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平衡了一下身体，才慢慢朝大门口走去。“如果还有疑问的话，可以向副长求证。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将此事对其他人保密。毕竟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阿律！”白枫瞪了一眼幽灵，追了上来。这时，大门忽然开了，顾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袋盒饭。

三人同时愣住，在顾董视线扫过时，又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怎么，看起来还挺有活力的嘛。”顾董手指夹着烟，吸了一口。他迈步走向三人，弯腰将盒饭从袋子里拿出来，见三人没有动静，他抬起头瞥了三人一眼，挑了挑眉，“不是在叫饿吗？十二点巡夜，别拖拖拉拉的。”

“……是，副长。”白枫和幽灵这才动了起来。白枫拿起一个饭盒，递给胡律，眼中有某种祈求原谅的神色。胡律垂着眼眸接过饭盒，却直接转身走了出去，“我要回去洗个澡，先走了。”

砰。大门合上，白枫愣愣地看向胡律离开的方向，难过地低下头。幽灵打开盒饭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不过灰雾迷蒙，谁也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顾董直起身，嘱咐两人吃完后收视场地，自己两手揣兜，也走了出来。没走多远，他便看到胡律站在窗口，面无表情地打开盒饭用勺子往嘴里刨饭，视线却不知道落在了窗外什么地方。

“不是要回去洗澡的吗？”顾董在离胡律一米远的地方站定，顺着胡律的视线望向窗外那一片黑暗。

将嘴里的饭菜细细咀嚼然后吞下，胡律的回答比问话慢了十多秒钟。“你是来安慰我的吗，副长大人？”明明是平淡的语调，却因为最后那个不伦不类的称呼而流露出几分讽刺。

顾董呼出一口烟气，手指夹住香烟弹了弹烟灰，“你需要吗，胡律？”

嗤笑一声，胡律总算侧过头来看了顾董一眼，“当然不。那种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宵夜已吃得七七八八，胡律将饭盒一盖，将饭盒放在了窗台上。

“还有烟吗？”胡律朝顾董伸出了手。

顾董皱了皱眉，“我倒不知道你还抽烟。”这么说着，他却掏出烟盒放到了胡律手上。胡律抽出一根，夹在手指间，动作利索程度堪比顾董这个老烟枪。

“火机。”又一样东西递了出去。胡律将香烟叼在嘴里，一手笼住打燃了火机。橘色火苗一闪即逝，袅袅烟气飘散起来。胡律仰起头，极其熟练地对着上空喷出一个烟圈。

顾董朝他投来一个略带诧异的眼神，胡律笑了起来，晶亮的黑色眼睛在月光和烟雾的作用下显得有些飘渺。

“偶尔回味一下这种味道，感觉也不错。”胡律做了一个深深吸气的动作，似乎要将所有尼古丁一起吸入肺里去一样。“副长，下次换成万宝路吧，这个牌子的味道，我不太喜欢。”

顾董将烟盒和打火机收回，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没有下次了。”才十八岁抽烟手法就那么熟练，他不得不怀疑胡律成年之前的生活状态。

“诶？别这么小气啊，副长。”胡律手肘撑在窗沿上，扭过头笑嘻嘻的看着他，“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可没有什么烟瘾，完全比不上你啊。”

现在吗？顾董准确抓住了胡律话里的词语，也就是说曾经有烟瘾么。“我记得从五年前开始全国香烟就不对未成年销售了。”五年前的话胡律还不到十三岁，那么早就开始鬼混了么。从资料里可完全看不出这一点。

胡律稍稍睁大了眼，这让原本就看起来有些稚嫩的他更多了几分天真。“你不会不知道吧，副长。那些禁售条款只需要稍微动点脑筋就可以避开了。你就是要海-洛-因，我也能给你弄来。”

“你吸过毒？”顾董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别这么严肃啊，副长，我只是说着玩的……”顾董的眼神严肃认真，胡律在这样的眼神下，不得不停下了满嘴跑火车，略微有些郁闷地撑着脸将视线投向窗外，声音也降低了下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无聊的时候试过，后来觉得无聊又戒掉了……”对他来说，就跟研究全息没了兴趣丢掉这一项转向其他是一样的道理。

胡律感觉顾董的眼神越来越冷，刺在身上好像小刀似地，身体不自觉地缩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低，忽然，像是被压缩到极点的弹簧猛地反弹起来一样，他一下子抬高了声音，“副长，我保证现在这具身体没有任何毒-瘾问题，你就……”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了吧。说到最后，胡律又莫名其妙地萎了。

