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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的约束,可以放开手脚去做。

南海诸国盛产香料,种类颇多,其中主产乳香、龙脑、丁香和檀香等,在当地以低廉的成本价购入,经海船运回中原,转手可以倒卖至原价的十倍甚至百倍,但是香料的价值远远不止。

单以香铺为例,香铺买进的香料经过多道工序制成香粉脂膏再出售,利润可以翻上百倍,就连简单制作相对低廉的散香都要比他们卖出的价格高上许多,这简直就是暴利行当。与他们相比,穆煜从中赚取的差价的确只能算是小本生意。

散香的优点成本低廉,工序简单,利润丰厚,他完全可以自制自售,如果玉颜堂卖得好,到时候他就另起一家接着卖,连这点租金也能省了。之前因为找不到适合寄卖的地方,没有香铺愿意做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他们也知道穆煜绝对不仅满足于散香,谁都不愿再多个强劲的竞争对手。所以穆煜只是心里隐隐有个大致的想法,而现在,段简的玉颜堂就可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玉颜堂发展迅猛,但和罗城那几间根基深厚的老店相比还是差了些,想要再后来居上相当困难,而且还引来老店忌惮,若是被他们联手打压,就算有李霖良压阵恐怕也无济于事。段简了解后便决定不再拘泥于胭脂香粉上,逐渐把经营样式扩大到香包首饰绸缎衣裳之类。他的店里售卖的东西只能算是中等,但胜在价格公道,销量一直不错。

无论手段还是眼光,穆煜比段简高明得多,不愧是被当做正儿八经的穆氏继承人培养长大的。玉颜堂的规模和那些百年老店不能比,但在罗城颇有名气,他借用玉颜堂寄卖的散香,只需额外支付一点租金,价格比一般香铺便宜,最终算下来比直接卖给香铺利润却要高出许多,当然段简也不是大善人,他还要给些别的好处才能让对方答应。

“这样吧,如果段少爷愿意,我把香料加工成散香的活也委托给玉颜堂,以后玉颜堂从我这里进香料,我可以做主再让你半分利。”穆煜眨眨眼,表情纯良,他相信段简不会拒绝自己。

段简清楚自己被穆煜当做垫脚石,但他没有穆煜的雄厚资本,能够自己组织商船下海,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也只有穆煜才有实力。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谈谈具体的合作条约?”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晚,三凤馆,敬候佳音。”

送走客人,段简吁口气,转身去后堂找阿泓。

段简以前从不和阿泓说生意上的事情,自从认识了比男人还强势的穆煜,突然就很想问问阿泓的看法,即使得不到多大的帮助,能知道对方怎么想也是好的。

阿泓听完说:“穆少爷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是啊,跟他合作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一不留神就被他坑了去。”

“罗城商铺那么多,穆少爷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们?”阿泓不解。

“他刚被穆氏除名,隆京别的大商行和穆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多多少少总得卖穆氏一个面子,而且他是实子,不能抛头露面出来开店经商,所以只能找我们这种有交情又跟穆氏关系不大的小铺子销赃了。”

本来能够和段简定下口头约定,穆煜的心情很好,但这种好心情只维持到回家。

刚踏进家门,韩松就迎上来,家中来了个不速之客,已经等候了他一个上午。

穆煜的脸马上拉下来,“她来做什么?”

“属下不知。”韩松作为穆煜的心腹,知道许多外人不了解的事情,提醒道,“少爷,陈姑姑来了很久,似乎……心情欠佳,少爷小心对方来者不善。”

“哼,老妖婆一个,仗着有我娘撑腰就作威作福。”穆煜显然对来者厌恶至极,但陈姑姑是他娘出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大丫鬟,祖上和陈家有些沾亲带故的亲缘,她在穆氏伺候了三十多年,至今未婚嫁,深得他娘信任,就连他本人见了都得尊尊敬敬地称呼一声陈姑姑。

原本以为到了罗城就能摆脱他娘,结果还没过两天自由日子,他娘就派了心腹追上来,难道她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把儿子牢牢掌控在手里么。

果然,刚一露面,穆煜就被陈姑姑斥责一顿,指责他过于得意忘形,擅自妄为,让穆炜抓着把柄给除了名,还连累陈夫人身陷困境。如今陈夫人被穆炜看得很严,只能假使陈姑姑出来采买事物才有机会和穆煜联系,严令他无论如何想尽办法将穆氏夺回来。

“别忘了是陈家栽培的你,若不是你娘坚持,若不是陈家暗中相助,你就只能跟个真正的实子一样早早嫁人了,说不定还能给陈家多带回些好处。”陈姑姑话语间没有半点奴婢对主人的敬意,“过几天陈家会派人和你联络,到时候会告诉你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我出来一趟不容易,马上就要走了,临走前小姐令我给少爷带句话,鸟儿就算长大了想离家,却也要看看翅膀够不够硬!”

