道不该拿点东西出来赔礼道歉?”

他拦住贺云卿只是一时兴起,若不是贺云卿一出现,他身旁女伴的目光都聚了过去,他也不会开口找他的麻烦。孰知这人长得不错,可性子简直比娘们还要绵软,他使威风使上瘾了,便想把自己在门内受到的欺负一股脑回报在贺云卿身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

贺云卿闻言竟是微微一笑,眼中一丝愤恨的情绪也没有:“不知这位师兄看上了何物?”

周围有被二人冲突吸引过来的弟子,听他这话,眼里的嘲讽都要化作实质。他们想看的可是两人之间起了激烈的冲突,而不是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忒没意思。仍有一些尤其好事的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那青袍弟子仿佛受了鼓舞一般,贪婪的目光几乎要粘在贺云卿的飞剑上,他舔了舔唇,搓手道:“师弟这柄飞剑倒是不错,送给师兄如何?”

却没想,贺云卿只是摇了摇头:“长辈所赐,不敢轻易相赠。”

“若是我偏要呢?”

“那也只能一战了。”

围观众人终于稍稍激动了起来。也有几个交换了眼神,趁人不注意从人群中退了出去。他们看出来了,这白发修士虽是炼气初期,可对话之间却无任何畏惧之色。且他手中飞剑一看就不是凡品,据他们所知,门中那些筑基期的师兄们都没有如此品级的飞剑。

这白发修士定非常人。

果然,就在二人将要开打的前一刻,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自众人耳畔响起:“师兄稍稍歇一歇,便让师弟替师兄打上一场如何?”

“好啊――”那青袍弟子的声音起初还得意洋洋,待看清来人的相貌后,所有的得意与嚣张都化作无尽的恐惧,“掌……掌门……”

燕枯心微微一笑:“你要和我打一场么?”

那青袍弟子“啪嗒”一声甩掉了手中的剑,手脚并用拼命摇着:“弟子怎么敢?”

燕枯心沉吟一声:“我师兄的剑乃是玄引师伯亲自打给他的,长辈所赐,不能随意送人。这样罢,你今日练武完毕便去听雪殿取一把剑如何,虽不如师兄手中这把,却也能迎战对敌,你看如何?”

“弟子不敢。”那青袍弟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贺云卿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师伯,弟子不敬,还请师伯原谅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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