低着头的胡律没看到顾董嘴角浮起的一丝微笑，却被忽然压在脑袋上的手给惊呆了。“十二点夜巡，别迟到。”胡律咬着烟扭过头去，看着顾董的背影眼睛都瞪圆了。刚刚那个人，是副长没错吧？

一点烟灰掉在胡律的手臂上，胡律嘶地一声跳了起来，手臂却不小心打到了放在窗沿的盒饭，他反应快速地探出身去，看到白色饭盒打落在草地上，不禁仰天叹息一声。等他收拾完下面的残局，去夜巡集合还来得及吧？

夜巡两人一组，胡律没有和白枫或者幽灵分在一起。次日，再次见到两人时，他们的表现已经很正常了。幽灵专门和胡律道了歉，白枫也拉着胡律的手要他原谅他，胡律嬉笑着一一点头答应，三人很快又混到了一起。

执行组承担的是处理集会中突发事件的任务，在集会人数还少的情况下十分清闲。午饭后，经由顾董同意，胡律将坐监控室的任务推给其他人，自己则从监控室溜了出来，直奔三楼某个房间。他刚刚从监控上看到了牧生的身影，从看到这座伪霍格沃茨拔地而起的时候，他就很想和这位异能者见个面了。

胡律的身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伪霍格沃茨城堡中，走入监控室的李队长笑着摇了摇头，对坐在监控器前的顾董揶揄道：“你倒是很疼那个小子。”

顾董端起面前的茶杯，视线没有离开监控器，口吻平淡地反问道，“是吗。”

难道不是吗？顾董对别人从来不假辞色，对胡律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了。李队长看着顾董的背影，闭了闭眼，将从心底升起的某些情绪压了下去。

第23章 数字游戏

牧生是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胡律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临时办公室里整理资料，一看胡律推门进来，诧异了一下，脸上便扬起了微笑。“有事吗？”

“当然，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胡律反手将门关上，走到桌前拉开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我是胡律。副长说你能帮我掌握黑棺，所以我来找你。”

事实上，顾董的原话是，“特殊系的异能与自然系不一样，所以在异能上我无法给你指导。幽灵、白枫、医生三人虽然是特殊系，但是都不适合作为指导者。阿风也不合适。委员会有一个人很适合，他叫牧生，和你一样是很极端的特殊系，异能者集会的时候你可以向他请教。”

胡律一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打量着牧生。对比起他手上的数据，牧生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很多，黑色碎发软软地搭在额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身上套着一件类似研究人员的白大褂。如果不是微笑时眼角细微的皱纹，简直看不出这个男人已经过了四十岁。

听到胡律的名字，牧生略微惊讶了一下。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就在几天前，异能论坛上一个帖子在短短三个小时中点击量过万，回复超过一千条，最后被管理员强制删除。即使如此，人们对这个帖子的内容仍讨论不休，到现在首页还有好几个关于此事的帖子飘着“hot”。

那帖子的内容是一段音频，尽管没有标明姓名，认识的人却一听就能听出来是魏科长的声音。魏科长在异能界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再加上他那诡异的能在网络中畅通无阻的异能，几乎没有人敢跟他叫板。而这次，却爆出了他低声下气求人的音频，爆料帖的楼主ID正是“胡律”两个字。

不过，从外表倒是看不出面前这个人会做那种哗众取宠的事的人呢。牧生将手上的一沓资料放到一旁，微笑着看向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胡律。在他这个年纪的人看来，胡律还是个孩子呢。

“顾副长又把新人的指导工作推给我了。”牧生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多少抱怨。一回生二回熟，他对指导特殊系新人的工作，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黑棺是你的异能的名字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谈谈你所掌握的。”

所有异能者在觉醒后都会通过世界之书探知自己的能力，而世界之书上所显示出来的信息属于隐私，除了本人以及监护人之外，是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不过，胡律对这个潜规则倒是毫不在意。异能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比起伤杀力，黑棺更像是他进入异能者世界的钥匙，一旦进了门，就对钥匙的摆放不太在意了。

懒懒散散地撑着脸，胡律抬起眼皮看向牧生，“异能名称是黑棺，评级为X，描述是，三秒必杀……”

监控室。胡律走后不久，顾董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二楼休息室？好的，我现在过去。”顾董拿起联络器，呼叫阿风让他过来代班。特殊组的人没有任务时都喜欢到处乱跑，白枫和白殊这兄弟俩一早就没了人影，医生和幽灵两个去了隔壁的度假山庄玩水，胡律去找牧生，跳过不靠谱的光头，剩下的也就只有阿风了。

李队长转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对顾董说，“你赶时间的话，我可以帮你看一会儿。”

顾董看了李队长一眼，端起桌上有些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扶着椅子站起身，“那就麻烦你了。”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监控室。