作者有话要说:

☆、实力

眼下还不是和对方撕破脸皮的时候,纵使穆煜内心恼怒万分,面上不得不恭谨地答应对方,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

门刚关上,穆煜脸上的笑容刷地收回去,面色阴沉得很。

韩松颇为担忧,以前还在穆家的日子,每次少爷从陈夫人院里回来之后情绪都很差,本来以为这次离开穆家能过几天清净日子,结果还是摆脱不了。

“少爷,那批香本来说好是供给陈家的香铺,如今让您给了玉颜堂,陈家那边该怎么交代?”

“我想给谁就给谁,难道陈家还能上门硬抢不成?”穆煜冷笑,看来是被气狠了,用上赌气的口吻,说归说,此刻还不能和对方翻脸,“这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别的打算。韩柏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传消息给南州那边,让商船一靠岸就立刻回来见我。”

韩柏和韩松是亲兄弟,韩柏负责在外跑商联络,韩松则留在身边为穆煜处理杂务。韩柏离开三个多月,韩松也很想念自己兄弟,当即领命出门把穆煜的话吩咐下去。

白天发了一通脾气,到了晚间,穆煜又跟没事人一样,换了套光鲜亮丽的衣服,准备去赴段简的约。

穆煜打扮成男子的模样,带上韩松,驾着马车直奔罗城最大的妓院三凤馆。穆煜以前为了生意来过罗城几次,但那时候他娘势力还在,来回都有人寸步不离跟着,罗城也不比隆京能够随心所欲,于是虽然早就听闻三凤馆的鼎鼎大名,却是第一次慕名上门。

而穆煜敢大摇大摆地逛妓院,仰仗的就是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容。商行里都知道穆氏的二少爷是个厉害的实子,但见过他的人却不多,一来没有多少事情需要他亲自出面,二来即使不得不和对方面谈,中间也隔着道厚重的屏风,且多由身边人代为答话,这就是穆氏二少爷的规矩。

马车在门前停下,韩松打发马童去牵马,伸出手扶着穆煜下车来。

三凤馆里灯火通明,门面虽大,但和别处也没什么差别,这种地方穆煜来得多了,没觉得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三凤馆的鸨头多年练就一双利眼,见了这么一条陌生的大鱼上门,颠着一身肉,扭腰快步上去,甩着帕子招呼二人往内院。穿过一条细长的花廊,尽头拐弯处是一处寂静的小院,推开两扇月门,院里花团锦簇,豁然开朗,院中央一方水池,池上种了些青莲,眼下正是开花的时节,边上矗着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倒映在水面上,恰似一位临镜照花黄的绰约美人。

不长的一段路已经足够鸨头摸清穆煜的喜好,知道这位也是个惯于玩乐的主,不用穆煜额外交代就能做得妥妥帖帖。

不多时,小童引着段简进来,里面已经喝过一轮花酒了。

即使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进来的时候,段简还是被刺激得不轻。

穆煜敞着领口,由着个容貌美艳的女子口渡口喂着美酒,周围一圈莺莺燕燕,有男有女,个个都衣衫不整。见到他进来,穆煜才把手从女子衣领里抽出来,挥手让人都退出去。

“穆少爷……真是好雅兴。”段简抽动着嘴角说了一句,他上辈子也过得相当糜烂,但他是男人,面前这个却是实子,应该和女人一样,操持家事,相夫教子的实子!

要是世间的实子个个都像穆煜这样挑战男人的威严,让他们这些男人如何自处?