找他的人是治疗师，此时距离胡律入职正好一个半月，距离身体检查报告出炉正好一个月。而治疗师找顾董，也正是为了胡律的事情。

几句寒暄，治疗师就进入了正题。“顾副长，我觉得你需要看看这个。”他递给顾董一份簿册，这是一个半月前胡律入职进行身体检查时顺便做的心理问卷。

顾董对这类型的心理问卷并不陌生。他担任特殊组副组长已经有将近十年时间，在组长之位空缺的状况下，他几乎是特殊组实质上的组长。特殊组与军部其他部门不同，在必要的时候，特殊组会作为军部吸收新的异能者的中转站，负责真正接纳异能者作为军部成员之前的最后把关工作。在这其中，顾董所扮演的角色类似于教官。

因为这份职责，顾董对军部吸纳新成员的各种检测手段十分了解，一个半月前胡律所做的健康检查就是其中的一个部分。按照常理，现在被顾董握在手里这份初步判断心理健康状况的问卷应该在一个月之前与身体检查报告同时得出胡律身体和心理两方面健康与否的结论，但实际情况是，一个月之前顾董拿到手的，只有那份身体检查报告。

翻开胡律所填写的心理问卷，顾董皱了皱眉。问卷大部分采用选择题形式，每题有四到八个不等的选项，有单选也有多选。在每题右边都标着一个阿拉伯数字，对应胡律在题目选项上所画的勾，A标做0，B标做1，以此类推。将所有题目右边的数字连起来看，是一串无规则的数字排列。

但很显然，被特意标出来的数字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没等顾董发问，治疗师再次递过来一张A4纸，这是一张打印出来的部门成员联络电话，最下方还用圆珠笔补充了一个号码。

表格中的联系电话都是私人手机号，排列整齐犹如方针，第一列整齐的数字“1”被划去，其余数字零散地用笔勾出小圈，旁边标着1至5的编号。下方那个手写的号码被斜杠每两位隔开，上下比对，顾董很快发现，除了手写号码最后一位数字3，剩余的五组数字如果以第一位数字为行数，第二位数字为列数，与上方数字方针中所勾画出来的数字正好按顺序对应。这串数字是，79068。

顾董用指腹摩擦了一下纸张背面，发觉上边残留着粗糙的粉末，像是从墙上撕下来的一样。“可以解释一下吗？”

“你手里的是当时贴在检查室墙壁上的联系电话。这其实是一个数字游戏。”治疗师打开笔记本计算机，将屏幕朝向上方，快速输入79068这个数字，然后进行三次方，得到的是一串十四位数字：494313260202，转换为八进制，就是7142727342252。“这串数字很眼熟吧？”治疗师苦笑。

顾董低头看了看标注在题目右边的那串数字，确实很眼熟。如果将上面这串十五位数字按顺序排列下来，并且在不恰当的地方去掉一些数字并且循环，所得到的就是题目右边的那串不规整数字。

例如第一道题是四个选项，单选。第一个数字7被跳过，选择了第二位数字1，即B选项。第二道题同样是四个选项的单选，第三位数字4同样不合格，跳过，选择第三位数字2，即C选项。以此类推。

多项选择则又多了一道换算。例如第十一题是六个选项的多选，轮到的数字是7，跳过，下一位数字是3，以3乘以6得18，与之前的数字3一起，就有了3、1、8三个数字，其中数字8划去，选择1（选项B）和3（选项D）。

不定项选择题按照轮到的题号，单数题号按照单选题的规则处理，双数题号则遵循多选题的规则。

就像治疗师所说的那样，胡律的这份心理问卷，其实只是个数字游戏罢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数字游戏，却让治疗师与他的医疗小组将心理报告书的提交日期延迟了整整一个月。

“事实上，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份问卷有什么不对。让我觉得有蹊跷的，是在心理分析完成之后。但是一直到几天前，我们才找到这个游戏的规则。”治疗师从怀里抽出一份薄薄的报告书，将它放在顾董面前。“一开始，按照胡律总共239道选择题的答案，得出的结论是，胡律有强烈的枪支恐惧症。”

顾董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胡律有枪支恐惧症，这可是本世纪以来最大的笑话。

治疗师继续说，“好在，当我将这份报告书给你之前，我在靶场碰到了胡律，”治疗师顿了顿，语气有点艰难地补充了一句，“他的枪法很好。”

“之后，我重新检查了这份问卷，发现了一点东西。”治疗师拿起问卷本，翻转过来，封底那一页写着一串数字：357/599/463/227/396。“第一位数字是页码，第二位数字是行数，第三位数字表示是那一行的第几个字。对应翻译过来，就是‘我喜欢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