而且,三凤馆里也是有男人的……再加上穆煜不加修饰的眼神,令段简心生不快,虽然很轻微,却还是被穆煜捕捉到了。

“出来玩玩而已,别那么刻板嘛。”穆煜换了副笑脸,挺直腰身,直视段简说道,“再说了,是男子如何,实子又如何?只要我有实力,别人就奈何不得。同样是玩,玩的是女人、实子,还是男人又有什么差别?端看我心情如何罢了。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俊秀的男子,而段少爷你就长得很合我的胃口。”现在的他脱去惯常的伪装,眉目间流露出一股男子也比不上的锐气,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也只有他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好像这个人天生就应如此,肆意张扬,率性不羁。

“我们还是来说一说之前的交易吧。”段简不想和他就这个话题继续,身为一个男人,听一个实子如何玩弄别的男人,还流露出对自己有兴趣的意思,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双方都是有备而来,很快就合作事项达成一致,签下契约,段简便拱手告辞,他能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再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穆煜也不强留,懒洋洋地举起手权当告别,夜还长得很呢。

三凤馆的大厅一片嘈杂,原本在厅里喝酒取乐的人都围成一个圈看热闹,人群里不时传来尖锐的叫声:“给我打,狠狠地打!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知道爷的厉害!继续打啊你们这群废物!把他腿给折了,看他还怎么跟爷傲气!”

段简认出这是本城县令的儿子的声音,他为了阿泓的事情,曾经想讨好对方,无奈对方根本不理睬,送了几次礼物却连对方的一面都见不上,便不再寄希望于对方身上。现在三凤馆里遇上,段简却不打算上去和对方套交情,跟着带路的小奴径直出门。

大厅的热闹越来越响,一些不想惹事,或者觉得晦气的客人纷纷结账往外走,急得老鸨不时地给县令之子怀里的人使眼色,自己也甩着帕子上去安抚暴跳如雷的县令之子。

在美人的安抚下,县令之子的怒火降下来,地上那人也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尤其是右边小腿血肉模糊,隐隐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眼看进气多出气少,“哼!这次算你走运,来啊,把他扔出去,扔得远一些,别留在这里污了爷的眼。”

手下两人得了少爷的命令,抬起地上的血人从后院出去,走了一段距离后才随便找了个小巷角落把人扔下,临走时还不忘将血人身上值钱的小玩意顺走,若不是身上的衣服沾了血还被抽成破布,连件衣服都不给留下,两人边把剥下来的钗子戒指揣进怀里边嬉笑着:“谁让你运气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反正你都用不上了,就留个我们做辛苦钱了,若是下到阎王殿里,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不定能投得个好胎。”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平时极少有人路过,更不用说现在还是漆黑的夜晚。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等那两人走后,硬是撑着一口气,拖着断腿在地上匍匐爬行,在他身后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原本只有百来步的距离,对他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终于爬到巷口时,朦胧的视线中似乎见到一个人影正朝这里走来,他再也撑不住一歪头晕死过去,失去意识前只听见对方焦急的声音:“喂!你还好吗?喂喂!你别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穆煜是个攻啊……千真万确的攻啊……

☆、牺牲品

一夜风流,直到东边天空鱼肚白,马车才离开三凤馆。

穆煜依靠着车厢,脑袋还不甚清醒,揉了揉脑袋,说:“韩松,有件事要让你去办。”

“请少爷吩咐。”韩松立刻答道。

“你去三凤馆帮我查个人,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也许是实子,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生他的阿姆曾经是三凤馆里的头牌,后来被赎走了一段时间,在外面生了个儿子又回来。你也不用费太多心力,能找到就告诉我一声,找不到就算了,其实时隔多年也未必能找到,总之你只要做个样子就行,反正我也只是尽下为人子女的孝心而已。”

一段话说得不清不楚,但足够韩松听明白了,这恐怕是穆老爷在外面的一段风流债。

“是,少爷。”

穆煜想到穆老爷和他说这事欲言又止的情景,尤其是当说到如果对方死了的时候,穆老爷隐隐松口气的样子,反倒引起了穆煜的好奇心。他对自己父亲过往的风流史不感兴趣,对这个忽然多出来的异母弟弟就更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穆老爷表露出来的反常态度才是令人寻味的地方。

韩松做事认真,不管穆煜吩咐的是什么事,只要他应下来的任务就绝不马虎对待,于是往后一有空韩松就到三凤馆登门报道。

韩松打扮并不起眼,但出手大方,在床上也不会用手段折腾人,做完那事后是精神最松懈的时候,被他点过的小官都乐意陪他再聊下天说些话。如果硬要说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喜新厌旧的速度太快,隔几天就腻味了换下一个。

如此过了半个月,真让他打听出些事情来。

妓院里的人都是苦命之人,但论起勾心斗角,栽赃陷害的手段跟激烈程度一点都不比外面差,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的大有人在,说漏嘴的那个小官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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